连续几天,米妩都不请自来,很准时的在同一时间出现在这间铁皮屋前,等着早起上山去采菜的农嘉乐带着一把龙须菜、过猫或山苦瓜回来做早餐,唯一的差别是她主动担起拿碗筷和饭后清洁的工作。
现代人的健康危机就是吃进了太多不自然的东西,非常具有健康概念的她怎么可能错过这种“天然ㄟ尚好”的早餐呢?
“昨天不是告诉妳不要再来了吗?妳还来做什么?暗恋我啊?”正挟了一块树子蒸鱼的农嘉乐维持他一贯的面瘫作风,再一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每天都厚着脸皮自动来报到,总能在农嘉乐犀利言词下无动于衷的米妩这次总算有点反应,只见她让一口热粥呛进了气管里,当场咳得脸红脖子粗,蓄满泪水的眼眸不无指控的瞪向罪魁祸首……却扑了空!
原来闯祸的男人很快就来到她身后用着巧劲帮她拍背,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一脸的惊慌与担忧。
“咳……咳咳……都是你……”总算顺了气的米妩抹去眼角的泪水,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娇嗔模样格外惹人心疼。
农嘉乐别开眼睛,收回大掌,刻意忽略方才心头的异样情愫。
“妳好点没?有没有怎样?怎么这么笨啊?吃东西都会呛到!”明明就是关心得紧,到后来却又用数落来结尾,让米妩只能翻白眼表示自己的不屑。
“姑女乃女乃我从不玩暗恋那一套,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男人嘛!癌拾即是,看对眼了就朝他勾勾手,来了就上,不来就拉倒。
心态无比豪放的米妩对自己的女性魅力一向很有信心,这副自信的模样看在农嘉乐眼里却成了游戏人间的浮夸肤浅,当下就将她标上“对爱情不负责任的花蝴蝶”标签。
“不是就快滚!还是妳欠骂?每天没有被我骂两句心里就不舒爽?”他臭着脸睨了她一眼,那明显鄙夷的眼神,让米妩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般猛地跳了起来!
“你才是变态,每天不说几句损人的话就浑身发痒!”这人好莫名其妙,怎么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差?
农嘉乐冷笑一声,动手收拾碗筷,“哼!我可没拜托妳来,也不知道是谁每天不请自来。难道妳的脸皮是不锈钢做的?刀枪不入,怎么都刮不坏!”
干脆说她的脸皮是铜墙铁壁算了!
“你的心才是金刚钻!动不动就说一些伤人五脏六腑的话,不说会死啊?”米妩嘴里不饶人,要比泼辣她可没输过人。
农嘉乐匡啷啷的把碗筷用力搁在流理台上,半转过身去一脸严肃的盯着她,“不会。但是说了会很爽!”他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臭脸一张。
今天把长发扎成一个可爱发髻的米妩则朝他翻了个白眼。
“爽你的头啦!年纪一大把了还跟青少年一样说话不用脑袋,你是心智退化还是一直拒绝成长?要不要看一下心理医生?”这人少说也三十岁了吧?这么老了还有中二病喔?
“妳听看看妳自己说的话!谁才是幼稚又脾气不稳定的假假青少年?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娇小就可以天天装可爱!”这女人真是半点也不懂得含蓄,常常自以为是也就算了,竟然连说话都这么粗鲁!
米妩霍地站了起来,力道大得推倒了椅子,发出砰一声巨响,但她毫无惧意的笔直站着。“你才不要以为自己长得人高马大就是一呼百诺的山大王!”这个说起话来总是夹枪带棍外加一套七伤拳的家伙,真以为她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修道者?
他才是贺尔蒙旺盛一天到晚想要惹事生非的老老青少年!
“如果我真是山大王早就把妳丢下山了!”农嘉乐摆出一副“懒得理妳”的模样径自绕过高柜,“既然我们对彼此这么有意见,妳还不滚?!”他把背影留给七窍生烟的米妩,没人看见他满怀惆怅的脸庞。
米妩却没有像他意料中那样发飙离去,因为他听见了水龙头被人打开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妳在干嘛?”农嘉乐蓦然回头,恶声恶气的质问米妩。
那个每天都穿着紧身上衣外加小热裤的火辣身影顿了一顿,慢吞吞的回过头来,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洗碗啊!你的眼睛没问题吧?”还免费附送一个“你没事吧”的眼神。
农嘉乐只觉得胸口发闷,一时之间竟然哑口无言。
“我都已经叫妳滚了妳还留在这里干嘛?”他瘖痖着嗓子,看似慵懒的插在工作裤口袋里的双手紧握成拳,这些日子以来总是抑郁灰黯的眼眸中若有星火闪烁。
米妩慢条斯理的撕下纸巾将手擦干,才转过身来朝他走去,然后刻意在跟他错身而过时娇滴滴的抬头看他。
“因为我会走会跳会跑,就是不会滚啊!”她妩媚一笑,潇洒的走了出去,还不忘举起手来大力的挥动几下。
连再见都懒得说啊……
农嘉乐站在原地透过纱门看着她骑上了崎岖不平的小径,看着眼前的世界又只剩下他,忽然像只没电的兔子玩偶般颓丧的叹了口气。
米妩,一个据说是来这里寻找撰写论文灵感的硕士生,活泼呛辣,世故狡黠,骂起人来可以不带脏字,让他过了几天特别朝气蓬勃的日子……
但是,这样活力耀眼的她根本就不应该在这里浪费一分一秒,毕竟号称东部历史最悠久的浓情制茶厂……已经无力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