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谨越极为高兴,为他们小规模的接风洗尘,又大肆的封赏了他们几人,提拔了几个将领,听人说其中一个是前年秋试的武状元。他顾念着几人思家之情,准了他们几人先行回家,明日在举办宴会,几人感激涕零的谢恩后,回到了各自家中。
要说最高兴的,莫过于母亲了,对她来说,封赏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人回来了就好。母亲顾不得形象,站在府门前搂着大哥,用泪水洗刷远行的孩子身上的尘土。
母亲还能抱着大哥以慰思子之苦,可大嫂只能在不远的地方,领着两个孩子。她及其用心的打扮着,身穿紫燕纷月裙,挽着百合髻,发间带着三翅莺羽珠钗与羊脂色茉莉小簪,耳上挂着金镶东珠耳坠,就那么痴痴地望着大哥。
大哥的目光都留在了母亲身上,难得的露出了温和的表情,小心的哄着母亲,道:“儿子在外,一直牵挂家里,如今母亲尚好,真是最大的安慰。”
父亲也是眼圈通红,但还是做不在意道:“男子汉大丈夫保家卫国,理所应当,你这妇人啼哭,真是麻烦!”
母亲听了这番话,放开了大哥,瞪了父亲一眼,赌气的用手帕拭泪,走到一边。
我心里叫好,还是这三十年的夫妻最为了解。
大哥早已知道了二哥被调到了户部去,勉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侧过身,眼中闪着寒光,望着站的最远的我。二哥抱着膀,站在一旁看着,眼里写着活该二字。
大哥满面风霜,上过战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一行一步都带着凌厉之气,低头凝视着比他矮上八公分的我。我讪笑着望向左右,却见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对我伸出援助之手,不禁欲哭无泪。
还是大嫂够意思,命两个女乃娘抱好孩子,她迈着莲步向我们走来,冲着我轻笑道:“天清和纯芊都想父亲,想要借走三弟的哥哥一会,行么?”说完,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我看着只觉得大哥太有福分了,娶到这么贴心的娘子,连忙道:“那成,我与嫂子谁跟谁啊!借你了。”
大嫂笑得明艳,抬头仰望着大哥,纵使不看,我也觉得那一定是满目柔情。
两人相对而视,大哥默默地牵起大嫂的手,目光带着警告的意味望了我一眼,然后一家四口进了府邸。那边母亲正在和父亲埋怨着什么,父亲一脸的不耐烦却没有走看。二哥细心的问着二嫂是否有什么不适,柔情的望着二嫂的肚子。我见只有曲裾在一旁默默地等我,心里莫名的感动了起来,于是也拉起了她的手,不看她惊喜的表情,走入府里。
……
这次宴会办的极其浩大,本就是迎凯旋之军,再加上柔夷人的投诚,更加令人心悦。
我瞧着桌上的冷盘,实在是提不起胃口。本来不想来的,却被大哥的一个眼神给震慑住,心不甘情不愿的来了这破地,瞧着他们的虚与委蛇。
阎谨越饮了一口杯中酒,露出带着威严的笑容,看向右座,右座上的两个男子,其中一个面如刀削,长相俊美,神情勾人,穿着大历服饰,带着别样的诱huo。另一个是标准的柔夷相貌,高大威猛,布着络腮胡,标量硬汉形象。俊美男子举起杯,神情缅怀略带哀伤,迷茫的对着阎谨越说道:“以前一直听母亲说大历如何,如今真的回到母亲的故土,却不知如何替母亲表达对他的思念。”
原来这位是大历嫁过去的和亲公主,阎谨越的最小的姑姑的儿子。宫女们开始上热菜了,我随手夹了块丸子放入嘴中。
阎谨越轻笑,如同一只狮子巡视自己领地一般,环望着底下的所有人,不可一世,“银狐王子能来就是忌慰姑姑最好的礼物,”他看着银狐嘴角勾起,道:“不如银狐王子与猎豹王子一同看尽我大历风光。”
两人神色都变了变,猎豹瓮声瓮气,操着不熟练的大历话道:“我柔夷有一朵似花非花,似草非草,似树非树之物,本想带给历皇,结果却死在了半路上,原因竟是我水浇勤了,大历的阳光太过温和。”看着阎谨越,“我柔夷人向来如此。”他隐隐的表达自己的底线,然后吐露出屈服之意。
“哦?”阎谨越听到挑眉,道:“柔夷的东西真是奇特,居然受不得好。但是那些柔夷战士,朕都是吩咐一切按大历军人来办的,如此说来,岂不是害了诸位将士。”然后冲着坐在右边第五排的男人说道:“陈爱卿,吩咐下去,每日给柔夷将士一顿饭,住所搬到前堰牢去,也是为了应猎豹王子所言,不能让柔夷将士在温暖中磨去棱角。”
陈参将膀大腰圆的男子,怪笑着站起身来,抱拳道:“微臣定然不负使命。”
猎豹的神色更加难看,银狐拽了拽他,然后站起身来抱拳,诚恳的说道:“谢历皇恩典。”
阎谨越含笑不语,我却憋笑到内伤。
宴会上看似和乐融融,但凡提起那二十万俘虏,阎谨越就岔开话题,弄得连大臣们都不知道陛下存了什么心思。
——
当晚,我们吃完晚饭,又在父亲的书房里召开了一次小型会议。
烛火点燃,阴影打在大哥脸上,显得面目越发凝重,“我没想到,陛下这般新人安亲王。”
二哥看似开解道:“不见得,若是真的信任又怎么会抹杀了他的全部功绩呢?”
父亲显然不在情绪,他蹙着眉,“你们不觉得今日宴会上,陛下的态度有些奇怪么?”
“似乎不想提及柔夷俘虏。”二哥接口道。
父亲眉越皱越紧,顺着胡须,“陛下可别是要效仿前朝皇帝。”
大哥脸色变了变,望向父亲,“陛下不要名声了么?那样会落下暴君的名号的。”
父亲摊开手掌,放在膝盖上,道:“你觉得陛下是在乎名声的人么?”
二哥显然也听懂了,严肃道:“这不划算啊!”
我听得云里雾里,大哥瞥了我一眼解释道:“怕是陛下要柔夷俘虏殉葬。”
我听得一惊,“他不是那般残暴的人啊!”
大哥叹了口气,“帝王,谁知道呢?”
父亲表情也很凝重,“若真要如此,那柔夷和大历就是化解不开的死仇了。”小股势力间的摩擦并不少见,有战争,却并非死敌。
大哥闭上眼睛,似乎回想起了战场上的日子,他疲惫道:“我不想再看到死人了。”
——
就在臣子们暗暗揣测陛下的心意时,宫中传出来了喜讯,惠嫔娘娘有喜了。
此时,柔夷王子已经来这里七天,阎谨越还是没有放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