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见过母亲这样慌张过,嘴眼在大脸盘上都跑偏了位置,她的魂魄也不过是纸糊的。最新更新:苦丁香书屋这状况倒是冬至预见的。母亲跑进来捉住冬至的双臂结结巴巴地问:“你爹呢?……我有……重大事情,要告诉他。”
冬至没想到的是,事情都还没商量出一个对策,母亲就跑回来了,跑这么快干什么呢?她只管把母亲望着,不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地比母亲还紧张。胳膊被抓得生疼也不敢叫唤,从小到大也没做过错事,现在想想偷苞米这桩事情简直是她所犯的滔天大罪。冬至心里哆嗦成一团,如果母亲两只手再使力些,她的细胳膊就要断了,干脆先招供,免得落下个残疾。
母亲俩面对面的互相紧张,却紧张的不是一个内容。乔大真若能冷静点,肯定能看出冬至的破绽。
郝书浓在一旁看清了一切,有心替冬至解围。他看见冬至的眼神惊吓得不行,嘴巴张着就快坦白事实了,想着说出来的后果也无非是闹得乌烟瘴气,母女不和,满村皆知,对于这个家和年青的女孩子都是个打击。
他忙过去冲乔大真礼貌地问一声:“你是谭婶吧?我是村支书家的儿子,郝书浓。”
不能不说郝书浓的声音温厚略带磁性,他一张嘴就把乔大真吸引过来,她丢开了冬至的胳膊。她扭头见院子里还站着一个陌生人,仔细一瞧,觉得她家的院子还从未进过这么鲜亮的人物。乔大真呆看了一阵书浓,又看看冬至,心里竟是一团迷雾。她也是不认识郝书浓的。
:“你刚才说,你是村支书家的儿子?……”乔大真说着,就转着圈的围着书浓前后观看,一脸的稀奇样子。她心里还在琢磨着村支书家有几个儿子,嘴里就问道:“你兄弟几个?”
:“我爹就生我一个,家里独苗儿”他答。
:“你叫郝书浓?”她背起一只手搁在上,探着身子,眼睛往上翻着,一只手去指书浓的鼻子。一眨眼的功夫,她竟忘了自己有大事要办,却来研究这个外来人。
:“我是郝书浓。”他微笑并镇定着。
:“你是郝书记家的儿子郝书浓。”乔大真自言自语道,嘴巴咧开笑了,嘴角恨不能快要挂在两只耳朵上了。她嘴巴里不停地念着这句话,依然围着书浓转圈。她从自家地里一路长跑回来,衣衫有些不整,一双布鞋撒在脚上当拖鞋穿,人痴痴傻傻的,就象是悲痛过度的人遇到刺激一下子变得疯癫了似的。
:“妈,你在干什么?”冬至看着,为母亲难为情,上来拉住她。
乔大真把冬至一推,嘴里只管欣喜地对书浓说道:“我不是老眼昏花了吧,你这个小子长这样大了,你以前光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其实,后半句话是假的,她哪里抱过书浓,人家两岁之前是在乡上舅舅家过的。这只是农村妇女惯有的说法,显得亲近。
:“你啥时间回村的?一回来就跑到我家来,是你爹让你来我家的?”乔大真开始语无伦次。冬至在一旁瞧着母亲,不知道她为啥见了书浓要这样激动。
:“我回村有个把月了,才来看您,不见怪吧?”书浓客气回话。
:“我哪里敢见怪?……冬至,快搬凳子倒茶。”乔大真说。开始要招呼客人了,这才想起了自己的闺女,她此刻已把苞米地的事忘光了。
冬至也不清楚母亲这是怎么啦,对一个陌生人的态度竟是这样奇怪。因心里担心着自己的事情被曝光,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倒茶。茶水无非是用一只吃饭用的大瓷碗,里面倒些水壶里的开水,没有茶叶的。冬至怕违了母亲的命令,就随手揪了两片石榴叶子丢在碗里,绿绿的怪好看。
她端了一满碗茶来递给书浓,由于心情上不平静,路上跌跌洒洒,走到跟前又差一点将开水洒在书浓的皮鞋上,书浓忙接住碗,只是一个劲地笑。乔大真乘机埋怨起冬至来:“一个女孩子,做事毛手毛脚的,仔细烫坏客人的鞋。”冬至听了直想笑。此时院子里飞来两只喜鹊,先落在篱笆栅栏上望望,又飞在石榴树上唱唱,它们突然对嘴互相啄了一下,这把乔大真乐得嘴边又挂在耳朵上了,她笑着,却把冬至和书浓俩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