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梦华录 第三章 斗兵棋

作者 : 贯一郎

暗室内,一灯如豆。

一位老仆端着银盘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先给桌上的长明灯加上鲸油,让灯火燃得更旺了些,摇曳的烛光照亮坐在桌边的五个人影。接着,老仆依次为五个人填上茶水,更换果碟。做毕这些杂事后,他默默向五人鞠了个躬,便从这密室退了出去。门甫一合上,这五人中的一个忽然舒了口气。

“怎么,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仆,便把你吓成这样?梁师成,你这胆子也忒小了点吧。”另一人讥讽道。

“哼,你朱勔可别说风凉话,那种师道又没去查你,你自然稳如泰山,不会像我这般草木皆兵。”那名叫梁师成的人擦了擦汗,反驳道。“再说,若这老头是那种师道的内应,装聋作哑,那咱们可就糟了。”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这老仆是我亲自药聋的。”坐于上位之人淡淡道,“倒是你自己,若是胆子太小,被那老大粗吓出个一二三来,我就不得不考虑把你也药得又聋又哑了。”

梁师成打了个冷战,吞了口口水。他知道,这人若是说得出,那就绝对做得到。

“好了,不要吵了,现在我们不正要商量,如何对付这种师道吗?”另一人出面调停道。此人身材伟岸,面庞英俊,说话却女里女气,原来是个太监。

最后一人忧心仲仲道:“这种师道也快要查到我的身上,只怕我和梁师成这卖官之事,迟早要暴露了。”

如果那老仆知道:此刻坐在这童府密室里的,正是现在西京内呼风唤雨的五位权臣:童贯、梁师成、朱勔、李彦、王黼,恐怕要吓得连魂都没了,如今这“京都六大家”中的五人齐聚在这童家的密室里。

坐在桌旁的梁师成和王黼各自面带愁sè,晃头叹息;朱勔却是嘴角噙着冷笑;李彦左顾右盼,似乎是不知如何是好,暗地里希望谁能赶快拿出个主意来。在他们当中,唯独童贯面无表情,坐于座首,左手抚着下巴上的残须,右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

“童大人,恐怕您现在也是如坐火炕吧?”梁师成见他心不在焉,急道:“现在徽宗皇帝已经加职于种师道,统帅大内禁军三部,赐金带将军服。虽然名义上只是个都统,还要听你监军总指挥使的调度,但实际上已经是先斩后奏了!”

童贯听罢,似有似无地点点头,似乎无心考虑这等闲事一般。

“现在这‘京都六大家’偏偏添了一个‘种家’,平白无故变成了‘京都七大家’。这六乃和数,七乃奇数,俗话说的好:逢奇必坏。他这一来,可真是坏事霉尽!”李彦愁道。

“不如,咱们就请这‘金银铜铁鬼’出手吧。”王黼建议道。

“金银铜铁鬼”乃是江湖上现在最有名的刺客组织,相传组织内有“金鬼”四人,都是天下绝顶的高手;每人又配四名‘银鬼’作为副手,每位“银鬼”又有四位“铜鬼”,依次类推。他们都是为钱卖命的亡命徒,只要开出合适的价格,就算是辽国皇帝他们也未尝不敢行刺。据说,前些时间发生的好几起朝中大臣遇刺身亡的案件,都与这“金银铜铁鬼”有关。

“就这么办!只要灭了这种师道的口,看他还能不能胡来!”梁师成恶狠狠道。

童贯看这四人说得起兴,自己却只是一笑,淡淡道:“这种师道若是死了,他rì女真人南下取我大宋江山,难道你们自己去带兵打仗?”

四人被这一句话塞得哑口无言。沉默半晌后,朱勔忽然问道:“不知道童大人有何高见?”

“若能让他调回前线,如此相安无事,那当然最好。”童贯摆摆手道。

梁师成,王黼自然不同意:“这种师道搅得咱们没一天好rì子过,难道就这么善罢甘休?”

“不肯善罢甘休又如何?这种师道现在就像一口锅,咱们就是这锅里的鱼;锅要把鱼煮熟,但若是打翻了锅,这鱼也是决计活不了的。”童贯摇摇头。

四人从刚开始就觉得诧异:说起来对这种师道最心有不甘的恐怕就是童贯,童贯掌握天下兵马调度大权,现在却削了一半到这种师道手里去;但为何这童贯一反常态,没有想着如何对付种师道,倒像是在帮此人说话一般,四人也不知道童贯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过了一会儿,李彦问道:“今rì咱们六家议会唯独缺了蔡大人,不知他对这件事到底是何看法?”

童贯忽然笑道:“你们的蔡大人现在正忙着呢,管不上这档子烂事。”

梁师成与王黼面面相觑,李彦迟疑道:“莫非……他还执着于那件事情?”

童贯点点头,露出讥诮的笑容:“没错,正是长生不老之术!”

听童贯这么一说,余下等人纷纷扶着额头,叹起气来。

童真钰自从得了那《谛血剑经》,正可谓又喜又忧:喜当然是因为自己终于可以学到这门厉害的武学,有了打胜种师旭的胜算;而忧,则是这“谛血剑法”诡异难懂,实在是远远超出了童真钰的见识。

拿到剑谱后,他便找到童夜凝,请她帮忙翻译这篇剑谱。童夜凝拿过剑谱,审视良久,便皱眉问道:“真钰哥哥,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本书的?”

“莫要乱问,你只管翻译便是。”童真钰想起龙药师与自己的约法三章,便想打个马虎眼蒙混过关。只不过,童夜凝只消看几眼剑谱中的内容便明白:这本剑谱,怕是有点不一般。

“这剑谱里写着‘jīng血’等字眼,只怕……不是什么正当功夫,真钰哥哥,我想你还是别练的好。”童夜凝蹙眉劝道。

“哎,怎么那么麻烦啊,你若不愿意帮我,便把翻译的书典给我好了,我自己翻译便是。”童真钰一皱眉,心想这小妮子怎的这般难打发。

童夜凝叹了口气,心想若是让童真钰自己翻译,曲解文意不说,搞不好还要练得走火入魔,到时恐怕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好取来笔墨,在崭新的宣纸上隽抄了一份,交给童真钰。

“嘿嘿,还是夜凝妹妹懂事,你放心,这门武功若是有危险,我是绝对不会修炼的。”童真钰刮了刮童夜凝的鼻头,童夜凝道:“你啊你,总是这么说,却少不得让我担心。”她举起纤纤玉手捣了童真钰一下,童真钰连连痛哼。她还以为自己下手重了,却见童真钰露出俏皮的笑容,拿着译文就跑了回去。

他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拿出剑谱细细阅读,却发现这本《谛血剑经》丝毫没有讲述什么剑式,倒像是一套内功心法。他觉得奇怪,便继续看下去。

“修炼之初,修习者需选用嗜血凶戾之剑,以剑中冤魂为媒触炼化‘剑鬼’,‘剑鬼’以jīng血饲养,栖身于剑,与饲主休戚与共。”

难道这劳什子剑法并不是给人修炼的,而是给剑修炼的?童真钰心中疑惑,他当即取出自己平时的佩剑开始修炼。按照剑谱上所记载的那样,他将手指尖刺破,滴于剑刃,然后平举剑身,按照剑谱上所记载的法门开始运功催化。

然而滴于剑刃上的血珠似乎冥顽不化,没有任何反应。良久,童真钰只好懊恼地用绢帛将已经干燥的血珠拭去,骂道:“什么破剑!”

“嗜血凶戾之剑”,这句倒是易懂,可要从那里弄一柄杀过人的剑呢?童真钰想到“杀人”两个字,打了个激灵,赶紧打消了自己的念头。诚然,他xìng格顽劣,又到处惹事生非,然而心地却也善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一连几rì,童真钰都把时间花在这本《谛血剑经》上,他本相信凭自己在武学上的天资聪颖,哪怕这本剑法多么晦涩难懂,他至少也能堪出一二。然而,“谛血剑法”的根本便是“剑中之鬼”,若是“剑鬼”无法炼成,那“谛血剑法”根本无从谈起。更何况这本剑法全在讲如何“炼剑”,对于剑法甚至最基本的剑招连一个字都没提过。

童真钰本想去请教龙药师,但自从把这门剑法交给童真钰后,龙药师似乎对他便有意回避。有一rì童真钰终于堵到他,没想到龙药师却是摇头不语,只说我已交给你这剑谱,至于能否领悟得了,就看你个人造化了。

这本《谛血剑经》委实成为童真钰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弃之不舍;拾之,自己对这劳什子剑法却毫无头绪。即便如此,童真钰也从未对那“嗜血凶戾之剑”动过心思。

翌rì,正当童真钰在云中阁呼呼大睡时,门外忽然响起:“少爷,少爷!”的敲门声。童真钰心中烦躁,打开门,却看到“戌狗”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

“少爷,自从上次打‘梦华馆’回来,您可在家里闷了好几天了,奴才可是担心的要死。”戌狗说罢抹抹眼睛,道:“今rì奴才便给少爷寻了个开心活,不知少爷可否有兴趣?”

自打那天被容兰凝焉冷冷拒绝之后,童真钰便决定在决斗之前都不会再去“梦华馆”。他现在一门心思便是要打得那种师旭满地找牙,更何况那恼人的“谛血剑法”。童真钰本想打发走这戌狗,却又听到他说:“有人在西京内设赌局斗‘兵棋’,十分的有意思,我想少爷熟读兵书,深谙用兵之道,定能取胜!”

这“兵棋”,实际上是一种模拟行军打仗的棋类游戏,它注重对抗,十分激烈,比死板的围棋更加生动形象。至于这“兵棋”的起源,众说纷纭;但到了北宋年间,这种棋类却成为市井老百姓最喜欢的消遣之物。

要知道童真钰最感兴趣的便是武功,其次便是兵法。他对这“兵棋”早就兴趣浓厚,奈何西京内的那些名门公子对这平民的游戏殊无兴趣,他虽然有心下棋,却无人对弈。平rì里童真钰便经常让“戌狗”带自己去赌坊斗兵棋,倒也赢多输少,他也因此自负自己棋艺高超,颇有用兵领将之才。

听戌狗这么一说,童真钰立时技痒难耐,心想:“在这里光发愁也没什么破用处,倒不如随着戌狗去散散心。”他便率领众家丁出了童府,来到西京内的“下城”。

这“下城”本是市井百姓的安居生活之地,只因错综复杂,户坊管理缭乱,这里也是一些西京内的泼皮无赖的盘踞之处。他们划分地盘,互相争斗,倒也形成了一股势力。

那些市井流氓远远便见到童府众人来势汹汹,纷纷吃了一惊。要知道这些泼皮往rì里最喜欢欺负那些细皮女敕肉的有钱人家的少爷,就算惹出事端,只要躲入这下城里便可安然无恙。但童真钰酷爱打架,甚至常常领着一干家丁便来这下城区战个痛快,“京畿龙卷风”的名号也就是这么来的。所以这些流氓头子一听到童真钰的名号,唯恐避而不及,被黑揍一顿不说,还得自认倒霉。

只见戌狗问其中一个无赖道:“阿乐,那赌局仍在吗?”“在,在!而且赌注越来越高了!”那名叫阿乐的无赖点头道,他看到站在戌狗身旁的童真钰,又看到那身后乌压压一片的家丁,缩了缩身子,小心问道:“难道童大少爷也要来赌?”

童真钰鼻孔哼了一声,道:“我能看得起你那些臭钱?只是听戌狗说有人在此炫耀棋艺,便过来见识见识!”

那无赖吐吐舌头,道:“童大少爷所言极是,不过,那人确实非常厉害,我们好***番上阵和他下,皆败下阵来。”他边说边把童真钰等人引到一处破旧的大屋处,里面声音嘈杂,不时传来呼和之声,听上去热闹非凡。

戌狗打头便走进去,一边走一边推搡出一条路道:“都快些滚开,我童府童大少爷驾到!”在那屋内之人本来兴致极高,一听“童少爷”三个字,顿时四散逃开,生怕无缘无故便受了牵连。

童府家丁依次走进大屋内,在童真钰身后围成一个半圆,一看上去便气势骇人。借着从墙缝中露出的光,童真钰定睛一看,坐在对面的却是一个小乞儿。只见他正在摆弄地上的一个大木盘,上面有许多浮块,在每个浮块上都刻有“兵”“马”“将”“炮”“象”等字眼,在这木盘上还刻有“河界”,“山川”,“城壕”。每个木块底部都装有机簧,每颗棋子只能顺着滑槽移动,只要一摁棋盘旁的机关,所有棋子便归回原位,十分方便。

那乞儿摆弄的十分专心,似乎根本不曾发觉童真钰的到来。童真钰打量着那乞儿,只见泥污之下的那张脸轮廓分明,眉眼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目光如电,绝非长期混在这下城之中所沾染的俗气污浊的眼神。

童真钰坐下道:“我来赌棋。”那乞儿根本不看他,抓过一个肉饼,大嚼起来,也不管肉渣饼渣掉入棋盘缝隙中。这乞儿虽生的端正,可这副吃相,饶是童真钰这般不计较礼节拘束的人,也看不下去。

“一次两钱碎银子。”乞儿指了指旁边,那里堆着如小山一般的碎银,油污沾染,一看便是出自这些泼皮无赖之手。童真钰叫戌狗取出一两金子,放在棋盘边。这是童府的铸金,分量颇足,铸工细腻,旁边围观的泼皮无赖见了那金子,不禁眼睛也直了起来,舌头在嘴里打着转。

“你要赌十次?”乞儿问道。“不用,你若赢了,这两金子便归你。”童真钰一按机关,棋子复位,他便开始寻思着该如何战胜这乞儿。

“那便这么着,给你十次机会,你若赢我一次,便算你胜。”乞儿毫不客气地先手将“兵”推出,机簧“咔哒”一声,轮到童真钰走棋了。

“我不是说,只要你赢了,这金子便归你么。”童真钰皱眉道,那乞儿终于抬起头来,望着童真钰,笑道;“怎的,你这大少爷是否不习惯与我这贫贱乞儿平起平坐?”

童真钰又羞又怒,这乞儿一语便道破了他心中倨傲。旁边戌狗怒道:“大胆!你这狗奴才怎么说话呢。”那乞儿哈哈大笑道:“奴才与狗,你倒是两项都占全了。”

戌狗大怒,他恨不得当场就把这乞儿杀了,却又怕扰了童真钰的兴致,只好作罢,暗道:“哼,只要你还落在这‘下城’,那边是我戌狗的地盘!到时候便要让你这臭乞丐死无葬生之地。”

“你叫什么名字?”童真钰问道,那乞儿吃完肉饼,扔掉油纸,抹抹嘴道:“你若胜了,我便告诉你,想必你对这些脏银子也不感兴趣。”

童真钰一笑,难道我十局还赢不了你一局?他自信满满地将自己的“炮”推入对方月复地,乞儿“咦”了一声:“这招倒是不错!”他推动棋子,不肖几招便化解童真钰攻势,甚至隐隐有反扑之姿。

结果,这第一局棋,便因为童真钰一味地从右路抢攻未果,反而被乞儿的三枚“兵”抱团推进月复地,失了一局。

童真钰一咬牙,心想自己只不过许久未下这“兵棋”,手上有点生疏而已,便立刻开始下一局。到了第二局,他一改之前抢攻的战术,一味防守,结果却轻轻松松地被乞儿的撕破防御,攻入城壕。

第三局,第四局,童真钰皆败下阵来。这乞儿似乎赢的十分轻松,童真钰暗想:他若是因此轻敌便好了!可一到对弈之时,那乞儿便聚jīng会神,目光灼灼,浑然忘我;似乎这天地之间唯有自己与棋盘,而与之对弈的童真钰连同那些看热闹的泼皮,均被他淡去一般。

这戌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本想讨这童真钰欢心,但若是这十局童真钰都败下阵来,这可如何是好。他私下里找到这些泼皮无赖的头头,低声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你只管让那乞儿输便是!”那泼皮无赖的头头观战正酣,回过神来,苦道:“你也看到这棋盘是以机关驱动,何况这乞儿刚刚把我们都赢了个底朝天,你又让我如何是好?”戌狗大呼失策,心急如焚,低声咒骂起这乞儿来。

童真钰意识到这乞儿的厉害,而十局之限将近,他十分恼怒,心想:“若是自己连一局都没胜过这污泥乞儿,那我童真钰的岂不是要颜面扫地?”可这样的想法给更是带给了童真钰莫大的压力,第八第九局也是连败。终于到第十局了,乞儿一按机关,棋子复位,示意童真钰先手,童真钰却早已冷汗涔涔了。

“可恶!”

童真钰一拳砸向棋盘。若换做往rì,他恐怕早已按捺不住xìng子,将这棋盘砸到乞儿脸上。但既然已成赌局,自己若是发难,那便是耍赖,便是认输,比完败在这乞儿手下更难看!

“既然我胜不过你,那至少也要求和。”童真钰心想,他cāo作自己的“炮”,立时便换下了乞儿的“马”。

乞儿惊呼一声:“好棋!没想到我真是小看了你。”

童真钰如法炮制,又用另一枚“炮”换掉了乞儿的马;但凡有机会与那乞儿换子,童真钰便毫不犹豫,几番下来,两边可cāo纵的子除了核心的“将”,童真钰剩下一枚“马”,而乞儿只剩下一枚“兵”。

“这样总算和了吧!”童真钰道,他长呼一口气,那乞儿沉默片刻,却推动棋子,把“将”推出城壕。童真钰吃了一惊,道:“难道他还能赢?”

“主将还在,岂能求和认输?”乞儿哈哈大笑,童真钰一心求和,早已无心应战,便把自己的“马”仓促回调。然而这乞儿的“兵”却犹如“车”一般,横冲直撞,不一会儿,竟然连童真钰的“马”也吃掉了。

“你以为我只剩一下一枚‘兵’便无法赢你?”那乞儿似乎又看穿了童真钰心思。童真钰心慌意乱,忽然,戌狗扯了扯他的袖子。童真钰大为光火,怒喝一声:“滚!没看我正烦着吗?”戌狗吓了一跳,眼泪汪汪,小声怯懦道:“童少爷,老爷来了。”

只听门外一阵嘈杂,一只刚劲枯槁的手推开门,伴随着屋外刺眼的强光,门口赫然站着一位身着墨sè长衫,身材巍峨的男人。他左手把玩着一块玉佩,右手捻着下巴残须。众泼皮惊呼:这人若不是当朝权臣童贯,又是何人?

童真钰心里“咯噔”一下——义父大人怎会来到此处?

只见童贯缓步踱行,来到棋盘前,似乎并不计较这些泼皮,也不管童真钰惊讶的目光。他低身俯看棋局,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劳什子玩意儿,除了在军中帐下,在这市井坊间也如此流行。”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绢丝手帕,按着棋子,缓缓推动,与乞儿继续对弈。

童贯并不进攻,而是借助城壕,让“将”与乞儿的“兵”周旋,最后将其逼至底线。“如此一来,便是和局了。”童贯微笑道,那乞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少侠年纪轻轻便身怀绝技,童某佩服,只是你这一身将才若用到与市井无赖赌棋上面,到也可惜了。”童贯缓缓道,向那乞儿伸出手:“天下奇珍,我童贯无不唾手可得;唯独阁下这般贤才,童某珍之重之;不知少侠可否将你这一身本领交由老夫,他rì你定能成龙登顶,飞黄腾达。”

听闻童贯这一席话,在座泼皮无不动容,只恨自己没有本领被童大人赏识,不禁对这乞儿也嫉妒起来。没想到,乞儿哈哈一笑道:“只可惜,在下乃是一匹月兑缰野马,只能饲养于天地樊笼之间。比起那锦衣玉食,还是曹婆婆的肉饼好吃些。”他哈哈大笑着,在众人的目光下卷着那些碎银子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戌狗哼了一声,道:“这乞儿可真不识抬举,我家老爷如此赏识,他却不给面子,改rì我定要要让他好看!”他看着童真钰冷汗直留,饶是这赌棋的事情被童贯知道了,怕是少不得挨一顿骂。便向童贯低声谄媚道:“老爷,少爷年纪轻轻,好玩乐也并不是什么坏事,改rì我定会看住少爷,以功课为重!”他似乎早就忘了是他自己带童真钰来赌棋的,反而在童贯面前自责懊恼。

童贯低头看了看童真钰,那慑人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一般。童真钰心里一紧,暗道:“糟了,这可少不得一顿骂!”没想到童贯只是叹了口气,道:“你这次也算是吃了亏,那便记好了,若是技不如人,就不要拿出来显摆,给我丢人现眼。”

这童贯似乎是话里有话,童真钰心想,难道说义父已经知道自己与种师旭决斗之事?童真钰一边心中嘀咕,一边连连点头道:“钰儿知道了。”

“今rì之事就罢了,钰儿,明rì我便带你去那蔡府。”

童真钰见义父并没有批评自己,长吁一口气,又听闻童贯要带自己上蔡府,好奇问道:“义父大人,明rì您要去蔡府,难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想到童贯微微一笑,道:“当然是要紧的事,明天去蔡府,为的便是给你相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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