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梦华录 第三章 水往低处流,人往低处走。

作者 : 贯一郎

相传,“六扇门”中的诸多机关阵法,都出自江湖奇士“墨离子”之手,而其中一项机关,便是用来输送辎重的“升井”和“降井”。这升井与降井以绳索并联,两端皆系配重物,运送时,只需改变一端配重,便可轻松将其运至任一楼层。

而这六扇门的地牢之中暗含阵法,若是不知这其中机玄,想要月兑身可谓难上加难;唯独利用这“升降井”,便可绕过迷阵,从这插翅难飞的地牢月兑身。此刻,足足有三班差役守在这升降井口,就待那越狱的种师旭落入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之中。

“升……升井有动静了!”只听一阵绳索悉悉索索的声音,众差役紧盯着井内。从声音听上去,这上升的速度极快。众差役都握紧yīn阳棍,吞了吞口水。饶是这种师旭悍勇惊人,又听闻有高手助他月兑狱,众差役不禁垫了垫自己的斤两,生怕被左推右推的,便不幸做了炮灰,连个棺材本都领不到。所以这两只脚里有一只早早做好了准备,只待一有危险,便要脚底抹油。

“来了!”

只见平时用来运送辎重的藤篮一飞冲天,巨大的冲击力道从众人的合围中冲出一个缺口。篮内依稀可见两个人影,奈何有差头监督,众差役只好硬着头皮,围上前去,竖起棍林闷头便打。只听一阵噼噼啪啪,烟尘四起,根本连个人影都看不清。

“等一下,有点奇怪……”差头挥手制止,只是众人揍得起劲,生怕一停手,便被这种师旭挣月兑开来。直至差头大声喝骂,众人才悻悻停手。领头的差役走上前,低身俯看那两人,只见其中一个穿着囚衣,另一个穿着蓝袍,早已被揍得不chéngrén样。但仔细一看身形,分明不是种师旭。

只听一阵“哧溜哧溜”的声音,那差头急忙回头,只见在“升井”旁边的“降井”,绳索仿佛被井口吸进去那般窜了下去。他赶到井口,只见那“降井”中的藤篮早已坠入地牢的最深处,根本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童真钰与种师旭在这“降井”内急速下坠,劲风刮耳。当那藤篮快要坠落到地面上时,两人便靠轻功腾跃,闪至一边。即便如此,下降的力道也使两人重重摔在地上,幸好四周无人,不然这两位少年英雄摔个狗吃屎的样子,可是要贻笑大方了。

种师旭坐起身来,吐了口灰,道:“好你个自有妙计,这倒可好,现在我们身处这地牢最深层,你且告诉我如何月兑身?”童真钰一听也甚是不服:“那又能怎么办?那帮差役都在井口等着我们,要怪就怪你这个半死不活的,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即使逃出去也要被乱棍打了回来。

两人就这么干瞪着牛眼,种师旭一声痛哼,原来是身上的伤口悉数裂开。他心想现在也不是跟这童真钰怄气的时候。他眯起眼睛,在黑暗中打量四周,思考月兑身之道。但这地牢深处简直如同坟墓一般,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又何谈月兑身呢。

童真钰忽然道:“仔细找找,这里应该有能出去的地方。”种师旭哼了一声,道:“你怎的如此确定?”童真钰指着岩壁,一脸得意地对种师旭道:“你看这岩壁上是什么。”

这么黑哪看得清!种师旭刚想吐糟他几句,伸手一模,这岩壁光溜溜的,竟然十分cháo湿。

“从刚进到这地牢内,我便觉得湿气氤氲,水汽在这岩壁上凝结流下,积年累月,所以这岩壁才如此滑溜。”童真钰道,“俗话说:‘水往低处流’,所以这地下必然有一条水脉通出去,不然,这地牢早就被水淹了。”

种师旭大为惊讶:多rì不见,这童真钰的观察力怎么变得如此细致,倒对他颇有些刮目相看。种师旭哪知道,这一个多月内,童真钰都呆在这种不见天rì的地下洞窟之中,对这岩壁的了解程度早就如同自家的后院一般。

他们点燃火折子,向深处前进。这地牢深处漆黑无比,死寂一片,不时“叮咚”一声,仿佛小椎敲打在心脏上,令人头皮发麻。

种师旭观察四周,他们仿佛来到一处溶洞,洞顶突出的尖锐钟rǔ石让行动变得异常艰难,到了最狭窄处,两人甚至只能依次匍匐穿过,也不知这究竟到了地下多少尺。种师旭不禁想到:即使真的找到了通向外面的地下水流,那洞口大小也不知会不会只有指头缝那么小。

“决斗那rì的事,你还记得多少?”种师旭问道,那童真钰不屑哼了一声,道:“你若是在跟我说话,便好好叫我的名字,难道连这点儿礼数你伯父也没教你么?”种师旭懒得跟他斗嘴,直接问道:“那rì才翠云峰上暗算你的凶手,你可有印象?”

童真钰咬牙切齿道:“那无耻jiān贼也不知藏身于何处,若是让我看到他长得什么样子,我非要把他揪出来生烹了不可。”种师旭沉默半晌,问道:“那到底是何人要置你于死地,你有什么线索吗?”

这一个月来,童真钰rì夜思量,虽然他平rì里在东京都内横行霸道,难免会惹得众人侧目;但若说恨不得将他除之,童真钰却很难想到会有谁如此怨恨自己。

话又说回来,若凶手不是冲着童真钰,那他的目标,便是童家!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凶手,定然和童家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童真钰握紧拳头,一想到有人觊觎义父和童夜凝,这凶手便如同一根刺扎进心里的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两人稍作休息,稍后继续在这地底穿行。越是往深处走,这洞顶便越来越高,刚开始还像甬道,后来简直有厅堂大小。从地底刺出的钟rǔ石也愈发粗大,密如石林,如同一个钟rǔ石迷宫一般。

或许是前途未卜让两人不得不暂时摒弃前嫌,虽然偶尔斗嘴,两人的合作却也多了不少默契。

也不知走了多久,种师旭忽然感到一阵轻微振动。他长年戍守边关,对振动的感觉变得极为敏锐,每当西夏铁骑席卷而来,都会伴随着极富规律的振动。此刻,种师旭轻抚钟rǔ石的表面,确实感觉到了一股奔流的振动感,他确认这种感觉便是水流的感觉后,不禁喜道:“出路就在前面!”

童真钰闻言一喜。这地底洞穴yīn寒刺骨,鬼气森森,他可是再也不想呆下去了。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歌声传来。两人一惊,当即竖起耳朵,细心聆听。

那歌声仿佛冥灵之音,隔着幽森森的黑暗遥遥传来,令人心中寒毛竖立!

“不好,怕是差役追了过来!”令人立时反应过来,当即加快速度,向前赶去。但那诡异的歌声,不知为何,虽然忽远忽近,却越来越清晰,似乎就紧追在他们后面。童真钰忍不住回头看去,远远的黑暗中,凭空出现了两盏灯笼。那灯笼发出白惨惨的光,让人颇有些渗得慌。

“依我看,这里地形如此复杂,还不如撂倒那些差役,倒是简单些。”童真钰提议道,两人当即藏在一处钟rǔ石背后。那歌声是忽远忽近,然而等了许久,却是一直为未听见脚步声!

两人心里忒是纳闷,心想这来的到底是人是鬼,怎么连脚步声都听不见。饶是种师旭胆大,探出头去,只看到两个莹莹的白皮灯笼。

那提着白皮灯笼的,却不是什么差役,而是一红一白,披头散发,耷拉着脖子的两个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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