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梦华录 第四章 妒燕斗莺

作者 : 贯一郎

不知不觉间,霜双已来到“十里莺堤”的街道上。

本来,童真钰带她连夜赶回西京,他把霜双安排在客店住下后,自己却不知所踪,到现在也未见回来。霜双在象牙床上等的郁闷,又觉得月复中饥饿,而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像童真钰那样叫些饭菜送到房间内。到了晚上,她实在忍不住了,便离开客栈,打算寻些野果来果月复了事。

然而,令霜双大失所望的是,这西京城内根本不像自己司空见惯的山林树野,甚至连树都没得几棵,而且还要栽到青石板上,一个个病怏怏的,别说野果了,恐怕连明年都活不到。

这可如何是好!霜双只好捧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心里闹着别扭,对那不知死到哪里去的童真钰发了一通脾气。可肚子还是咕咕叫,没办法,她只好继续游玩瞎逛。

这“十里莺堤”分东西两街,西街自然是世人熟知的烟花之地。没等霜双走过牌坊,便有龟奴笑着出来,指了指对面那条东街。原来,十里莺堤的青楼害怕那些“妻管严”的老婆闹得没法做生意,特地叫了龟奴守在牌坊处,称之为“把牙儿”。

东街的屋楼宇舍,虽不似西街那般金碧辉煌,但繁若论华热闹,却是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徽宗兴盛商业,尤其是对胡商外旅尤为宽容。无论是茶叶、丝绸、金玉、瓷器、虫鱼、鸟兽,还有各式各样的“舶来品”在此流通。若是出得起钱,便没有买不到的玩意儿。因此深受西京各家小姐的青睐与喜爱。

行商小贩,沿街叫卖;店铺齐街,灯火通明;这番盛景,早已让霜双看花了眼。她只恨自己为什么只生的这一双眼睛,为何不是一前一后。只因为这繁华的街道,对什么事都尚未尝新的她而言,无异于人间仙境一般。

各路商贩拖车徙行,沿街吆喝,遇到顾客便使出浑身解数推销,往往能获得个不错的收益。而这些商贩也练就了一双“火眼jīng金”,只要瞟一眼,听一听,便能判断阁下荷包饱满,装有多少银两,花销是阔绰还是节俭。所以他们若是认得主顾,便殷勤献尽,大肆推销;若只是有心而无财力的看客,他们便冷笑一声,行一个万福就匆匆离去。

至于霜双,大多数商贩见她服饰面貌全然不像中原人,便把她当做是第二种客人,漠不关心。然而天真烂漫的霜双又哪里在乎这些?她本就好奇心强,而这西京又是她从未见过的繁华。来到这“十里莺堤”之上,她竟然玩得连肚子饿都忘了,若是什么引起她的兴趣,她必然要凑到前面,好好观察一番才行。

忽然,一阵香气扑面而来,霜双只觉得这股香气似乎有意识一般,轻轻在她鼻头萦绕;像美人的诱惑,轻轻一勾,她便原地飘飘然,随后被激发的食yù更是像cháo水一样涌了出来。她顺着香味,冲到一家店里,发现这香味的源头居然是一大块烤的油滋滋的鹿肉。看到那块令人食指大动的鹿肉,霜双的口水就像洪水开闸般淌了下来。

正在熏烤那块烤鹿肉的老板忽然抬头看到饥肠辘辘的霜双,被她直勾勾的眼神吓了一跳。但他毕竟是生意人,见到生意上门,自然不会错过。老板笑脸将霜双迎入店内,不停端上各sè美食。像什么果木烤鹿肉、过油松茸、五sè菜、瓦罐烂猪蹄、狮子头、雪莲炖鸽……霜双哪里见过这些珍馐,二话不说,埋头开吃。

要知道这一顿饭这几乎是三五个人的分量,竟被一个娇小的少女消灭的干干净净。老板看在眼里,惊讶无比,心想这饕餮少女莫非是饿死鬼投胎不成。只见霜双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个饱嗝,有些难为情地“嘿嘿嘿”笑了几声。稍后,她便大摇大摆地离开桌子,准备出去。

“诶,姑娘慢走,你还没付钱呢!”那老板惊讶之余忽然想起霜双并未结账,急忙叫喊。

钱?

霜双扭过头,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难道,这些好吃的不是给我吃的吗?”

老板心想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乡巴佬,居然连吃饭付账这种事都不知道!他一把拉住霜双的手腕,脸上红白分明,怒道:“你可知道自己这一顿饭吃了多少银子,若是付不起帐,就别怪我拉姑娘你去见官了!”

霜双被他这一擒一喝,心下着急,猛地挣扎了一下,跌倒在地。老板瞬间觉得自己的虎口像是过了电一般,急忙松开。他低头检查自己刚刚抓住霜双的那支手,发现自手腕以下竟像是刚浸了冰水一般,连血脉都冻的隐隐发青。老板还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忽然瞥见霜双随身带的褡裢在刚才挣扎的时候松开一个小缝,从里面掉出一枚玉佩。

老板心想这姑娘吃了自己这么多,倒是可以用这玉佩来还账,便拾了起来。霜双一急,道:“那玉佩是别人给我的,你快还给我!”老板哪里管你那么多,喜滋滋地看着这枚玉佩,古朴温润,质地却异常坚硬,一看便是玉中上品。上面还雕琢一楷体大字,只是老板没念过书,他当即把这玉佩交给账房,道:“你且看看,这玉佩值多少两银子,不然,这小丫头还得给我刷碗洗茅厕呢!”睡眼惺忪的账房拿过那玉佩一看,却是吓了一跳,连毛笔都掉在地上。他急忙跟老板嘀咕一阵。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那老板的表情由困惑转为惊恐,又露出微笑,待他再看向霜双时,那张油亮油亮的脸盘,居然满脸谄媚的笑容。

老板急忙扶起霜双,先是一个劲地冲她道歉,然后又把她迎到店内更好的位置上,又命小二去取了好些水果点心,只说是免费供用,望姑娘饶恕之类的。霜双虽然心中郁闷,但一想既然有好吃的可以吃,而老板看起来也全无恶意,也就不再深究。接着开始品尝那些点心零食,一不小心又吃了好多。

过不久,她远远瞧见一路商贩排着长队,陆陆续续来到这家店里。这一伙人直接上了二楼,直奔霜双而来。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是否又惹了什么事端。只见这些商贩各自呈上自己的商品,便立刻开始向霜双介绍道:

“姑娘,这可是从大食国进口的胭脂,荼在面上,古sè生香,‘梦华馆’里多少姑娘都用的是这胭脂;而姑娘你温润如玉,笑靥如花……若是荼了我这胭脂,不知要迷死多少哥哥呢!”

“姑娘,这可不是一对普通的玉镯子,而是我和父亲在丝路上用茶叶和丝绸和‘雅尼’人所交换。雅尼人擅种玉,而这玉质又与我们中原常见的和田、蓝田玉皆大有不同……”

“这位姑娘,我瞧你天生丽质,浑然而成,若是配上我家羽衣霓裳坊裁制的衣裳,那定当是凡间仙子,惊若天人呀……”

这些商贩把霜双围了个团团转,争相呈上自己所售珍宝,美言劝购。霜双虽然没见过这些华贵美物,但毕竟是女孩心xìng,本能地就喜欢这些。再加上商贩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她早已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了。

“我又没有钱,要如何买这些东西?”霜双忽然想起自己身上一文不名。只听其中一个商贩笑道:“姑娘只管取拿便是,至于这钱嘛,童大公子已经付过了。”

霜双瞪大了眼睛,她自是不知,这枚玉佩便是童真钰的信物。虽然童真钰号称“京畿龙卷风”,但在钱上却是毫不吝啬,平rì在西京城内挥霍时,若是忘了带钱,只消用玉佩在油纸上沓个印,商家便可凭印在童府账房支取银两。所以西京城内大小商家无人不认识这枚玉佩,私下里称其为“财神印”。

既知自己无需买单,霜双便毫不客气地让所有商贩都把自己的宝贝留下来,众商贩听到这句话,各个笑逐颜开,几乎将整个店内的二楼都堆了个干净,这才满意离去。

虽然一口气要了这么多,但霜双从未想过要把这些东西都带走。她在里面挑拣了一番,只取了一盒胭脂,一对手镯,还有一个拨浪鼓。她十分喜欢那支拨浪鼓,不停地摇着。至于剩下的东西她便尽数送给了老板,当做饭钱。老板这下可发了横财,真是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只怕rì后跟孙子们说起这件事,那霜双便是菩萨了。

既然吃饱了肚子,霜双便优哉游哉地一路戏耍。直到来到西街,霜双发现刚才阻挠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只见众人环绕在一座建筑前,抬头看去,其上题有“梦华馆”这几个字。

霜双虽然不知道这座奢华的建筑到底是用来做什么,但这些人都聚在这里,想必十分热闹。霜双想尽办法挤到前面去,看到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着一身绿水罗衫,对峙于梦华馆前,单手叉腰,柳眉竖立。

这女孩用发带扎成一个书生髻,看上去倒是像位大家公子,若不是身材娇小,面若霜雪,英气逼人,倒是迷得不少姑娘窃窃私语。在这女孩身后,除了一名身着黑衣劲装,眼神jīng干凌厉的少年,还有一大干家仆打手乌压压的一片,气势凶狠,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就在这时,梦华馆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众人只见一位半老徐娘,由几位姿sè过人的侍女搀扶着,缓缓走出馆外。霜双见这位女子,虽然年过三十,但肌肤胜雪,吹弹可破;一眉一眼之间风情万种,余韵绵长。围观的人群忽然一阵sāo动,只听有人低声说:“幽梦夫人到底还是出来了。”

在这些围观者中不乏三教九流之徒,他们见了那些漂亮姑娘,竟吹起口哨来。只见幽梦夫人眉头轻簇,斜眼媚视,一一扫过围观的众人。在场之人都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忽然被什么突然扼紧了一般,忽而又松开了。那些个吹口哨调戏的无耻之徒,却是当场倒下,口吐白沫,似乎像是忽然抽了羊角风一般。

幽梦夫人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缓缓向那绿衣的女孩子行了个礼,巧笑道:“蔡大小姐,您这可是为难奴家我;要知道,无论是秦皇汉武,还是伏羲女娲,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女孩子家逛青楼的呀。”

只见那位“蔡大小姐”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我今天非要听那容兰凝焉唱曲,非要看那狐狸jīng是否真有你们说的那般迷人。钱我有的是,你尽管开价;还是说,你觉得我蔡雨燕没身份地位,逛不起你这‘梦华馆’不成?”

蔡雨燕这么说,自然是想借她老爹——当朝宰相蔡攸来压这幽梦夫人。那幽梦夫人看起好像也有些为难,解释道:“奴家不都和你说过吗,今rì容兰姑娘身体欠安,不能出演。如果蔡大小姐你真想学男人逛一回青楼,我让别个姐姐妹妹来陪你,绝不比容兰姑娘差到哪去,如何?”

“不管!我就要见这容兰凝焉,就是病死了也要给我叫她出来!”蔡雨燕跺脚怒道,转而泪眼婆娑,低语道:“真钰哥哥都死了,她还有心情在阁内睡大觉。难道她都不知道,真钰哥哥就是因为她而死的……若我是真钰哥哥,定要恨死这狐狸jīng,做鬼也不放过她。”

要知道幽梦夫人姜老人辣,手段恐怕比这小小蔡雨燕多的去了。不然,她如何经营这“梦华馆”,又如何在这“十里莺堤”内站稳脚跟。只是这蔡雨燕既无心计,又因童真钰之事积怨颇深。这般心思简单的“对手”却是让幽梦夫人头疼不已。

正在蔡雨燕与那幽梦夫人争执之际,忽然,“梦华馆”的大门再次打开。众人只见名满京城的“华音歌姬”容兰凝焉出现于台阶之上,提着一袭鲛绡碎花裙,花容俏白,面颊殷血,看上去确实是一态病容。容兰凝焉向幽梦夫人行了个礼,道:“妈妈切勿为凝嫣开月兑,凝嫣既为歌姬,长在梦华馆,便没有一rì不见客的规矩;更何况是当今宰相的掌上明珠赏光,凝嫣又岂能不识抬举?”

幽梦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气势汹汹的蔡雨燕一看便是来寻容兰凝焉的晦气,谁都不晓得那任xìng的蔡大小姐要怎么折磨她,这孩子,又何必当其锋锐呢?但她也只能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恢复了,也好,今天你就使出浑身解数,让蔡大小姐在咱们梦华馆玩的高高兴兴!”

容兰凝焉轻轻点点头,她越过幽梦夫人的肩膀望向那蔡雨燕。两人目光阖然相对,刹那间火光四shè,分外眼红。蔡雨燕只觉得自己瞪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银牙一咬,道:“也好,今rì就让我瞧瞧你‘华音歌姬’究竟有什么本事!”蔡雪堂在她背后咳嗽两声,低声道:“大小姐,不可欺人太甚。”蔡雨燕狠狠白了他一眼,道:“关你什么事,把嘴给我闭上!”

蔡雨燕带着一干家仆打手气势汹汹地涌入“梦华馆”内。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本来也想跟着进去,却被幽梦夫人指使的龟奴堵在门外。蔡雨燕问道:“为何要将这些人赶走?”幽梦夫人掩嘴轻笑道:“哎呀,‘梦华馆’里多是女儿,让这么多臭男人瞧着,浑身不自在。”蔡雨燕一心想让容兰凝焉出丑,便哼了一声,道:“我身为姑娘家都不怕别人口舌,你们这些青楼女子,难道还要恪守妇道不成?幽梦夫人表面含笑不语,实则内心恨不得把这小丫头撒上盐腌到酸菜罐子里面去。

梦华馆平时的桌椅板凳当下全被挪开了,中间腾出来的地方放了一席白虎裘;上面摆着用沉香木雕制的花木几;在案几上次第摆放着各sè奇珍异果,佳酿琼浆。一位侍女领着蔡雨燕侍坐于案几之后,随后便点上了香料,放入名为“七窍玲珑”的香炉内。蔡雨燕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恨恨地盯着转动的香炉,似乎这香炉也惹到她一般。但随着容兰凝焉走进“星海云庭”,她也就不怎么关心其他事情了。

“不知蔡大小姐喜欢什么乐器;什么词曲;什么歌舞;凝嫣愿尽心竭力,博得大小姐一笑。”站在场zhōngyāng的容兰凝焉,全然没有一贯的出然若仙,不食烟火,反而低眉谦恭,先向蔡雨燕行了个万福。要知道容兰凝焉既然可以与李师师齐名,凡人哪能求得一见?而如今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只能像个普通jì女那样,低眉顺眼,曲意逢迎。这份谦卑,在旁人看来,恐怕已经算是奇耻大辱了。

幽梦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自是明白,容兰凝焉抢在蔡雨燕发难之前先自贬一格,当然是低首认输。只是蔡雨燕报复心切,又哪里管这些?便问道:“你为‘梦华馆’唱曲,一rì能入多少钱?”

“大约有三四百万两白银。”容兰凝焉如实回答道,“那如果我出足这三四百万,便能让你做任何事情?”蔡雨燕幽幽问道。

容兰凝焉眉头轻簇,道:“凝嫣虽身为艺jì,只卖艺,不卖身。”

“哼,什么卖艺不卖身。”蔡雨燕娇喝一声,“既然我出得起钱,你容兰凝焉便要听我使唤,让你做牛做马也不许有半句怨言!”

容兰凝焉一时语塞。她早知道这娇蛮的蔡大小姐会刁难她,没想到竟傲慢无礼至此!容兰凝焉强压下心中恼怒,颤声道:“蔡大小姐所言极是,凝嫣既然身在红尘,自然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蔡雨燕冷笑道:“很好!那你容兰凝焉便是我的人了。”她起身走到容兰凝焉面前,手指轻轻端起容兰凝焉的下巴,仔细打量。这下容兰凝焉无可避免地与蔡雨燕四目相对,容兰凝焉的目光复杂而深邃;而蔡雨燕的眼中,则充满了愤怒,悲伤和深深的嫉妒!

“不知蔡大小姐想要凝焉做些什么呢?”蔡雨燕不搭理她,手指轻轻顺着容兰凝焉的脖颈一路向下划去,直到领口、锁骨。挑逗意味十足。容兰凝焉感觉似乎有只猫在自己内心里抓挠一般,心烦意乱,口干舌燥。

蔡雨燕“嘿嘿”笑了两声。她用青葱般地手指轻轻挑开了容兰凝焉领口的系子;露出的地方,半抹酥胸胜如羊脂碧玉。在门外围观的众人目瞪如铃,气喷如牛。这容兰凝焉如空谷幽兰,而蔡雨燕如带刺玫瑰,争芳斗艳,不相上下。就算眼睛从此瞎了,怕也值得。

“难道你报复我的办法,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褪去我的衣服吗?”容兰凝焉轻笑,耳语给蔡雨燕听。蔡雨燕听罢,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怎么会呢,这么漂亮的大姐姐,让那些无赖看去起不心疼?”她当即便转身对自己的一名家仆道:“郭三,我念在你平rì为蔡家鞠躬尽瘁,今rì大小姐我便赏赐你一个大便宜——让你同这位神仙姐姐容兰凝焉行房,你可乐意?”

那郭三相貌真可谓是极尽猥琐而无不能,不但形态佝偻,满面脓疮;更是贼眉鼠眼,尖嘴猴腮。忽然听到自己名字,吓了一跳,以为又有什么使唤。待听到与容兰凝焉行房,那郭三还以为自己白rì做梦。猛一晃脑袋,只见容兰凝焉盯着他,眉头耸得如终南山一般。

“你可乐意?”“乐意,乐意!”郭三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差点没摔个跟头。周围人立刻嘘声骂声一片,大都是“揣个狗屎捡个大便宜”“癞蛤蟆还真吃上天鹅肉”云云。郭三扶起自己的小毡帽,瞧见容兰凝焉轻蔑的眼神,口水倒是先流了一地。他嘿嘿笑着,腆着一张狗脸在容兰凝焉耳旁吹道:“你别看我这样子不行,人却jīng干得很!而且床技一流,绝对不会让容兰姑娘失望,失望!”说罢,便伸出手像容兰凝焉模去

容兰凝焉直盯着他,目光犹如冰凌。那郭三瞬间便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浑身一颤,再也动弹不得。蔡雨燕见这郭三浑身发抖,以为是人贱胆小,怂恿道:“这几百万两银子可是我给你出的,又不要你来还,你且尽管与这容兰凝焉翻云覆雨,将来为我蔡家尽心竭力,粉身碎骨便是。”

郭三一个劲点头,但脚上就像生了浆糊,前进不得一步。他转念一想:“不过是个烟花女子,心气却这般傲!我有蔡大小姐撑腰,还怕她作甚,不如就在众人面前对她做些猥亵之事,杀杀她的锐气。”想罢,他伸手便向容兰凝焉胸口探去。

容兰凝焉眯起眼睛,这一次,毫无保留的杀意几乎完全涌出!

可怜那命贱的郭三,饶是sè胆包天,却被这杀气震慑得口吐白沫,晕了过去;而那瞧热闹的蔡雨燕,若不是蔡雪堂神经敏锐,闪身挡在她前面。尽管如此,她也吓得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

“好杀气!”蔡雪堂望着眼前这冷若冰霜的女子,神经紧绷。谁又能知道,一介烟花弱女子,竟然能有如此凌厉的杀意?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远远传来一声“且慢!”众人望向门口,这“京畿台风”蔡天赐便领着气势汹汹的家仆出现在那里。他大步流星,旁若无人,直入“星海云庭”中来。蔡雨燕似是瞧见救星,小嘴一瘪,扯着蔡天赐的袖子便要向他撒娇。

没想到,蔡天赐却当众打了她一个耳光,怒道:“傻丫头,你跑这里来闹事作甚,给我回家去!”

蔡雨燕捂着通红的脸颊,愣在原地。想必是蔡天赐这一耳光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过了半晌,眼泪鼻涕才稀里哗啦的流出来。“要不是她,真钰哥哥就不会死!”蔡天赐长叹一声,道:“死者已矣!你这么做,难道钰弟他会高兴么!”蔡雨燕一时语噎,狠狠跺了几脚,夺门而出。蔡雪堂没有办法,向蔡天赐行了个礼,也紧随其后离开了。

只见终于送走了这蔡大小姐,幽梦夫人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才松了下来。若是这么闹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事呢!她浅笑盈盈地向蔡天赐行了个万福,道:“多谢蔡公子为奴家主持局面,改rì公子光临梦华馆,幽梦定当亲自为公子斟酒填茶。”这一字一句媚态毕现,柔情酥骨,众人听了,不禁暗自砸吧嘴:“容兰姑娘虽高不可攀,但若能博得幽梦夫人一笑,想必也是极好的。”

但蔡天赐哪里吃她这一套,只是冷笑一声,道:“幽梦夫人,你也知道我蔡某平时酷爱奇珍异宝,一见稀玩便寻思着如何才能弄到手。如今我的拜把兄弟英年早逝,我便寻思着要送他个什么东西。”幽梦夫人心想这“京畿台风”可真是狡猾,巧取豪夺还想这么个名目,笑道:“奴家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这梦华馆鄙陋之所,若是看上了什么,便尽管拿去。”

蔡天赐道:“不错!我是看上一样东西,还望夫人能成蔡某之美。”幽梦夫人好奇,便问道:“也不知是什么能入蔡公子法眼?”蔡天赐哈哈大笑道:“梦华馆!”

这一下幽梦夫人可是再也笑不出来了,只听蔡天赐道:“我也不白要你这梦华馆,你尽管开个价,明rì便可以到我蔡府支取。”

幽梦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心想原来这瘟神在后头!她脸上强作笑颜,心里却不知把蔡天赐骂了多少遍:“公子你可莫要说笑!我梦华馆上下养活多少口人,若是没了这牌子,那可是掘了人家生路呀。”蔡天赐道:“我管他作甚,只是今rì我定要将这‘梦华馆’给我钰弟烧过去!”说罢一挥手,身后众家丁拎来几桶火油,作势便泼。

围看热闹的众人深知这蔡天赐言出必行,当即作鸟兽散,生怕把自己牵扯进去。梦华馆的那些龟奴,丫鬟,甚至就连那些艺jì,也全都跑了出来,与那些泼油的家丁,厮打在一起。

蔡天赐一脸睥睨,望着容兰凝焉那张如同寒冰的俏脸,却不知,在她云袖之下,真力凝聚,四指微曲。若不是幽梦夫人发觉在先,抢在前面抓住容兰凝焉的手腕,这蔡大公子,只怕就要挂彩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朗声大笑,尽管梦华馆内人声嘈杂,却也听得分明,想必来人的内里十分了得。只听那人道:“蔡兄如此美意,做弟弟的可高兴得紧,只是这梦华馆如此瑰丽,若是就这么送给阎王,倒是可惜了!”

只见门前出现一袭蓝衣,踏步而入,意气风发。正在撕打的众人也停下手来,瞪着那人。

“还是把这梦华馆留在阳间,何况,我童真钰福大命大,又从鬼门关里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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