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梦华录 第五章 扑朔迷离

作者 : 贯一郎

童真钰走进梦华馆,也不管周围人好奇的目光,笑道:“都说猫有九条命,不过我童真钰的命可不止九条,区区坠崖还不够我见阎王老爷的。”他拍了拍蔡天赐的肩膀道:“只是这一个月以来,我都在别处养伤,所以没法告知你们我的平安。小弟失踪的这一个多月来,有劳蔡兄挂念了。”

蔡天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打量着笑嘻嘻的童真钰,紧紧握住他的手,掌心温热。童真钰笑道:“你可看清楚了,我是不是鬼?”“你这混账小子,到时候非要罚你喝酒,喝到醉生梦死,再到阎王那里报到一回不可!”蔡天赐终于开怀大笑,想必是得知拜把兄弟安然无恙,心情极好。

幽梦夫人倒是松了一口气,这场风波本就因童真钰而起,现在死了一个多月的人又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简直像是恶作剧一般。那童真钰偷偷对容兰凝焉笑了笑,容兰凝焉倒是并不惊讶,反而面露疲惫,道:“凝嫣身体欠佳,便先告退了。”说罢,便和服侍自己的侍女一同返回楼上。

只见那童真钰身后还跟着一位异族少女,身着红裙短靴,如骄阳艳火,曼珠沙华。众人见到这么一个美女,难免要多瞧几眼,然而少女美目一转,竟是十分不屑。蔡天赐笑道:“好你个臭小子,几rì不见,竟然又勾搭上一个如此美丽的少女,只怕蔡雨燕那丫头又要吃醋啦!”

童真钰笑道:“哦!都忘了给蔡兄介绍,我便是承蒙这位姑娘搭救,才幸免于难。”那红衣少女旋身一笑,抱拳向蔡天赐行礼道:“小女复姓夏侯,名亦蝶,乃是女真人。”

蔡天赐哈哈大笑,打趣道:“摔一次悬崖便能得这么个大美女,若是这样,恐怕整个西京城的少爷们都要去跳崖了。”说罢,他便拉起童真钰的手,要另寻他处,和自己的好兄弟一醉方休。

不对!

霜双急忙从人群中站出来,大声道:“不对不对,你根本就不是童真钰!”

她看得明白,那男子根本就不是童真钰,然而,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和童真钰称兄道弟的蔡天赐,也将此人错认为是“童真钰”!

众人望着半路杀出来的霜双,心中均想:“哪儿来的野丫头,如此唐突!”霜双见没有人相信自己,反而把她当做跳梁小丑一般,急得直跺脚。

“童真钰”瞥了一眼霜双,微微一笑,浑然当做没看见一般,继续拉着蔡天赐的袖子与他说笑。心地单纯的霜双哪经得住这般激将法?她只身上前,准备抓住这假童真钰,非得揪出他狐狸尾巴不可。

不料,跟在他身后的夏侯亦蝶身形一闪,霜双直觉眼前一花,仿佛一大群蝴蝶扑面而来。

然而,在这群蝴蝶中,却藏着一对锋锐无比的翅膀!

只见一道紫芒从霜双雪白的颈子一闪而过,那漫天蝶舞的幻想瞬间消失,待到霜双反应过来时,夏侯亦蝶已立于身侧,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休得对童公子无礼。”

沿着一条细得难以察觉的伤痕,一串细密的血珠,慢慢沁出。霜双模着自己受伤的脖子,浑身一颤。那一刀,若是再深几分,她便要身首异处。

眼前的这位少女,是真的动了杀心!

夏侯亦蝶冷哼一声,将那把“蝴蝶刀”收于袖中,傲然离去。那“童真钰”皱起眉头,道:“你何必跟一个懵憧小丫头一般见识?”夏侯亦蝶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头一扭,走在前面。

“童真钰”本来还想说她几句。忽然间,他如遭电击,疾退一步。然而一道寒冰凝结成的晶莹锁链却凭空出现,锁在他脖子上。那“童真钰”不急反笑,赞道:“好术法!”

只见锁链的另一端,紧握在童夜凝手上,在她身后还跟着童府的众人,想必也是闻讯匆匆赶来。蔡天赐只见是她,十分不解,道:“夜凝妹妹,你是怎么了,为何要拿这劳什子锁住钰弟?”

童夜凝没有理会蔡天赐,将手中寒冰锁链一紧,对那“童真钰”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用术法冒充我义兄?死者已矣,你若是敢损他清誉,我童府上下定让你粉身碎骨!”

假“童真钰”见自己已被识破,便也不再伪装,露出原本的面貌。竟是一个金发蓝眼,鼻额高耸的异族少年。他哈哈大笑道:“这倒不是什么高深术法,只是个能‘借’人姓名的小把戏罢了。”

童夜凝寒声道:“你借我义兄名字,又是何居心?”少年调皮一笑,道:“夜凝妹妹误会了,我只是想借这京畿龙卷风的名号,在西京城也体验一把呼风唤雨,左拥右抱的快感……哎哎。”他见童夜凝花容一冷,急忙道:“夜凝妹妹,我这条小命可在你手里,你若是一激动,我的脑袋可要搬家了!”

这左一句右一句的“夜凝妹妹”,倒是像极了童真钰。童夜凝不禁悲从中来,又对这冒充童真钰的少年多了几分厌恶,倒真恨不得就此把他脑袋搬了家。只是,就算这么做,童真钰又能回到她身边吗?

那蔡天赐被这一波三折搞得云里雾中,只知道自己被这一男一女骗得团团转,恼羞成怒,大喝道:“来人啊,把这两个人给我绑了关到蔡府地牢里去!”一干家丁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就把夏侯亦蝶与那少年捆得结结实实。

少年笑道:“夜凝妹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这个借名字的术法,只能借活人的名字!”还未等他说完,就被一大帮五大三粗的家丁推搡着带走了。童夜凝身形一震,急忙追问道:“此话当真?”

少年笑了笑,指着霜双,道:“若是不信,便问问这位姑娘好了。”童夜凝这才瞧见霜双,两位少女目光交错,似是谈了千言万语一般。童夜凝迟疑问道;“真钰哥哥……他真的还活着吗?”

霜双点点头,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但他还活得好好的。”说罢,她从褡裢中取出玉佩,交给童夜凝,道:“这是他的东西,但是你身上的气味和他很像,所以我便还给你啦。”

童夜凝一看到那玉佩,几乎快要晕厥,面颊红晕,呼吸急促:“原来他没死,原来真钰哥哥他还活着!”

再说童真钰这边,眼前出现的这一红一白两个女鬼,面容煞白,口齿乌青,一条鲜红的舌头吐出,样貌凄惨可怖。那一左一右两个白皮灯笼,左边上面写着:“你也来了。”右边写着:“正在捉你。”

那两个女鬼越靠越近,童真钰和种师旭只觉得头皮一麻,牙齿打颤。偏偏在这无底洞穴之中,撞见这等魑魅魍魉!

种师旭低声道问道:“你可有什么好办法?”童真钰咬牙切齿,也只能挤出一个字来:“跑!”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撒腿就跑。那女鬼倒也并不着急追赶,一蹦一跳,身法鬼魅,却是紧紧附在两人背后。颇有猫捉耗子,玩够了再吃的意思。

童真钰跑得郁闷,心想难道要被这劳什子追到天涯海角不成。手中“霜君”咆哮出鞘,一道剑气斩向那两个女鬼。本以为剑气会一穿而过,没想到,确实结结实实地砍到那红衣女鬼,发出一声巨大闷响。

种师旭在一旁听得明白,他十分纳闷:这女鬼怎会发出铁皮的声音?他当即细心观察,凭借着多年从军锻炼出的好眼力,种师旭马上发现在这两个女鬼的关节和背后都牵有极细的细线,只是涂了油,又在这黑暗的环境下,所以他与童真钰才未察觉。

只见那“女鬼”咔咔作响,速度徒然转快,忽然冲着童真钰血口大张。种师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童真钰的脑袋便往下摁。只听“嗖嗖”几声,一大堆几寸长的钢针便shè在他们背后的岩壁上,针声泛蓝,怕是喂过剧毒。

竟然是傀儡!

种师旭先前便听种师勋讲过这种在武林中失传已久的机关奇术。傀儡之术本出自周穆王手下一名叫“偃师”的工匠,这傀儡本是用来做宫廷表演,博取玩乐的耍货;只因沦为后宫争斗之中的龌龊手段,遂遭穆王废止,流入民间,几近失传。直到南唐晚期,傀儡之术才在蜀中唐门,江南霹雳堂等门派死灰复燃。太祖上位之后,也因害怕遭这傀儡之术陷害,特派钦差前往销毁。直至今rì,这傀儡之术已变成江湖百晓生笔下的奇谈。虽然听闻这傀儡之术传入东瀛密宗,化为“忍术”的一支,但在中原武林却早已绝迹。

那傀儡见一击不中,便调动身上其他机关。只听“咔咔”作响,悉数暗器从黑暗中嗖嗖钉来。种师旭与童真钰左闪右避,若不是这地洞中钟rǔ石极多,两人只怕早已被shè成筛子了!

种师旭见这躲来躲去终究不是个办法,便运足真气,大声喝道:“人有脸树有皮,阁下躲在暗处,却靠cāo纵傀儡暗算他人,莫不是出门把脸落到家里了么?”他这一声雄浑厚劲,百米之外清晰可闻,挂在洞顶的钟rǔ石都被震得抖了一下,噼啪作响。

不一会儿,种师旭便听到一个苍老干瘪的声音通过内力传音道:“臭小子,你看似在挑衅我,实际上却用真气感知我的藏身之处,你以为我会上钩么?”

种师旭见自己的计策被识破,恨恨作罢。而对方却在暗中隐藏极好,只是远程cāo作这两台傀儡,一左一右,相互夹攻。只怕不出一会儿,他们便要身重剧毒,死无葬身之地了!

然而在这种走投无路的境地,童真钰却是冲着黑暗扯着嗓子漫骂起来。这童真钰虽然贵为童府大少爷,但平时和那些三教九流混在一起,倒也学来不少荤话。不但可以不带脏字,还要把你祖宗亲戚问候个遍。真可谓是骂出一手绝活。就连在一旁面sè凝重的种师旭,也被这童真钰的“妙语连珠”逗得合不拢嘴。也不知那藏身在暗处的傀儡师,又作何感想。

“闭嘴!!!!!!!!!!”

黑暗深处传来一声怒吼,看来那傀儡师也终于按捺不住,恼羞成怒。这声音听得清楚明白,很容易便能确定其方位。童真钰咧嘴一笑,大声道:“好你个不要脸的,居然藏在那种地方,我童府的狗都比你讲究哩。”

那傀儡师见自己竟然这么轻易便着了童真钰的道,当即一闪身,打算另寻藏匿之处。但童真钰和种师旭又怎会给他这种机会?只见童真钰霜君出手,手中“霜君”寒芒一闪,无数碎刃便击向那傀儡师。只听一声巨响,那傀儡师被巨大力道抛在墙上,不省人事。那两台傀儡也应声停止。

种师旭倒是吃了一惊,只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童真钰的身手便能有如突飞猛进。当真是士别三rì,刮目相看!

他们围到那倒地不起的傀儡师身边,只见这人周身都被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童真钰心想好你个混账东西,竟然暗算本少爷,若不把你折磨个****我便不姓童!他一把掀开那傀儡师的蒙面黑布。不料,一声巨响,浓烟滚滚。童真钰目不能视物,耳边却传来众多利物破空之声!

原来着了道的,不是那傀儡师,而是他们!

当童真钰正以为自己走投无路,只能坐以待毙之时。只听见“哧哧哧”好几声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童真钰以为自己受了伤,痛得大吼一声,急忙凭着感觉逃离迷烟,躲到上风处。他这才发现,自己毫发无伤,却四处不见那种师旭的踪影。

只见烟雾之中窜出一团黑影,向童真钰奔袭而来,一闪便到眼前。银光一晃,数把剑刃当头刺来。童真钰手往腰间一按,“霜君”犹如狂龙再世,凛风一扫,这些剑刃便都被冻个粉碎!

“好俊的身手!”那黑影笑道:“难怪连这六扇门的双生死狱也困不住你!”

这声音听起来全然不似之前的苍老喑哑,反而细如孩童。童真钰厉声喝问:“你这装神弄鬼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人!”

那黑影森然一笑,月兑下裹身黑袍。没想到,在这黑袍之下,竟然只是个年纪约模十四五岁的华美少年。

“六扇门影捕,魍魉,聂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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