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梦华录 第十五章 朝闻道

作者 : 贯一郎

“你好美啊。”

这便是那个男人对她所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她只不过是藏于石榴叶底的一颗金蝉,那个男人,却会在每天的清晨,对她说:“你好美啊。”

其实,那不过是男人为他的结发妻子梳理头发时,对爱人所说的情话。却误被她当做是夸奖自己的。

然而,她却深深记住这个男人,他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

男人的妻子虽然美貌,但红颜易逝。不久后男人便落得形单影只,独自抚养两个孩子。

她曾遇佛祖点化,已经修炼了足足有九百九十年,只要再忍耐九年,便可登西天极乐,化作佛陀。然而,她瞧见男子,却忍不住,又动了凡心。当即化作一名女子,嫁入云家。

如果每天早上他能为自己梳头,那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哪。

如果每天都听到他称赞自己:“你好美啊。”那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哪。

如果能为他生下孩子,看着他们长大;看着自己变老,直到看不清字,走不动路,咬不动苹果,那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哪。

晨光,从东边的山峰喷薄yù出。

云夫人盘坐于悬崖之上,云月瑶在她身后,对她道:“大概是妖类身体强悍,怀孕之时,婴儿抢不到太多养分,最终被母体一一吸收。幸好后母将弟弟妹妹及时从身体取出,放入蛊床内给养,现如今,我已将两人医好了。”

云夫人点点头,道:“你医术高明,这云家庄地处北垂,珍贵药材数不胜数,你且带领庄民种药,开设医馆。相信不出几年,便能重新振奋云家庄。”

云月瑶道:“后母jīng通算术,又掌管庄内事物多年,若是离了后母,倒还真不好做。”云夫人笑道:“你这是过于自谦,当年你窃走‘洛书’,想必也是从那上面习得的医术吧?”云月瑶一听,点点头。

“这‘洛书’威力奇大,但若掌握不好,便会招致祸端,我便是最好的例子。”云夫人叹道,“你还是把这‘洛书’送人的好!”

云月瑶道:“月瑶知道了,只是,云家庄确实需要后娘,还请您三思啊。”

云夫人笑了笑:“我已对这红尘再无留念啦,虽然,还想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但我时rì毕竟无多,不如早些了断。”

“对了,那男孩就叫云石,女孩就叫云柳吧。”

云月瑶知道她心意已决,便不再阻拦。只听云夫人迎着山风,清声唱道:

“对镜理云鬓,一地寒霜雪,莫问妾身所思,月圆人难圆。灵山天阁路远,yù遣青鸟问君,天暖乍变寒,晴风带小雨,郎君可曾安。”

“梦辗转,心儿冷,难入眠,此去一别,不知要等九百年?只盼能相逢,欢愉嫌宵短,望后月更圆。”

只见东边金光万丈,笼罩在云夫人身上。她沐火而歌,宛若凤凰涅槃,燃火菩提。

只待金光散去,云夫人已不见踪影,只在原地留下一颗碧绿舍利,晶莹剔透。透光看去,其中隐约有一黑点,好似女敕绿叶底藏着一只小虫一般。

天还未亮,童真钰便蹑手蹑脚从屋内走出来,他带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一副准备逃跑的模样。这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道:“你这是要去何处?”

只见龙药师手持一卷经文,左手秉着油灯,凭栏而坐。童真钰见自己终究是逃不过龙药师法眼,便央求道:“龙师父,你便让我逃吧,这次捅这么大个篓子,义父大人定是饶不了我的。”

只见龙药师轻轻翻过一页书,道:“你真的知道错了?”童真钰点头如捣蒜。

龙药师微微一笑,道:“童大人早跟我说过,这次的事他不会追究,就连那种师旭的死罪也免了,你且跟我回童府便是。”童真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奇道:“龙师傅,你不会骗我吧?”

龙药师笑道:“我可曾骗过你?”童真钰心花怒放,不禁觉得月复内空空,竟是十分饥饿,便要拉着龙药师去吃东西。

“我问你一件事,你好好回答我。”龙药师那半张面具贴近童真钰的脸,“那‘谛血剑法’,你练到第几重了?”

童真钰从未被龙药师这般瞧过,不禁有些紧张,道:“大,大概第四重吧。”

龙药师点头道:“那边好,我与你约法三章,你可要牢牢记住。”说罢,他便离去了。

童真钰长吁一口气,食yù瞬间都没了。他回到房内,躺在床上。从拿到剑谱的那一刻起,他便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不能修炼“谛血剑法”的最后一重呢?

云家庄外,云月瑶亲自为童真钰等人送行。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逢。”云月瑶笑道,“童少侠对云家庄大恩,月瑶没齿难忘,rì后若有事相遣,云家庄上下定当尽心竭力。”

童真钰平rì里在西京城劣迹斑斑,第一次遭人如此感激,真是好生不习惯。他挠挠脑袋,道:“云家庄百废待兴,云姑娘你也要好生忙碌,若是有机会来西京洛阳,可一定要先支会我一声。”

云月瑶微笑,伸手抱起脚边的白泽,道:“小白泽,你平rì那么多嘴,怎么如今一句话也不说?”白泽在她怀中“哼”了一声,扭头往云月瑶怀里钻,把冲着童真钰,童真钰好生郁闷。

“其实今rì我还有一事相托,白泽它早前便向往人间烟火,只是这云家庄地处偏僻,宛如坐井观天。若是可以,还希望种少侠能代我照顾它,让它一睹京城风光。”说完,云月瑶便把白泽交到种师旭手中。种师旭愣了一下,只见白泽似乎极为不愿,拼命向云月瑶怀中爬。种师旭一把抓住它的尾巴,倒提起来。白泽抱怨道:“我才不要你这臭男人呢!”

种师旭不悦道:“你以为我喜欢你这sè眯眯的小兽啊?放屁还老臭,回去定要给你好好洗洗澡。”说罢,便把它丢到马上的行囊里。白泽在其中又是哀嚎又是放屁,惹得众人大笑。

临行前,云月瑶忽然叫住童真钰,暗中递给他一物。童真钰低头一看,竟然是“洛书”!

“此物有无穷奥秘,威力奇大,若落入错手,那便是招致祸端的灾星。今rì我把这‘洛书’托付与你,便是希望童少侠你能好生利用。”云月瑶低语道,“童少侠心地纯善,刚直不屈,然而此物是福是祸,却不得而知,童少侠一定要好生保重。”说完,她便退开几步,向众人挥手辞行。

傅灵儿咬着馒头,她那rì把九子鬼母的“烧心蛊”尽数吃到肚儿内,饶是她的消化能力极为恐怖,云月瑶又及时施救,她才不致于身陷险境。然而,傅灵儿却是一点儿心思都不长,照旧胡吃海塞,百无禁忌。

龙药师策马走在童真钰身旁,劲装铁面,一言不发。种师旭虽然早已对童真钰没了成见,但对童贯党羽,依然心存隔阂,与那龙药师离得也是甚远。

千里之外,烟云际会之处,便是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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