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梦华录 第二章 强袭

作者 : 贯一郎

陈实不过是蔡府里的一个家仆,为人老实忠厚。レ思路客レ辛辛苦苦近二十年,虽然无功,倒也无过;蔡太师前后四次任相,几遭谪贬,他均追随在左右,不曾作鸟兽散。按理说,这么个人,多少也应该得到些赏识。只是老主子蔡京深居简出,竟是半年不得一见;蔡天赐又对这老仆极为不耐烦,若不是念及他在蔡家呆的比自己还久,估计早就赶了出去。

现在陈实不过在蔡家做些不招人待见的粗活累活,他自己倒也不抱怨,恐怕也是年龄大了,儿子又是个赌徒,只要还有个差事做他便谢天谢地了。今rì,他倒完粪桶,洗罢手便去伙房拿自己的饭菜。谁知,饭还没吃一口,管家便让他把筷子放下,将桌上的那盘饭菜给蔡府地牢内关着的那两人送去。

陈实端了饭菜,掌上灯,便朝地牢走。这蔡府地牢本是惩罚仆人的地方,谁知上次蔡天赐竟然压了两个胡人回来,关在这里。陈实借着灯光,小心翼翼往地牢下面走去,生怕自己踩空了,打翻饭菜。

靠近牢笼,陈实把饭菜和碗筷通过一个只能从外面打开的闸门放进去。这地牢内不见天rì,唯独透过天顶气窗漏下些碎光来,照在牢笼内那两人身上。竟是一对胡人少年少女,金发碧眼,华衣锦服。即便是在这黯淡地牢之中,也难以掩其光辉,仿佛冬夜冷月,沙海遗珠。

待陈实从地牢内退出时,那少年拿起饭菜,毫不在乎地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道:“这蔡府的饭菜竟然这般好吃,不知要比军队里的干粮美味多少,蝶儿,你也吃吃看。”

那少女竟是连一眼都懒得看,似乎是生怕这些下人吃的饭食脏了自己的双眼,道:“这是狗吃的,我不要吃,你若爱吃便全拿去,反正你也跟狗一样,没区别。”

那少年皱眉道:“你怎能骂兄长是狗呢,不过,你这饭我倒是可以帮你吃了。”少女撇撇嘴,埋怨道:“你就是狗,都怪你,硬要出什么风头,才害得我们被关在这破劳什子地方。”少年似乎也无话可说,挠挠脑门。少女气不打一处来,便坐在一旁,双手托腮,若有所思。

那饭碗里还有几粒米,少年便把它们排成一排,手指一挥,这些米粒便如同被线提着,围成一个圈,蹦蹦跳跳。少年用它们表演各种戏法,似是想逗少女开心,少女看那些跳舞的米饭看得出神,倒也不怎么生气了。

只见从那天顶气窗,一只尺素折成的纸鹤扑簌簌飞下来,翩翩停靠在少年肩头。少年打开一看,便哈哈大笑道:“你小时候最喜欢听我给你讲汉人的故事,那‘姜太公钓鱼’的故事,你可曾记得?”少女嘲讽道:“记得是记得,不过,人家姜太公用的是直钩,可没用他自己来钓鱼。”

少年道:“那有什么区别!只要这鱼儿上钩了,那便成。”说罢,他笑兮兮地看着牢门外。

蔡天溟一身道衣素袍,云鬓紧绾,微微勾起的眼梢紧紧打量着牢笼内的两人。

霜双大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这童府的客床到底是舒服,沉香木上铺着二十五层上好的天鹅绒,一躺上去,不知不觉便进入梦乡,待醒来之时早已是rì上三竿。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发呆似地盯着客房门楣。

忽然,侍女便端用琉璃盆盛着水走了进来道:“小姐,红袖见您已经起来,便打来热水,准备伺候您洗漱了。”

这可把霜双整了个郁闷,她站起身,急忙从红袖手里接过琉璃盆,丢在桌子上,道:“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自己起来洗漱就行。”红袖面露难sè,道:“可是,我们下人就是做这个的,如果不伺候主人的话,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霜双伸出食指,凑到红袖面前一摇一摇,道:“我可不叫主人,你也不是下人,你以后叫我霜双便好。”红袖急忙道:“不行,如此僭越,成何体统?”霜双也急道:“反正不许你叫我主人,听着都别扭。”

话说自从童夜凝将霜双带回童府,便让她住在西厢,以上宾之礼待之。侍女们虽然不知道这异族少女从何而来,但一听说与童真钰有关,便传闻纷纷,最后竟然推出这少女便是童大少nǎinǎi这么一个结论。一时间,童府上下无不对霜双毕恭毕敬,伺候得体贴入微。

但霜双哪里受得了这般待遇,她觉得这些侍女家仆简直无孔不入,把她逼得几yù发疯。最后,霜双只留下红袖一人,其他人一并赶了出去。

红袖坚持要陪伴霜双,没办法,最后两人只得协商:霜双自行洗漱,红袖为她梳头,编好发辫。红袖xìng格开朗,笑起来面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十分讨喜。梳理好后,红袖为她披上一件鲛绡轻纱,竟是那般好看。红袖不禁道:“以后等你嫁过门,成了大少nǎinǎi,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大家闺秀呢。”

霜双哪里懂得这些。但爱美毕竟是女孩天xìng,瞧着镜中的自己颇有麻雀变凤凰的意味,她也是十分开心。稍后便拉着红袖的手一起去吃早餐,红袖赶忙道:“小姐!这样若是让老爷看到了,可是不好。”

“你是说那个让人讨厌的老爷子吗?”霜双奇道,“你们为何如此怕他?”红袖抖了一下,小声道:“小姐切不可乱说!若是让别人听见了,那可是大大不好!”霜双哼了一声,这童府上下都把那老爷子视作牛鬼蛇神,但她可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更何况,那老爷子又不会吃人。

她们两人一起来到厅堂,只见童夜凝便朝她们走来,微笑道:“一早我便接到龙师傅的快信,说是真钰哥哥今rì就到。”霜双一听,十分开心,又想:这家伙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我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当真要好好教训他一下才行。

童夜凝泡了花茶,又准备了和果子,羊羹,雪媚娘等小点心,这些茶点无一不做工jīng细,用料考究。霜双最喜欢的便是那雪媚娘,入口即化,丝丝滑腻,唇齿留香,一嘴便咬了一个。童夜凝见她天真烂漫,心思简单,却十分讨人喜欢,不禁掩嘴笑了起来。

忽然听到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声,童夜凝以为是童真钰回来了,连忙站起身,朝外走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咚咚”几声闷响,那些守在门口家丁竟是接二连三地飞了进来,把门口那花屏风撞得粉碎!

童夜凝一怔,只见门口那人影越走越近,步履沉重有力,犹如雷响。更让人无法直视的,却是从他眉宇间留露出的那股狂傲不羁!

他瞧见童夜凝,犹如石刻般的面孔咧嘴一笑,道:“义妹,好久不见。”

童夜凝娇躯一震,竟然是他?

只见男子环扫屋内四周,叹道:“这么多年了,这里竟然还是老样子,可真叫人讨厌的慌。”说罢,他便走到厅堂正中的那把太师椅上,往上一横躺,翘着二郎腿,浑然一副主人模样道:“坐,坐。”

童夜凝四指握得发白,美目含怒,道:“仇眦,你竟敢来我童府闹事,是嫌脑袋长多了么。”

只见那仇眦剑眉一挑,道:“‘我’童府?——看来,你们还真以为我死了啊!”他冷目在大厅内扫了一圈,忽然道:“我说,坐。”

仿佛有莫大压力忽然压在童夜凝,霜双与红袖肩上,三位少女只觉得似乎有一只无形大手压着自己脊梁骨,不得不坐下。

仇眦咧嘴一笑,似乎极为满意,便问道:“义父呢?”童夜凝目不转睛,心下却是在思考对策。龙药师与童真钰均不在,而童贯昨rì留在皇宫禁城,并未归来。如今,她们三个女流之辈,却是绝对无法抵抗这仇眦!

更何况,他这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仇眦见童夜凝低头不语,便笑道:“义妹,好久不见,你竟然生得这么漂亮!”说罢,一支大手便朝童夜凝颈子抓来。

霜双见童夜凝根本没有反抗的余裕,便被仇眦像抓小鸡那样抓了起来。她十分着急,一口便朝仇眦脖子咬去。没想到这家伙的脖子简直硬的跟铁打似的,这一咬不但没留下一个齿痕,反倒硌得霜双牙床生疼。只见那大手一挥,自己也和童夜凝一样被提了起来。

“这美少女可真不少,待我好好享用享用!”仇眦哈哈大笑,说罢,他便伸出一根滑腻长舌,眼见就要朝童夜凝舌忝去。只见童夜凝闭眼尖叫一声,道:“若是等真钰哥哥回来,绝对不会放过你!”

“真钰?童真钰??”仇眦脸上的yín笑一隐而去,接着,便是无尽的愤怒!

“你倒是可以叫那家伙试试!看那臭小子到底是不是我的对手……那混账东西,除了跟那老东西学到些阿谀奉承的本事,他哪点比得上我!”说罢,他便将童夜凝丢到一边。童夜凝痛哼一声,额头上磕破了,流出血来。

红袖早已吓得不敢说话,浑身兢兢战战。只见仇眦仔细打量那霜双,咦道:“这小丫头,莫非就是童真钰姘头?”红袖见情况危机,便急忙大喊一声:“我,我才是童大少nǎinǎi!她不过是伺候我的侍女罢了!”

仇眦这才转眼看了看红袖,郁闷道:“你们怎的如此喜欢那童真钰,竟然为他舍命也在所不惜——也罢。”说完他便伸手朝红袖胸部抓去。红袖眼睛一闭,紧咬嘴唇。

霎时间,一道白龙轰然而至,瞬间便将那仇眦抛出老远,饶是那仇眦浑身坚硬如铁,却也被这锋利碎刃割得浑身浴血。

惊惑之间,童夜凝抬起脑袋,只见烟尘之中,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便真真切切站在那里,沧蓝衣袍,手持龙镡剑柄,眼神冰冷。

童真钰急忙跑到童夜凝身边,查看她的伤势。童夜凝抬头望着那张自己rì夜期盼的侧脸,鼻子一酸,竟是鼻涕眼泪一起没出息地流下来。

“疼吗?”童真钰以为是伤口疼痛所致,只见童夜凝抹抹眼泪,道:“没事,只是头有点晕。”忽然,霜双在身侧喊道:“小心!”

童真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只力如大炮的拳头毫无征兆地轰在自己右胁,他便这样飞了出去。只听仇眦大笑道:“臭小子,从小到大,你打架有赢过我么!”

这一拳当真是十分厉害,几乎打得童真钰背过气去,他咳嗽几声,吐出一口血痰,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倘若是换了几个月之前的童大公子,挨这一拳定然要昏死过去。

仇眦倒是有些意外,道:“多年不见,你倒是变结实了!”童真钰笑道:“那是自然!”说罢,他竟然将霜君弃置一边,提起双拳与仇眦互殴!

只见童真钰软绵绵一掌拍来,仇眦哈哈大笑,心想你这一巴掌连个苍蝇都打不死!便笑嘻嘻地挨了一下。谁知,童真钰那一掌虽然力劲不足,煞气却是透体而入!

仇眦也颇是吃惊,他虽然有“不动明王”神功护体,但这煞气亦不yīn柔亦不刚强,搅得他五脏六腑是天翻地覆。若不是强压沸腾的血脉,几乎就要把昨天的晚饭吐了出来。他不敢再借第二掌,只好小心应对。

掌**错,仇眦的拳风猎猎,每次打到童真钰身上都犹如重锤猛击,童真钰牙关紧咬,竟是毫不退缩,犹如市井拼命的流氓混混,一掌一掌向仇眦拍去。仇眦畏惧那煞气,只好节节退缩,畏首畏尾,一时间,竟是童真钰占了上风。

“好你个童真钰!”仇眦双目充血,手下以此结出“火焰印”“三金刚印”“狮子迅奋印”双手握于胸前,合拳冲出。童夜凝在旁边看得分明,失声道:“真钰哥哥小心!”

只见仇眦这一拳仿佛将空气都点燃一般,一头烈火雄狮竟然从他拳头奔涌而出,直冲童真钰而来。童真钰看得呆了,一时间,竟连闪躲也忘记了。

“不动明王心法”乃是金国依密教的护教心法,不但与中原武林的硬气功相结合,甚至佛法,术法,都融会贯通。这一招“狮子火冲”便结合了术法与拳术,后发先至,猝不及防。

只见这一只火狮子迅猛突进到童真钰胸前,熊熊燃烧的爪牙正要炙燃童真钰之时。忽然,童真钰心口处竟出现一个极难察觉的小洞,将那头火狮子一眨眼就吸了进去。

那仇眦还正在得意,忽然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狮子火冲”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禁跳了起来:这童真钰到底是学了什么邪魔歪道!

其实童真钰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心口温热,似乎有什么东西。仔细伸手一模,竟然是那颗藏于他衣袋内的“洛书”在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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