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言宁端着糕点走近,仰头向上望,此时的蒙晴初正抱膝坐在假山顶上,呆呆地看着湖面上一株绛紫色的并蒂莲发呆。这支花是今晨新开的,两只相连的莲花还没有全开,只是半开着在风中摇曳,花瓣上还镶嵌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在初生的太阳下熠熠生辉。一阵微风略过,交缠的并蒂莲轻轻在风中摇晃,一阵阵清新的莲香荡满了小湖。
杨言宁将脚一点,连续踏了几下石块,便轻松飞到了假山顶。她纵身在蒙晴初身边坐下,蒙晴初这才发现杨言宁的到来。
“在想什么呢?”
“没有。”蒙晴初淡淡地摇摇头。
“我看你早上都没有吃早饭,就给你送了点吃的来。”杨言宁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
“我不想吃。”
“你有心事?”
蒙晴初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株并蒂莲,过来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你看那株并蒂莲多好看啊!”
“是啊,很漂亮。”杨言宁赞同地点点头,她是头一回见到并蒂莲。
“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像这种花一样一生一世纠缠在一起,不离不弃吗?”
杨言宁认真地想了想,才答道:“我觉得会有!”
“那你们会这样吗?”
“啊?”杨言宁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蒙晴初口中的“你们”指的是她和霍曜辰。
“会吗?”蒙晴初又问了一遍。
“会。”这一声简单而又坚定。
“那就好。”
“晴初,你到底怎么了?”杨言宁总觉得不对劲,眼前这样的晴初,哪里还有当初那个每天笑笑跳跳的晴初的半分样子,倒是像极了孱弱的林黛玉。
“没事。”蒙晴初淡淡地回答者,说着将头搭在了杨言宁的肩上。
杨言宁的心不禁多跳了一拍,好久了,不管她怎么样努力,晴初总是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
“我有点累。”蒙晴初懒懒地开口,“还是这样比较好。”
“是啊,”杨言宁不禁心花怒放,她用手轻轻拍了拍蒙晴初的背,“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也许我们很难再回到过去那样的状态了,但是我也会努力,不再避着你了。”
“真的?”
“嗯。”蒙晴初点点头,“昨晚的事给了我很大的触动,七郎为了救我们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他还是选择了我们。我们有多么不容易才能聚到一起,与其别别扭扭的想那些不知所谓的事情,还不如像七郎说的,珍惜眼下。故意和你拉开距离的时候很累,倒不如现在跟你说说话,靠在你肩头来得舒服得多!”
“晴初,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勇敢最特别的姑娘!”
“你也是!”
“那你能不能先吃点东西啊?我端着很累的!我陪你一起吃!这些都是姑姑做的花饼,都是你没有尝过的口味!”杨言宁举了举自己端着糕点的手,摆出一副十分酸累的样子。
“那好吧!”
正当杨言宁和蒙晴初在假山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点心时,霍曜辰正十分虔诚地在他师父蒙远洋的灵牌上上了一柱香,又对着蒙远洋的灵牌细细说了些什么。他拜完师父一转头,却见沐七郎就站在门口,双手抱着胸,双眼注视着他,表情还颇为严肃,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我有话要跟你说。”果然沐七郎的开场白就是这一句。
霍曜辰笑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沐七郎诧异。
“你想告诉我聚义山庄里面有内奸?”霍曜辰不答反问。
沐七郎钦佩地点了点头。
“九瘫香魂和它的解药能在你哥的手里,这必然是庄里的人干的,外人不可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偷走他们。”
“这就是家贼难防,你有什么打算?如何把那人揪出来?”
霍曜辰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现在只等他露出马脚,再做打算。”
“那人究竟是谁?”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
沐七郎点点头,表示充分的尊重与理解。
“掌门!”司清突然飞奔了进来,“梧山派欧阳沣,尹笳寞有拜帖。”说着,又将拜帖交予霍曜辰手中。
霍曜辰打开拜帖略看了看,又对司清说:“去把他们请进来,把言宁和晴初也一并叫来。”
“是。”司清应道,说着就要跑出去。
“司清,等一等!”霍曜辰又将他叫住,“我记得今天是司澈值班,怎么换成你了?”
司清嘿嘿一笑,“他呀,今早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拉到现在都还在茅厕里出不来呢,只好我先替他顶上咯。”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霍曜辰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待到众人都齐齐坐在大厅上,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
霍曜辰与欧阳沣坐在主位上,霍曜辰很有主家风范地招呼着他们喝茶。
尹笳寞依然与昨夜在百门大会一样挂着一副冰冷的表情,倒是欧阳沣吃下一盏茶后,也不拐弯抹角,笑盈盈地就说起了今日的来意:“是这样的,下午我就要返回梧山了。但是众位也知道,梧山在云迹南部的青斯城,离洛邑城甚远。近年来,离滨和云迹各种大小事情不断,但多是在边境发生,我们梧山派几乎都是听个消息,什么都没有赶上,更没有帮上。所以我们梧山派的各位元老们都商量了一下,想让笳寞留在东边,留在洛邑城,但是他只身一人的话我们也不太放心。所以梧山派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笳寞暂时留在聚义山庄。你们都是年轻人,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面对欧阳沣的开门见山,霍曜辰也不好反驳,而且聚义门与梧山派在蒙远洋在世时就颇有交情,暂留下尹笳寞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况且他本人对尹笳寞的印象也不赖。他不动神色的环视了一下在座各位的表情,在座的除了一开始听到的震惊,此时也都恢复了平静。他便笑着对欧阳沣和尹笳寞说:“尹兄要来,我们自然是不胜欢迎!”
“那便先谢过贤侄了!”欧阳沣自是无比欢心,“笳寞在此的吃住费用,我们梧山派都会一应承担的!”
霍曜辰连忙摆摆手:“欧阳伯伯这就客气了,无非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就不必如此见外了!”
“不行不行,我师兄都交代过了。”欧阳沣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鼓鼓的钱袋放在了桌上,“还请你收下,不然我们可是不好意思。”
霍曜辰本还想推辞,又见欧阳沣态度坚决,他想起蒙远洋说过这个梧山派最是一丝不苟,从来不贪小便宜,也不肯欠别人的一丝一毫,便也不想再走那些过场面的推迟,就对蒙晴初说:“晴初,既然欧阳伯伯这么说,你就先把这些收好,尹兄的房间等等也由你来安排吧。”
“好。”蒙晴初接过钱袋,这袋子钱果然敦实,虽然已经和霍曜辰解除了婚约,但是她也还算是聚义山庄的主人,这些该由女主人做的事依然是她在做。
“如此便叨唠各位了。”至此,尹笳寞才淡淡开了口,但是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这是今天尹笳寞启口说的第一句话,在场的都不免震惊,也完全猜不透这尹笳寞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尹兄不必这样客气。”霍曜辰依旧是一副主家风范的样子。
“真是个奇怪的人!难道是从孤岛来的吗?”蒙晴初斜眼看了一下尹笳寞,又忍不住小声嘀咕到,她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浑身都冷冷的,表情冷冷的,兵器也冷冷的。谁料她才刚刚自己小声嘀咕完这句话,尹笳寞却转头看了她一眼,奇怪的是那一眼也不冷漠,好像还从眼底隐隐带了几分笑意,难道他听到了自己说什么了?这不禁让她心里有几分发毛。
殊不知,尹笳寞是真的有一点顺风耳的本事,凡是在他五尺之内的,不管在多嘈杂的环境下,就连绣花针落地他也能够听见,所以当蒙晴初自己小声地说出这句话时,一下便落入了他的耳中。这么些年,因为他不喜言语,不知道有多少人这么在背后说过他了,开始他还会介意生气,后来也都全然不当回事,当听到眼前这个小姑娘这样说他,他自然是一笑置之。
“尹大哥似乎不太喜欢说话?”杨言宁虽然知道这样挖别人**不对,但是场面因为尹笳寞的不言语,一度显得尴尬,日后大家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总得知道他为什么不太言语,也以免触犯了他的禁忌。
听到杨言宁发问,欧阳沣急忙帮着尹笳寞回答:“我这个师侄啊,小时候也是顶活泼的,只是七岁那年看见了阴沛贤浪亲眼杀害了他的双亲,至此,才养成了这样不爱说话的毛病。”欧阳沣刚说完,才想到沐七郎还在场,连忙讪讪地对沐七郎说:“在沐公子面前说这件事实在是抱歉。”
沐七郎虽然心里难受,这么些年,因为阴沛贤浪的暴行他不知道受过多少冷眼与唾骂,但他还是很有气度的回答道:“不打紧。”
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欧阳沣又忙笑着问霍曜辰和蒙晴初,“你们俩都不小了,什么时候办喜事啊?也好让我这把老骨头沾沾喜气啊!”
此话一出,在座各位除了尹笳寞,其他人的表情却都变了,都是青一块白一块,一副局促难安的样子。还是蒙晴初赶在霍曜辰面前开了口:“我与师兄已经取消了婚约了。”
欧阳沣才知道字把气氛搞得更尴尬了,忙忙道歉:“是老夫失言了。”
“不要紧的,欧阳伯伯。”蒙晴初淡淡说道:“是我们不好,还未向武林宣布此事,害得你还误会,过后我会把这件事宣布的。”
欧阳沣连连点头,怕自己失言再造成别人的痛苦,便也不再说话。
午后,欧阳沣在聚义山庄吃过午饭,便赶着要离开,一行人只能送他出行,趁着尹笳寞送着欧阳沣远去之时,杨言宁忙在沐七郎耳边说了一句:“那个尹笳寞好像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他的父母又死在你爹的手中,你可要多多提防他。”
“我知道,你不必担心。”虽然他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杨言宁提醒他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觉得格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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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会有很多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