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山庄内的所有弟子都要晨练和晚练,这日监督弟子晚练的是蒙晴初,晚练结束,弟子也都散去,蒙晴初敛着神,兀自像后院走去,要返回幽月阁,只是她今天的神色有些奇怪,晚练时训练弟子的模样也是明显的心不在焉,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样。
从前院返回后院有一段距离,还要经过花园,蒙晴初独自走在幽黑的花园小道里,后院都是女眷还有贵客居住的厢房,幽月阁,清朔园等也在其中。绝大部分弟子都是住在东西二院,所以每日晚练结束以后,弟子都会回到东西院,只有一些要守夜的弟子才会回到他们需要守卫的各个岗位上去。东西院是不需要穿过后花园的,可是此时,蒙晴初却能明显感觉到后面有一个人隐隐跟着他,隐藏在浓浓的黑暗之中。
大概后面跟着她的就会是今夜要抓的内奸吧?蒙晴初不欲猜测他到底会是谁。她一步一步地踱着步,维持着刚刚在晚练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幽幽的花香在花园里弥漫,她深吸一口气,想要暂时忘记眼下的烦恼。
“晴初!”大树阴底下突然有个人影冒了出来,提着冷云刀,一副煞是着急的模样。
后面的人影看到有人出来急忙在假山下躲好。
“尹笳寞?”蒙晴初一挑眉,语气煞是冷淡。
“我有话要跟你说!”说到此处,尹笳寞环视了四周一下,确保是否真的没有人。
躲在假山后的人看到尹笳寞如此做法,心下更是好奇有什么大事发生,便是把自己藏得更好了些。
“什么话你说就是!大晚上的这里不会有人!”蒙晴初的语气里夹杂着丝许不耐烦。
“你跟你师兄,还有沐七郎他们最近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你在说什么?”蒙晴初反问,声音居然有些颤抖,“我听不懂!”
“你心虚了?”尹笳寞疾言厉色,“我看你们几个最近老是鬼鬼祟祟的,还避开我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讨些什么,你们是不是在做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没有的事!”蒙晴初背过身。
“那你这两日为何总是心不在焉的?跟我说话也是这般躲躲闪闪?”
“与你无关!”
“若真是与我无关,何须如此避着我,不是怕我坏了你们的好事是什么?”
“尹笳寞,原以为你是话不多之人,没有想到你却也这样多事!”蒙晴初的语气里有些不屑。
“你不说我也猜到一半了,是跟离滨有关对不对?”
“是又如何?我要回去了!”蒙晴初不欲再和尹笳寞纠缠,转身就要走。
“不许走!”尹笳寞连忙一把扯过蒙晴初的衣袖,“说清楚再走,我不会坏了你们的好事,我只想知道你们要做的事是否与阴沛贤浪有关,我只是想为我的父母报仇雪恨,其他的,对我一点都不重要!”
“真的?”蒙晴初话里自是不信。
“真的!”尹笳寞神色肃然,“若我有一句假话,将不得好死!”
“那我告诉你就是了,其实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但你得替我们保密!”
“那是自然。”
听尹笳寞这么说,蒙晴初才放下心来,便启口慢慢说道:“我师兄想率领云迹各大门派攻进离滨,将阴沛贤浪杀死,再缴了离滨,让沐七郎当离滨大王。我师兄则会是为了盟主,主宰武林大事,整个遥界几乎就归我们所有。但是师兄怕你会抢着要当武林盟主,所以不打算将此事告知与你。是你说你只想报仇,不想其他,我才告诉你的,你可不能反悔啊!”
尹笳寞“哈哈”地干笑了两声:“自然是不反悔,什么盟主不盟主的,于我而言不重要,我就是想杀了阴沛贤浪为我的父母报仇,这样就足够了!”
蒙晴初也笑了起来:“这样甚好,说不定你到时候还可以帮到我们,那我待会就去告诉师兄,我们又多了一个帮手。”
尹笳寞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是攻进离滨说来简单,做起来却是困难至极啊!离滨大门设了九龙阵,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怎么攻进去?”
蒙晴初却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进离滨除了离滨大门,还有一个水魔之门,那是极少有人知道的云迹往离滨的通道,我们往那里攻进去,万无一失。”
尹笳寞的表情却还是凝重:“可是就算进了离滨又怎么样?听说离滨之内暗无天日,又布置了重重机关,恐怕到时候连路都分不清。”
蒙晴初依旧不以为然:“你忘了沐七郎是干什么吃的?他为我们绘制了一张详尽的离滨地图,师兄针对地图的机关情况,已经设计好了进攻路线,这些已经都不是问题了。”
“那路线图现在在哪里?”尹笳寞好奇地问。
蒙晴初挑挑眉:“这就不能告诉你了,当然是藏在整个聚义山庄最隐蔽最安全的地方。”
“该不会是和九瘫香魂放在一起吧?”
“你怎么知道?”
“上次听说了九瘫香魂因为不能擅用,所以应该也是藏在山庄内最安全的地方。”
蒙晴初哈哈一笑:“没想到你还听聪明,但是你又不知道在哪里,就算知道了你也拿不着。”
“这又是为何?”尹笳寞依然好奇。
“好了,我们别再说这些了!”蒙晴初不欲再纠结这些问题,她抬头看了看月亮,此时正是满月,月光洒在地上,银白透亮,景致正好,“今晚月色这样好,你陪我走走吧,我还不想回房。”
“好。”说着,二人便并肩向花园深处走去。
见了这一幕,躲在假山后的人再也无心看下去,急忙调转方向离开。
听见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花园中,蒙晴初方才停下脚步,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师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让我们演这么一出,只是可惜演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那个内奸到底是谁!”说到此处,蒙晴初已经恨得牙痒痒。
“你别着急嘛!”尹笳寞安慰道:“霍兄这么安排自是有他的道理。”
蒙晴初看着尹笳寞,想到他刚才说了那么多的话,竟然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尹笳寞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着急地抹了抹脸。
蒙晴初却笑得更欢了:“你脸上没有东西!你呀,我一直以为你不会说话的,没有想到你今夜不仅愿意配合我们,还说了这样多的话,我对你真是要改观了!你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外冷内热的那种人吧?”
尹笳寞被蒙晴初笑得窘迫,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只好模了模脑袋,说道:“大概是吧!”
“你别又恢复你那木头人的样子啊,多没劲!”蒙晴初还是喜欢像刚才一样和尹笳寞对话,有什么说什么,说不完的话,那样的感觉才好,虽然那是在演戏,但是从小她就是爱说话的人,近来她已经安静许多,可是她还是比较喜欢以前那个自己。
看见蒙晴初笑得像朵向阳花,尹笳寞却一时看呆了眼,他是第一次看见蒙晴初这样肆意地笑,这也是第一次有女孩这样对着他笑,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做何反应。难道要回答她说,那自己以后会多说话?
“我们走吧,还有一出戏要演呢!”尹笳寞终是说不出那样矫情的话。
“木头人!”蒙晴初脸一黑,嘴里不满地说道。
尹笳寞看着蒙晴初兀自生气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只短短一下,他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神情,也不管蒙晴初,转身迈着步子就离开。
“你还好意思笑?”蒙晴初嘟着嘴跟在尹笳寞身后,可是刚走出两步她就觉得不对劲。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由地停下脚步,呆傻地指着一旁的仙人掌自言自语道:“你看见了吗?他刚才笑了?他居然也会笑!可是他的笑不像师兄那样温暖慑人,也不像七郎那样如沐春风,他的笑显得那样孤寂和生疏,孤寂中又夹杂了一丝希望,生疏中又带了一丝亲近,真是复杂的笑容,一点都不澄澈。”
蒙晴初这番自言自语虽然小声,却还是落入了前方尹笳寞的耳中,她对他笑容的解释真是一针见血,直击他的心门,他的心不由的一抖,这个世间难道也有人是能读懂他的么?
那个黑暗中的人一路蹑手蹑脚地走入幽月阁,幽月阁内正是一片黑暗,无半点灯火。他心下不由大喜,这真是连老天都在帮他!
他轻车熟路地模索到东厢,又推门进了蒙晴初的房间,又反手将门关好。他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也不敢点灯,只是模着黑在房内模索,但是黑暗也无妨,他对这个房间的摆设也甚为熟悉,即使不点灯他也可以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心里默念着阵法的口诀,左三右五,几番模索,他很快就找到了房内的暗格。由于屋内太黑,他只能用手在暗格里面找来找去,开始只模到一些冰冷的瓶瓶罐罐,终于在暗格的底层模到了一张底层,因为只有一张羊皮,他料定这肯定是羊皮地图,大喜过望,他连忙把羊皮折好塞进自己的衣服里,又把暗格都关好,把屋内摆设恢复原样,这才又轻手轻脚地从房里出来。
那人得了羊皮地图,心里真是高兴得不高兴,一路上轻哼着小曲,在花园里跳着小步子原路返回。
“你来干什么?”
那人突然听到了声音,立马安静下来,寻声觅去,是从一旁的灌木丛里传来的。他本不想理会,但仿佛听到了阴沛元安的声音,便拨开草丛去看,有两个高大的背影赫然立在他面前,一个像是沐七郎,另一个像是阴沛元安。
“父王已经知道你找到你娘的事了。”阴沛元安说道。
“什么?”沐七郎仿佛惊了一下,“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父王让我通知你,让你们准备准备,不日将接你们母子二人回去。”
“休想!我跟我娘绝不再回去!”
“元希,你又何必这样固执!”阴沛元安的话里尽是无奈。
“固执的是你们!”沐七郎不屑地说,“我要怎么说你们才会明白,此生我已经不欲再回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了,要怎么样才可以放过我?”
“元希……”
“没事请回吧。”沐七郎打断阴沛元安,“待会给人撞见了,怕是要走就走不了了。”
“不说服你,我哪里有脸面回去见父王?”
“随你便!你要喜欢的话你就在这里呆着吧!”沐七郎不欲再和阴沛元安纠结,转身就走。
那人急忙蹲下将自己藏起来,没让沐七郎撞见,直到沐七郎走远了,他才从草丛路走出,走到阴沛元安身后跪下请安:“给大王子请安。”
阴沛元安从鼻孔里“嗯”了一声,示意他起来。
那人满心欢喜地从地上起来,又忙不迭地邀功:“大王子,这回我可是立了一个大功!”
“大功?”
“是啊,大王子。您知道吗?原来霍曜辰和二王子串通好了要攻打离滨,届时要让二王子当离滨的大王,霍曜辰当云迹的武林盟主。可惜,他们的春秋大梦要泡汤了!”那人满面春风地从衣兜里掏出羊皮,从阴沛元安身后递上去,阴沛元安一把接了过来,打开看。于是那人继续说道:“这是他们准备攻打离滨的路线图,我给偷来了。”
突然,他们身后有人边拍着手边叫道:“妙得很!”走了过来。阴沛元安没有转身,那人却连忙将头回转,原来是沐七郎又折回来了,他的脸立马被吓得铁青,打着寒颤叫道:“沐公子。”
沐七郎不屑地看了那人一眼:“没有想到你就是他们的探子啊!你为离滨卖命,那么叫我一声‘二王子’会不会更合适?”
“是,二王子。可是您……您不是说不会再回离滨吗?为何还让我喊你二王子?”那人说着话已是磕巴。
沐七郎却诡谲一笑:“好让你在死前活得更舒坦一些!”
“二王子,您放过小人吧!”那人说着已经像沐七郎跪下。
“好说,你赏脸叫我一声二王子,那么你这条贱命我要来做什么?”
“谢二王子殿下,谢二王子殿下……”那人听沐七郎这说,连连磕头道谢。
“别谢的太早了!”一个尖锐的女声赫然响起,那人抬头,一抹绝望之色不禁爬上他的眉头,来者正是蒙晴初,身后还站着杨言宁。
“师姐?杨姑娘?”那人的脸上已经由青变紫,他本想向蒙晴初磕头求饶,但是立马反应过来现在向她们求饶已经没有用了,立马调转方向爬到阴沛元安的脚边,抱着他的大腿,哭喊道:“大王子!大王子救我!我们快走,再不走,小人就没命了!求大王子看在我为你们做了这么多的事份上就救我一命吧!”
“可我不认识路啊。”阴沛元安低下头对那求救的人说,脸上云淡风轻。
------题外话------
更文,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