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女掌门 第三十九章 木槿花落

作者 : 宛画

尹笳寞拖着滴着绿血的冷云刀,一步步走向阴沛贤浪,此时的阴沛贤浪的身体更是疲惫不堪,虽然他只被冷云刀划伤了臂膀,冰晶毒无法通过经脉进入他的全身,但是他的伤口已被冰晶冰冻,此时自是又痛又冷。沐槿一步步扶着他往后退,一面向着目光可怖的尹笳寞求情,可是尹笳寞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除了报仇,他什么都不想。

他将刀举起就要向阴沛贤浪刺去,沐槿见状本能地就想要替阴沛贤浪挡刀,可是还没来得及等她冲上前去,阴沛贤浪却将她一把扯过,挡在自己身前。可是尹笳寞已经来不及收刀了,冷云刀坚寒无比,一瞬便插入了沐槿的月复中。

“槿儿,对不起,可我是爱你的。”这便是沐槿听到阴沛贤浪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尹笳寞惊愕不已,手还握着冷云刀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娘!”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从尹笳寞身后传来。

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远处的暗卫也已经赶来,阴沛贤浪知道此地不能久留,捂着伤口,由暗卫护着迅速离开了。

惶恐,诧异,懊悔,痛心……交织在尹笳寞的脑海中,他一片茫然,心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啃噬,他不知所措地拔出了沐槿体内的刀,“嗤”的一声,血随着拔出的刀迸溅了出来,鲜血染红了周围的一切,尹笳寞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手里的刀红得那样刺眼,他清楚冷云刀的刀性,此时冰晶毒已经通过经脉进入了沐槿的五脏六腑,她已然回天乏术,必死无疑。

沐七郎几个箭步冲到沐槿身边,赶在沐槿倒下之前紧紧抱住了她,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手,沐七郎抽噎着道:“娘,没事的,我们这就回去,你会没事的。”

沐槿的目光直直定在沐七郎的脸上,她已经奄奄一息,只是张口道:“七郎,别怪笳寞,也别恨你爹。”

“娘!”沐七郎哭着摇着头。

“你答应我!答应我!”沐槿脸色惨白,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好,我答应!答应!”沐七郎应着,拉着沐槿的手不放。

“阴沛贤浪,这一生我终是为你而活,只愿下一辈子我们不会再相识。”沐槿心里念着,最后贪婪地看了儿子一眼,缓缓闭上眼去。

“娘--”

这边阴沛贤浪回到了王宫,包扎好了伤口,又服下几粒大补丸。他支开了旁人,只是自己坐在寝殿内发愣,他撤离时,已经听到了沐七郎最后的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他虽然不知道刺杀他的人是谁,但也看得出来那人出手狠辣,是定要取他性命不可,沐槿肯定已经送了性命。他在最后一刻拉了沐槿来替他挡刀,他承认他是自私的,他爱沐槿,可是他更爱他自己,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做,他还不能死。

突然感到脸上一片湿热,他一抹,居然是泪,多少年了,从他母妃死后他好像都没有哭过。他被嫔妃哥哥欺辱的时候他没有哭,被父王冷落的时候没有哭,诛杀陷害他哥哥的时候没有哭,父王死去的时候没有哭,沐槿当年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哭,今日,终是哭出来了,回望这一生,心里最重要的人还是沐槿。

突然忆起在玉仙山上与沐槿说过的话,是该给他们母子二人一个交代的时候了,也不能让沐槿白白送了性命。说风就是雨,他便下令立即召开朝会。

等到众臣都赶到朝上的时候,阴沛贤浪让内监宣布了圣旨,言简意赅,就是说要追封沐七郎的亡母沐槿为圣娴王后,而沐七郎则封为太子。

朝上一片哗然,他们都不知道沐七郎的生母究竟是谁,只知道是个没有背景没有家世的女人,所以他们都知道沐七郎的身份并不算真正的尊贵。而阴沛元安则不同,他是嫡长子,身后有有整个纳堂家族作为依靠,虽然纳堂家族已经不如从前,但还是离滨内举足轻重的贵族。所以这么些年所有人都当阴沛元安是准太子,对待阴沛元安和沐七郎的态度实际上是不一样的,而如今怎么就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冲击最大的自然是阴沛元安,他立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从小他的母后就告诉他,他会是未来的君王,他是嫡长子,他有坚固的后盾,而元希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人可以跟他争这个位置。所以他向来也把自己当成是准太子,对阴沛贤浪毕恭毕敬,顺着父母的意思而活。就连元希离开离滨,阴沛贤浪也放纵着,没有强行找元希回来的意思,他就更加认为父王并不那么疼爱元希,父王封自己做太子是迟早的事。他疼爱元希,除却元希是他唯一的弟弟,还有许多怜惜,可怜他没有母亲,也不会拥有王位,什么都没有。可是如今,元希什么都有了,有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我不许!”众人都还在刚刚的圣旨的冲击下没有回过神来,高亢的女声却突然响起。纳堂吉意穿着一身殷红的凤袍缓缓走入殿内,她走得不疾不徐,脸上的神色不卑不亢,雍容华贵的气质浑然天成。

“你说什么?”阴沛贤浪斜眼盯着纳堂吉意。

纳堂吉意在殿中停下脚步,徐徐站立,虽然她年过半百,已然老去,但是她往殿内一站,还是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她这一生都活在骄傲当中,就连被前太子拒婚她也不曾败馁过。未嫁时,她是家族内最尊贵的小姐,后来一步一步做了王子妃,太子妃,王后,她已经是整个离滨最尊贵的女人。

“元希他凭什么做太子?元安他是嫡长子,身份尊贵无比,品行比元希出色,功劳也比元希要大得多,只有我的元安才配做太子!”

阴沛贤浪一声轻笑:“离滨是我的天下,谁做太子,孤王说了算!”

“阴沛贤浪,你忘了是谁帮你走到今天这步吗?没有我,没有纳堂家族,你什么都不是,我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你怎么能不封我的元安做太子?”

“你给我闭嘴!”阴沛贤浪最讨厌别人说起他的过去,如今纳堂吉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起,触犯了他的大忌。

“你不高兴了?”纳堂吉意看见阴沛贤浪气急败坏的神态只觉得可笑,“那个野女人为你生了元希,可是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得不到她!这么多年陪在你身边的还不是我?还不是我!”

“纳堂吉意,我念在跟你夫妻一场的份上,才放你一马,没有想到你这么不知好歹,竟然你不知珍惜,那么即刻就废了你的王后之位,打入冷宫!”早年,虽然他受了纳堂家族的恩惠,但是也没有少看他们脸色,他统统忍过来,但是今天他却是不想再忍,也没有必要再忍了。

“父王!”还不等纳堂吉意做出反应,阴沛元安已经跪了下来道:“母后她与你三十几年夫妻,恪守妇道,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父王你怎可废后啊?您追封元希之母为王后,也并不妨碍母后继续为您打理后宫啊。”

“是你的母后自己不知好歹,如若她肯认错,那我还可以原谅她一次!”

“母后,快向父王认错啊!”阴沛元安虽知自己母亲的脾气素来刚硬,但是现在为了保全母亲,也只能出此下策。

谁知纳堂吉意竟笑了起来,嘴里痴痴念道:“我没有错!没有错!”

“立刻把废后纳堂吉意押入冷宫!”阴沛贤浪本就气血两亏,此时更是不愿意再跟他们多加纠缠。

“父王!”阴沛元安苦苦哀求,平时第一次,他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阴沛贤浪,你会有报应的,你弑兄夺位,迟早会有报应的!”纳堂吉意说着着,可怕的笑声在殿里飘荡,听得人毛孔悚然。

“你要是再说一个字!我就让整个纳堂家族跟你一起陪葬!”阴沛贤浪显然已是气急,伸手指着纳堂吉意,目眦欲裂。

纳堂吉意这才闭了口,她这一生除了为阴沛贤浪,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整个家族,她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誉,她不可以让她的家族因为她消亡。曾经她是那么爱他,她顺利地嫁给他,以为自己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会跟他在一起快乐的生活。她对他有求必应,全心全意帮助他夺得王位。可是后来她才知道,他只是利用她,单纯地利用她罢了。

往事一幕幕在她脑海里浮现,所有的柔情都是假象,都是假象!她不要去冷宫,不要去!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对不起,元安,从今以后母后不能再为你做任何事了。

接着,再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纳堂吉意飞奔起来,一头撞在了龙椅上,血汩汩而流。然而她死不瞑目,最后还是盯着那个坐在龙椅上斜睨着她的阴沛贤浪。

阴沛贤浪虽然脸上波澜不惊,但是心内却还是波涛汹涌,他与这个女人相处了三十几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刚硬至此。

“母后!”阴沛元安吼得撕心裂肺。

阴沛贤浪,下一世,我再也不想遇见你了。

沐槿的墓被建在蝴蝶谷旁边,这天下着小雨,沐槿刚刚下葬,一行人在墓前只是伤感。沐七郎已经几天没有说过话了,他呆呆地跪在墓前,不发一语。

最痛心疾首的自是尹笳寞,虽不是本意,但他还是错手杀了沐槿,此时他也跪在墓前,只愿沐槿可以登入极乐世界。

沐七郎是亲眼看见尹笳寞杀死沐槿的,可是他也看见了是阴沛贤浪把沐槿拉到身前去挡刀,尹笳寞去报仇也是因为阴沛贤浪先杀了他的父母。他虽然知道尹笳寞是错手,也知道沐槿叫自己不也怪他,可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总是过不去,于是任尹笳寞跪在他身边,他只是装作看不见,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可以和尹笳寞相交下去。

“七郎,回去吧,”杨言宁走到沐七郎身边,“雨越下越大了,姑姑天上有知,看到你这样,怎么会安心啊?”

沐七郎摇摇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再陪一陪我娘。”

杨言宁知道沐七郎执拗,又担心他和尹笳寞独处在这里会出什么事,于是便和霍曜辰,蒙晴初商议,三人决定在这里陪着他们。

“太子爷,卑职终于找到你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他朝着沐七郎的方向,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我到聚义山庄去寻你,他们告诉我你在这,卑职便赶来了。”

“你寻我做什么?”沐七郎疲惫地应着,原来来者是他在宫内的亲信金鹿,因为心不在焉,一时间注意到金鹿对他的称呼是什么。

“太子爷,你快回去看看吧,宫里都乱成什么样了!”金鹿已经自行起来,踱到沐七郎身边。

“你叫我什么?”沐七郎这才听清金鹿对他的称呼,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得到这样的称谓,在他的世界里,他也一直以为身为嫡长子的阴沛元安才会是日后的储君。

“大王已经追封了您的母亲为圣娴王后,也把您封为太子了。而且还为圣娴王后立了个衣冠冢在修陵,说是待百年之后要与圣娴王后合葬。”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惊,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沐七郎:“谁要做什么太子?能有资格与君王合葬的必须是原配王后,我娘葬进去了,那日后纳堂王后怎么办?”

金鹿眸色一暗,回答道:“纳堂王后已被废,她已经自尽在朝天殿上。大王说他已经被废,不能葬入王陵,可是纳堂王后已是出嫁之人,也不能葬回母家的陵墓,大王子无法,只得将她葬在王陵之外。”

“她竟然逼死了她的糟糠之妻?”沐七郎惊得从地上站起来,虽然纳堂吉意待他算不得好,但是在吃穿用度上对他也是一应俱全,并没有亏待过他,此时听到纳堂吉意的死讯,他还是忍不住悲伤。没想到阴沛贤浪,在几日之内居然害死了他的两个女人,也是他仅有的两个孩子的生母。

金鹿见沐七郎有反应,继续说下去:“大王子伤心得无法自拔,一直跪在纳堂王后墓前,不肯起身。”

“那阴沛贤浪呢?”

“大王因为身体虚弱,又回修元殿闭关了。”

果然是铁石心肠,事已至此,他竟然还有心思练功?沐七郎心里恨恨的,表情也变得冷酷无比。

“可是大王说你的婚礼是国婚,还是得照常举行,明晚便是大婚了,大王说婚礼由丞相大人主持,他就不出面了。如今宫里上下乱作一团,大王在闭关,王后已死,大王子无心理事,几个娘娘争先恐后地想讨好太子爷都在为太子爷布置国婚,还请太子爷回去管一管。”

沐七郎气得简直是想吐血,这都什么时候了?他都死了两个老婆了,他还要娶儿媳妇?

“七郎,你回去看看吧,而且还有你的婚礼,你回去有些事情说不定就可以解决了,你不是不想娶那个姑娘的么?”杨言宁站出来说。

沐七郎思忖片刻,也决定先回去看一看,别的不说,他是真的不想给自己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妻子。

“金鹿,我们走。”说着,沐七郎与众人简单作别就跟着金鹿离开。

“这事倒是奇了,本来七郎都是差点丧命又被弃之不理的王子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太子爷了?还好好地要纳妃,一夕之间,变化未免太快了些!”蒙晴初纳闷地说着,只是不解。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静观其变。”霍曜辰淡淡地说,可是脑中已把所有事情都理了一遍。

“七郎曾跟我提过他有未婚妻,但是他让我保密,我便没有说,七郎刚刚丧母,又叫他娶妻,这样贸贸然回去,我真有点担心他。”杨言宁说着蹙起了秀眉。

“没事的。”霍曜辰柔声安慰着,轻轻把杨言宁搂进怀里。

雨已经越下越大,蒙晴初觉得这一幕看着有些刺心,便走到沐槿墓前,看着尹笳寞还是一言不发地跪着,脸上的表情凝重的不像话,她真不知道此刻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除了后悔难过还有些什么?虽然沐槿死了,她也很难过,但是他明白尹笳寞的初衷,她一点都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

尹笳寞,真是个孤独透顶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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