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铁生将打听来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大家。几个闲人描述的绘声绘色,想来那表情也必是生动的,凌铁生却是板着一张扑克脸,面无表情,难免看着有些怪异,听完元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凌铁生看了她一眼,元霜忙遮掩道:“难得这些人如此闲在,这架打了怕是有一会儿了,他们看得倒仔细。”
皇甫峻又盯着那和尚看了一阵,说道:“月氏国佛教并不兴盛,这和尚连行李都没有,却要到月氏国去,不知为何。”
元霜也随着皇甫峻一起打量那和尚,见那和尚如老母鸡护小鸡一般护着那孩子,小女孩也是紧抓着和尚的僧袍,一看就很信任那和尚,绝对不像是拐带人口的。
皇甫峻说道:“这和尚倒是有趣,既然都是去月氏国,不如带上他同行一段。”
凌铁生听了,便向领头的官兵走去,到了近前,拱手道:“敢问这位官爷,这和尚所犯何事?”
那官兵打量了凌铁生一番,说道:“这婬僧拐带人口,我们按律盘查,他不但不服管束,还殴打衙役,辱骂官差……”
官兵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和尚张口骂道:“放屁,分明是那几个腌臜厮看上了洒家防身的铜棍,索要不成,诬陷洒家拐带人口,是他们先打人,洒家才还手的。”
凌铁生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我们五公子是去月氏国办皮货的,闻听今年路上不甚太平,和尚武功高强,所以相邀一同前往,还请官爷体谅一二。”
说罢,又伸手指了指和尚身后的小姑娘:“这是我……啊五公子的远房外甥女,昨夜里请和尚接了来,一同走的。”
那官兵看了和尚一眼,心中却是不信,于是问道:“既是同路,可知道和尚姓名?”
不等凌铁生答话,那和尚大声道:“洒家法号戒嗔,这是五公子的外甥女铃铛,刚才洒家都跟你们说了,这会儿还问。”
皇甫峻远远听了轻声笑道:“这和尚倒也不十分愚笨……”
那官兵头领,见戒嗔已经自报名号,心中恼恨,怒道:“即便是相识,今天也不能放了和尚,他殴打官差,定要拿了回去。”
凌铁生也不答他,只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放在官兵头领手里,说道:“还望官爷海涵。”说罢,又将通关文牒递上。
那官差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有百十来两,又看了通关文牒,知道他们是皇商,既然是给皇家采买的人,自己一个小小的边陲官兵自然得罪不起,随即换了副面孔,笑道:“好说好说,本来就是误会,早解释了也就没事了。”说罢,招呼了手下,收队走了。
皇甫峻三人行至戒嗔面前,戒嗔单手行礼,对皇甫峻说道:“多谢施主。”
皇甫峻还礼,说道:“大师不必多礼,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罢了。咱们还是快些上船,离开此地为好。”
于是大家上了船,不多时,船家便开船向北面的月氏国驶去。戒嗔站在船头,看着离岸越来越远,方才松了口气,回到船舱,与众人一起坐下。
好在凌铁生雇的是艘大船,六个人行李也不多,在里面并不显得拥挤,船舱内有桌有椅,里舱还有床铺。
跟戒嗔一起的小姑娘,小手一直攥紧了戒嗔的僧衣,只是两眼悄悄地打量着众人,也不说话。
元霜看她乖巧可爱,心里十分喜欢,伸手模了模她的小脸蛋,问道:“吃了早饭没有?饿不饿?”
小姑娘见元霜问她,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戒嗔,元霜也随着小姑娘的目光看向戒嗔。
戒嗔模了模自己的光头,说道:“这两日走的急,别说早饭了,就连昨日的晚饭都不曾吃过。”
元霜听了忙拿出带着的糕点,递到小姑娘的面前,说道:“来,拿着,先吃些,我去给你倒点水就着。”
小姑娘又看向戒嗔,戒嗔点点,示意她可以吃,小姑娘才接过点心,细声细气地对元霜道了声谢。
元霜起身去倒水,捧着水杯回来的时候,小姑娘正拿着糕点吃的香甜,看样子是饿狠了。戒嗔像个父亲般慈爱地抚着小姑娘的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那小姑娘吃了两口,又将手里的糕点递到戒嗔跟前说道:“戒嗔师父,你也吃。”
糕点不多,戒嗔咽了咽口水,说道:“你吃吧,我不饿。”
那小姑娘却没收回手,仍是举着糕点,固执的看着戒嗔,戒嗔轻轻推开她的手,说道:“我真的不饿,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快吃吧!”小姑娘这才收回手,又吃起来,却不像一般孩子狼吞虎咽,吃相甚是斯文。
元霜将水放在小姑娘旁边,对戒嗔说道:“大师既然也没吃早饭,我这里还有点干粮,大师先将就着。”说完从包袱里拿出干粮递给戒嗔。
戒嗔模着自己的光头不好意思接,谁都知道,这天灾大旱的年景,有点儿吃的不容易。
元霜见他这样,将干粮塞到他手里,说道:“别这么磨磨唧唧的,快吃吧,我虽不是出家人,可也不打诳语,不用给我留,都吃干净。我去泡茶。”
戒嗔这才拿起干粮,大口的吃起来,等元霜沏了茶回来,干粮已经没了一半,元霜忙给戒嗔倒了茶,让他边喝边吃。
戒嗔喝了口茶,抬头见元霜看着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将剩下的一半干粮放下,模了模光头,说道:“洒家吃饱了。”
元霜也没劝他再吃,久饿之人,一下吃得太多对身体不好,所以接过干粮,收起来,说道:“一会儿就吃中饭了,大师要不要洗把脸?”
戒嗔低头看了看铃铛满是尘土的小脸,点了点头。
船家打来洗脸水,元霜先帮铃铛将小手小脸洗干净,戒嗔倒不讲究,就用铃铛洗过的水,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
小铃铛长得很是漂亮,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会说话一般。只是看着有些憔悴,小脸儿黄黄的,身子很瘦,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她似乎也很喜欢元霜,元霜给她洗手洗脸,她只乖乖的坐着不动。
“大师为何要到月氏国去?”许久不曾说话的皇甫峻开了口。
戒嗔已经洗好了脸,擦掉满脸的尘土,显出本来面目,让人意外的是,虽然身材高大,却是个英俊的面目,只是脸上的线条稍显硬朗,给人的感觉是个固执的人,年龄看上去和皇甫峻差不多。
元霜眼前一亮,心想,这古代俊男倒是真不少,一个和尚也长得这么有模有样,这副相貌当了和尚倒是有些可惜。
戒嗔模了模自己的光头,说道:“铃铛的爹娘因为蝗灾死了,就剩了她一个,她爹临终前将她托付与我,说她家在月氏国还有亲戚,让我带着她前去投靠。”
皇甫峻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在铃铛身上,又问戒嗔:“不知大师在哪座宝刹落发?”
“洒家当年在慈恩寺出的家。”
“大师也是京城人士喽?”
“嗯,洒家生在京城,后来十岁上家父亡故,没多久家母也去世了,就靠街坊邻里接济着度日,因与慈恩寺住的近,有时也去寺里帮忙,干些杂活儿,换口斋饭吃,后来我师父度法大师说我有慧根,就收我做了弟子。”
“哦?”听说戒嗔是度法大师的弟子,皇甫峻有些吃惊:“听闻度法大师是得道高僧,文武兼修,只是门下弟子不多,却不知戒嗔师父也是他的弟子。”
“我是师父最后一个弟子,出家没几年,师父就圆寂了。”
皇甫峻饶有趣味地看着戒嗔说道:“那戒嗔师父如何来了这赤谷城?”
戒嗔模了模自己的光头,说道:“师父圆寂以后,度正师叔做了方丈,他不像师父那般,凡事都要这样那样,实在是规矩多,洒家跟他合不来,于是就出来云游,后来在赤谷城边上的遗尘寺挂了单。”
皇甫峻的目光转向戒嗔身边的熟铜棍,又问道:“在下听闻度法大师武功高强,尤擅使棍,大师的武功可是传自度法大师?”
戒嗔点头道:“我的武功是师父教的,师父前面收的几位师兄都只参禅修佛,只到我这里传了武功心法和棍法,还将他护身的铜棍也传了我。可惜师父去的早,我连他一半的本事都没学到。”伸手模了模身边的熟铜棍,戒嗔接着说道:“师父就留给我这一件遗物,可恨那班腌臜厮居然想霸占了去!”
元霜看着戒嗔的铜棍,插嘴道:“我能看看么?”
戒嗔将铜棍拿过,递到元霜手里。
元霜接了,手里忽的一沉,差点掉在地上,连忙用力攥紧,月兑口说道:“我靠,这么沉,这要是当头一下,还不砸死了!”
这条棍并不花哨,通身一般粗细,只是质地细腻,能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可仍旧熠熠生辉,可见使用它的人一直是仔细保养的。
元霜心想,这棍估计得有个三五十斤,天天拎着这么个玩意儿也够累的……
皇甫峻就着元霜的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心下了然,相信戒嗔没有说谎,度法大师以棍法著称武林,他的兵器定然不会差,那班衙役行为虽令人不齿,但却识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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