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下朝,麒瑄大大方方的走到正要回他的尚书衙门处理政务的柳辅初面前,柳辅初一愕,俯身一拜,“赵王殿下。请使用访问本站。”顺便给麒瑄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周围闲人太多,不方便说什么。
麒瑄眼神一点,呵呵一笑,扶起柳辅初。“外公何须如此见外,麒瑄大婚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没能去府上拜会外公外婆,是麒瑄失礼,特来给外公请罪。明日等外公处理了政事,瑄儿想携夫人去府上拜会,不知外公可否允了瑄儿?”
柳辅初稍微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说道:“赵王见外了。老夫回去就告知家人,相信你外婆定然十分欢喜。”
麒瑄点点头,两人相携出了宫。
麒瑄明白,现在的隆庆帝对她已有提防,太子和裴世勋更不会少了对她的监视,与其偷偷模模的引人怀疑,倒不如就在人前说了这事,反正两人的关系是祖孙,上门拜会也并无不可。
麒瑄虽然被封了王,但并无实职,下朝之后也不必去三省六部报到。第二日下了朝,麒瑄回府接了寒月,便直奔柳府而去。
到了柳府,小卓子刚把拜帖递了进去,就看到柳辅初的长子柳如玉亲自出府相迎。待柳如玉行了礼,麒瑄拉起他,亲热的唤了一声:“大舅。”
柳如玉高兴的应了,领着麒瑄一行人,进了柳府。
一入正堂,就看到柳辅初的正妻王氏坐在堂上,看到麒瑄,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亲切的拉起麒瑄。“瑄儿!”抚模着麒瑄的手,老太太颇有几分埋怨的说:“瑄儿真是的,娶了媳妇这么久也不来看看外婆,可想死外婆了。”看了寒月一眼,又道:“这么漂亮的媳妇也藏着不让外婆见,瑄儿怕是忘了我这个老太婆了。”语气倒像是儿子娶了媳妇便被遗忘的老娘。
麒瑄笑着哄老太太,“瑄儿哪敢啊,这不是来看您了嘛。”
柳如玉赶忙过来拉住他娘,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说着话。寒月看着他们,倒真像刚见公婆的新妇,不自觉的便有几分羞涩。
这时,从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瑄哥哥!”来人便是那“京城二佳人”之一的柳眠絮。
柳眠絮与麒瑄是名义上的表兄妹,这柳眠絮是柳辅初孙辈中唯一的孙女,自小常常进宫同五公主、六公主玩耍,与麒瑄倒算的上是青梅竹马,自小相识。而且这柳眠絮,对麒瑄这位名义上的表哥,确实是自小仰慕。当初柳辅初在朝堂上为自己孙女请婚,说的倒也是事实。得知麒瑄大婚,柳眠絮心里,确有几分酸涩。
如今见到麒瑄和她身边的寒月,千般心绪也只能深埋在心里,语气幽幽的行礼,“眠絮见过瑄哥哥,见过嫂嫂。”
麒瑄可不知柳眠絮的心思,仍乐呵呵的应着她。“眠絮不必多礼。许久未见,眠絮倒出落的更加水灵了。”倒是身边的寒月看出柳眠絮的不自在,那看向麒瑄的眼神也未免太炙热了一点。暗地剜了麒瑄一眼,也大大方方的回了礼。
麒瑄寒月与柳家人交谈了一会儿,柳辅初也回了府,简单交代家人去准备吃食,就拉着麒瑄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柳辅初关好门,爷孙俩寒暄两句,柳辅初便开门见山的问麒瑄:“瑄儿,对于魏王之事,你如何看待?”
麒瑄想了想,反问:“外公,可是有什么人,对您说过些什么?”
柳辅初心里一惊,停顿一下,看着麒瑄,点点头。“不错。是有人跟老夫说过,魏王先是怂恿多吉朗暗杀了多巴取而代之,又背信弃义的联络南瓯出兵,将多吉朗围攻,转而灭掉漠南台,两人平分好处。”
麒瑄苦笑摇摇头,对柳辅初说:“外公果然是被人蒙蔽了。”
柳辅初惊问:“此话怎讲?”
麒瑄看着柳辅初,说道:“瑄儿自小常受外公教诲,外公应该了解麒瑄的为人。我秋麒瑄自小受到阴险小人的迫害,定不会与那些人一般在背后搬弄是非!我只求外公能相信我所言,看清这事中曲折。”看到柳辅初严肃的点点头,麒瑄继续说:“外公,不瞒您说,自二皇子出兵之后,我与他一直有书信联络。不错,魏王确实曾与多吉朗定下盟约,许诺他若能使漠南台放弃攻打金夏汗国,便保他顺利继位,并不再攻打漠南台。所以,多吉朗一发动政变,并率兵返回漠南台,魏王便停止了对鹰都的进攻。但是没有想到,南瓯会突然发兵!”麒瑄将其中纠葛细细讲给柳辅初,她此时迫切的需要柳辅初的帮助,自然不能瞒他。
柳辅初听到事情的真相之后,大惊失色,如果真如麒瑄所说,那传消息给他的人,当真是居心叵测!借助他在朝廷的威信,让他成了这出头之人,还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可是,那人与自己一向交好,怎么会如此设计陷害自己呢?
麒瑄见柳辅初没有答话,又说:“外公,您想想,魏王征战多年,连昔日对手提起他,都得赞一声真豪侠,若非事有隐情,又怎么会突然变成善耍心机的奸佞小人呢?”
柳辅初仔细看着麒瑄的神色,他不是不相信麒瑄,只是与他通信之人分量太重,让他不知道该去相信谁。
麒瑄见柳辅初依然沉默着不说话,微微叹了口气,“外公,就算您现在不信我,瑄儿还是希望您能谨慎行事,万不要中了奸人的计。之前的时候,我在胭脂阁见到一些陌生脸孔,派人去查,发现竟然是从南瓯来的练家子,那花魁怜香与他们也多有牵连。可等我查清楚,再派人去胭脂阁拿人的时候,却发现他们都消失了。问起来,原来那怜香一干人竟然被裴世勋接进了府里。我担心,南瓯出兵,怕是与裴世勋月兑不了干系。”话已至此,也不能再多说什么,麒瑄只希望这位耿直的老臣,能听进去一点。
听麒瑄这么一说,柳辅初想起来,不久之前麒瑄确实曾派人大闹胭脂阁,市井传言,这风流七爷是想强娶怜香不得才发的怒,现在想来,原来竟是为了这。想了想,觉得麒瑄不会害柳家,咬牙说道:“瑄儿,并非外公不信你,只是,这与我传信之人,你可知是谁?”
麒瑄摇头。
柳辅初长叹一口:“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麒瑄大惊:“竟然是他!”
再说这边。
麒瑄被柳辅初拉进书房不在身边,穆寒月便多出了几分不自在。柳老夫人看了出来,便遣散大伙,让柳眠絮带寒月在府里逛逛,想着二人年纪相仿,大概能好相处一些。却不曾想,在对待孙女的心思上,她可没有柳辅初看的通透,如今这二人算是情敌,情敌单独相处,岂不是更加尴尬。
但柳老夫人发了话,柳眠絮怎能不从,忍着心中的刺痛,只得领着她这位又羡慕又嫉妒的嫂嫂,在府里闲逛。
一路上,柳眠絮不发一语,寒月自从觉出她对麒瑄的不一般,心里也生出些自己也不明白的怨懑,也不愿说话,只静静的跟着她。
不知不觉中,二人来到了柳府的后花园。
柳眠絮在一棵梧桐树下站定,看着眼前的梧桐,柳眠絮的眼眶微红。掩藏好情绪,柳眠絮回头看着寒月,笑笑。“嫂嫂大概不知,瑄哥哥小的时候,可是很喜欢这片花园呢。”
寒月除了在麒瑄面前会多出很多笑容和表情,在其他人面前,一向都是冷清的神色。刚才柳眠絮一时外露的情绪被她收入眼底,此时也是无甚表情的答道:“是么。”
柳眠絮自嘲的笑笑,又指着这棵梧桐说道:“这棵梧桐是我七岁那年生日时,瑄哥哥同我一起种下的。当时不懂事,只是觉着这处风景好,她便决意种在这里,还把原先长在这里的一片花草拔了个精光。等我们种完了梧桐,才知道,被我们害死的那些花草,竟然是爷爷专门从南海边移来的龙眼花,当时废了不少力气才养活,可是爷爷的心头宝呢。后来被爷爷知道了这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瑄哥哥倒还理直气壮的对爷爷说,‘本就不适合水土,还强留它作甚。’呵呵,现在想来,真是有趣。”轻抚上梧桐,又似自言自语的说,“没想到,十年未到,这树竟然长的这么大了。”
寒月也静静的看着眼前这棵枝繁叶茂的梧桐,许久,才淡淡的说道:“树木自然是在适宜的水土上,方能生长茂盛。”
柳眠絮听着寒月的话,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依然轻抚着梧桐,而心中的伤感和失落,却怎么也抚不去。
这时,二人听到从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齐齐回头。
柳眠絮看到是麒瑄急匆匆的跑过来,心头一喜,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想要开口唤她。
“寒儿!”麒瑄还未过来便欢快的喊了一声。这一声,硬生生的打断了柳眠絮还未出口的呼唤。
快步奔上前,麒瑄握紧寒月的双手,语气是柳眠絮从未见过的欣喜。“寒儿,你果然在这儿!”顺着寒月给她的眼神,麒瑄好似才发觉柳眠絮也在似的,轻声说了一声,“眠絮也在啊!”
看着这两人紧握的双手,看着麒瑄从未有过的欢喜模样,看着神色冷清的穆寒月在见到麒瑄那一瞬间的柔情,柳眠絮感到心被揪扯的生疼。她,终究不是适宜麒瑄的那一片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