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帕西提亚很早就过来了。请使用访问本站。她神采奕奕,捧着一叠草纸,兴冲冲地就把林苗拉到了身边,双眼熠熠发光。林苗才刚起床没多久,还有点似睡非醒,见帕西提亚兴致高涨,也勉强打起精神坐到她旁边去看,她打眼一瞄,立刻坐不住了,蹭蹭蹭就把帕西提亚压着的东西抢了过来。
“这这这……!!!”她一页页哗啦啦翻着,把帕西提亚带来的一堆纸全都看完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兴奋地盯着咬着唇目光游离有点不好意思的帕西提亚,“这全都是你自己画的吗?!”
帕西提亚带过来的,除了林苗昨天完成的画稿以外,还有一沓新的画稿。
新的这一堆明显可见模仿的痕迹,但自我发挥的内容也相当之多。她把林苗的三头身拔高到了五头身,运笔线条也柔和细致的多,关键的是,她在服装背景上都非常用力,比林苗的三两笔带过表现力不知强了多少——太厉害了!
林苗用惊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帕西提亚,眼神中洋溢着灿烂的赞美之情,帕西提亚清咳两声有点脸红,有些忐忑地悄声问道:“克吕蒂……你觉得怎么样?”
“画得太好了!”林苗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之意,帕西提亚用了半天就把自己学了这么久的技能掌握了,简直就是个艺术小天才啊!
“你昨天画了很久吧?”虽然惊喜,不过看着厚厚一沓纸,想必是花了不少功夫,虽然脸上看不太出来,但林苗也有些担心地瞅了瞅她,心里猜测她可能一整晚都没怎么休息。
听到林苗的夸奖,帕西提亚松了口气似的,本来紧绷着的面庞骤然水似的柔和了下来。她有些开心地弯起了眼睛,声音也轻快了起来:“并没有。并没有太久。”
见林苗冲着自己露出了促狭的微笑,熬了一夜的帕西提亚知道自己说的话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一向从容的她也为了自己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昨天看到你在……”
她顿了一下,指了指桌上的纸,用一种奇异的语气道:“画画。我也很想把自己和修普诺斯的故事画下来。”
“这是你和修普诺斯的故事?”林苗小小的吃了一惊,重又把那叠稿子拿了起来,细细看了起来,这才看出这似乎确实画的是个爱情故事。其实这也不怨她没看出来,她本来就翻地极快,帕西提亚表情达意又太过含蓄……翻了二十几页都没有一句话,她乍一看还以为是练习的手绘图,实在没和故事联系起来。
可是看到帕西提亚那张失望的脸,她顿时又萌生了极其强烈的罪恶感。
林苗连忙哈哈笑了两声掩饰,大声地道:“画的真是太像了,这个一看就是你!”
帕西提亚看她指着的那个人,一下子更加黯然了:“……你说的那是我妹妹。”
“……呃,”林苗卡了下壳,半响才干笑着道,“原来是这样……”
帕西提亚叹了口气,指了指她右手边压着的一个女孩:“这个才是我。”
林苗瞪着眼睛,把这两个人比了半天,也没看出除了衣服以外她们还有什么差别。
“抱……抱歉。”看着帕西提亚心灰意冷的样子,林苗感觉舌头都有点打结巴,她果然不应该开口的!
帕西提亚轻轻摇了摇头,口气中却没什么怨责的意思,倒是自怨自艾多一些:“没事……是我没有天分。”
她看着桌子上的画稿,心里有些沉重,伸手一张纸就要往回收:“我本来以为我可以的,没有想到……我果然还是不行啊。”
她自嘲的语气听得林苗更是如坐针毡:“不不不这不是你的问题……”
“别这么紧张克吕蒂,”见她这个样子倒是帕西提亚笑了一下,虽然看着安慰她的成分更多一些,“我会过意不去的。诗歌也好,乐器也好,我一向不擅长这些……”
听到她的话,林苗却是突然有了想法,拉着她重又问了一遍:“你是说……诗歌?”
“是啊,”帕西提亚苦笑一声,长如鸦翅的睫毛轻轻颤动,“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
她抬头看着林苗,又不自觉轻轻叹气:“看来我在其他的方面,也没什么才能啊。”
“怎么会!”林苗的眼睛却是陡然亮了起来,她抽出了一张图,来不及跟帕西提亚解释,就匆匆拿起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帕西提亚的图画的精细得多,一张纸上只有一张图,空余的地方很不少,林苗挑的这张留白的空间就非常充裕。这是一张欢乐的宴飨图,参与宴饮的人有得举杯有得欢笑,在这纷纭众神中,只有两个人有着目光的交汇,是这张图的中心。
女主人公正和三个女神聚在一起,她穿着及脚踝的长裙,看着优雅而华美,她秀雅的脖颈有着完美的弧度,正向身后看去,而她目光所及的地方,正是刚刚放下酒杯的男主人公。
他的手指尖还停留在酒杯上,杯子随着他的动作,似乎有滚落在桌面上的迹象,他的目光望着女主人公,似是欢喜,似是惆怅。
虽然是五头身,但帕西提亚笔触依然非常细腻,几乎勾画出了男女主之间刹那间怦然心动的心情。
林苗文思泉涌,唰唰唰开始在上面题字:——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惊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她三两下急就而成,看着那一片圆融的字符,心里十分满意。
“这是……什么?”虽然心情低落,但看到林苗收笔,帕西提亚还是万分好奇地把这张图接了过来。
“这首诗……是你写的吗?”这个时候的诗歌还不及后世那么圆融秀美,乍然接触到这么一首旖旎温存的爱情诗,帕西提亚的表情就跟灌了几瓶仙露一样神采焕发,“这个真是太好了!”
看到帕西提亚一下高兴起来的模样,林苗也跟着高兴起来,不过这高兴并没搅乱她的理智,她可没有勇气接受这种赞誉:“这不是我写的。”
这首诗是她在学徐志摩《再别康桥》的时候老师顺带提到的,当时教课的老师只是轻描淡写地找人读了一遍就翻了过去,她却一直念念不忘,下了课就把这首诗抄了下来,默默记在了心里。
这首诗的名字她也很喜欢——《偶然》。
为数不多会背的现代诗之一啊!林苗一面心里激动得打滚一面又有点哀伤,现代……估计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见帕西提亚还在翻来覆去看那首诗,身上的郁郁之气退去不少,林苗暂时放下了那些多愁善感,拿起笔来在纸上点了两下:“其实没有必要非要画成故事的样子啊,做成画册,也蛮不错的。”
“画册?”帕西提亚读到第三句,听到她的话,便停下了朗诵,似懂非懂地看她。
“恩恩!”林苗肯定地点了点头,模了模下巴,很文艺地道,“很多时候感觉比故事要有意义得多,你不觉得把画配上诗,才能更好地表达你的感情吗?”
帕西提亚一直将关注点放在诗上,听到她这么说,这才把诗和自己的画结合起来看。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图,心里突然生出些奇妙的感受。
在奥林匹斯神齐聚的宴会上,他们的相聚,难道不是一种偶然吗?天与地的距离,在赫拉的允准之前,他们的关系,不正是水波上的倒影、黑暗中的小舟稍聚集散吗?
偷偷瞧着帕西提亚的林苗见她想得入神,,好久才听她喃喃道:“……是啊。”
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帕西提亚很快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可是……我并不会写诗啊。”
这个年代不讲究知识产权,所以林苗回答的很是坦然:“不用自己写啊,我这首诗就是用的别人的,应景就行了嘛。”
帕西提亚回味了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这才转忧为喜,脸上绽开了笑容,她又把这首诗默默读了几遍,开开心心提起笔一张张图往过补诗,林苗看到她终于重新提起了干劲,也松了口气,拿起笔开始继续画自己的Q漫。
帕西提亚昨天画的统共也就二十来着,看着虽然多,但补起诗来却是速度飞快,林苗刚才画了两页,她就脸色红润地把那一沓纸重又放到了旁边。
“好快啊!”林苗发自内心地赞叹了一声,要知道刚刚她光想那首诗就想了半天,帕西提亚说自己不懂写诗什么的,果然还是在谦虚吧。
听到林苗的夸奖,帕西提亚矜持地一笑,很谦虚的没有说话,不过她拿起新的一张纸犹疑了一下,还是打断了重新提起笔的林苗:“克吕蒂,如果我想像你一样把故事画下来,又该怎么做呢?”
看林苗脸上露出些为难之色,帕西提亚也觉得自己的要求过于冒昧,忙歉然地想要收回自己的话:“你说的画册我也很喜欢,如果画故事很难的话,我就继续画画册好了。”
见帕西提亚这么不安,林苗赶快安抚了一下她敏感的神经:“那倒不是……”
她抿着唇想了一会,忽而一笑,有了主意:“不如这样吧,我给你讲给故事,你把它画下来怎么样?”
帕西提亚几乎没怎么想就直接答应了,这大大地给了林苗继续下去的勇气,她本来心里还有点忐忑,见帕西提亚一脸的信任,一下子又有了底气。她脑子一动,就挑了睡美人的故事。
一方面帕西提亚的画风偏于梦幻轻灵,一方面童话故事结构简单、和希腊背景也比较接近。林苗在心里思忖一番觉得没什么疏漏,就慢慢理清思路开始讲。
帕西提亚一边听一边在纸上记下重点,等到林苗讲完舒了口气后,她便低着头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
林苗见她想得认真,便也不去打扰,刚好她说得口干舌燥,干脆就直接出去接水了。
她刚刚走出门外几步,就瞅见了好久不见的塔纳托斯,她和塔纳托斯关系一般,不过想到他和明塔走的挺近,林苗也就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塔纳托斯!”她快步走了两下赶了过去,扬起声音唤了一声,塔纳托斯听到声音,就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她。
塔纳托斯的沉默跟哈迪斯比起来简直不遑多让,更糟糕的是,跟哈迪斯俊美的脸相比,他的面容更加的阴郁冷酷,林苗乍然间被他一眼扫过来,身上也有点发凉,不过她知道塔纳托斯就是长得凶,人还是不错的,所以也没什么芥蒂就跟他打听起了明塔的近况:“明塔最近还好吗?”
“不好。”
“嗯?”林苗被这回答惊着了,刚想细问原因,猛然间却是抓住了什么,一下子拧过了头,“明……明塔!”
她一脸欢欣地笑了出来:“我就说塔纳托斯什么时候说话声音这么像你了……”
明塔一脸冷然,跟她的欢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塔……”终于意识到不妙,林苗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瞄了她两眼,“你还好吧?”
明塔露出了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狞笑的表情。
林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帕西提亚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她找准机会就想开溜,可惜腿脚太慢,还没走就被明塔挡了下来:“让她先等着!”
塔纳托斯和修普诺斯是双生兄弟,后者的工作却比前者清闲了不止一筹,就算再心如止水她也难免有些迁怒,不过看着面前的林苗,她暂时的把这种情绪压了下来,总算找到了机会宣泄一下自己长时间的不满——“你知道我们这两天摄走了多少灵魂吗!”
林苗看着明塔恐怖的表情,没有勇气估算。
“八万!至少八万!”一贯冷静自持的明塔难得激动,“我光割掉的头发都可以装十个麻袋了!”
听到这个数字林苗心里一跳,,明白特洛伊恐怕已经陷落了。
明塔见她心不在焉若有所失的样子,本来充盈鼓荡的怒气也不知道从哪里泄了出去,再也发不出火了,她重新戴上那张高贵冷艳的脸,冷哼一声,道:“昨天希腊军营的奥德修斯他们已经想出了藏身于木马中从城内攻破特洛伊的主意,城里的一个人点燃了火把,把整个特洛伊城都点燃了,在希腊人进去的时候,特洛伊已经成了一座死城了。”
想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不太友好地瞅了一眼林苗:“本来希腊人在特洛伊的攻城战也要打上半个月,结果你这么一弄半个月的工作我和塔纳托斯两天就要做完……”
明塔本来不是特别在意这些的人,但是塔纳托斯受了欺负她可就受不了了,话中明显带着情绪。
林苗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快,因为她的脑子里翻覆的都是一句话——他最终还是点燃了那只火把。
火本来是生,然而现今又成了死。唯一有些慰藉的,就是死亡之后的冥府,又将成为新的重生。
明塔见她神情恍惚,感觉自己似乎说得太重了,不过她这两天确实被林苗这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日没夜地在死人堆里剪头发,好不容易才完成了指标,话里难免有些埋怨。此时她看林苗的样子,又有些后悔了。不过虽然心里自责,但她的样子还是一成不变的冷面。
只是在这冷色中,她已经悄悄转换了话题:“不过这场战争总算是结束了,那些奥林匹斯神也能空出时间来参加婚礼了,从二十天前一直拖到明天,你总算是能名正言顺的站在冥王大人的身边了。”
见林苗依然一脸恍然,虽然表情依然冷冷的,但明塔终于也有点发慌了,她正在反省自己究竟是说了什么话把林苗震成这样,林苗就已经颤颤巍巍地开了口:“……明明天?!”
看着林苗手足无措的样子,一向很有眼色的明塔哪能不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事情,趁着林苗还在惊怖难名的,拉着塔纳托斯就先跑路了。
林苗好久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第一个想问的就是明塔,可明塔早就跑的没影了,她找不到人,只好又窜回去问帕西提亚。
帕西提亚正在里面画睡美人,见她突然闯进来头也没抬,打了个招呼继续专注于自己的艺术创作。林苗也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直接坐到了她的对面:“明天……明天就是我的婚礼了!是不是真的!”
帕西提亚头皮一麻,手一抖炭笔断了一截,她不敢抬头,更不敢直接回答林苗的问题——哈迪斯瞒这件事已经瞒了很久了!!!
哈迪斯的保密工作做的还是非常全面的,基本上冥府所有的人都已经交代过了。林苗一向神经粗大,关于她和哈迪斯的婚礼时间根本没什么准确的概念,哈迪斯对她的说法一直就是过一段时间,她想着特洛伊之战打的热火朝天,那群人仰马翻的奥林匹斯神估计没什么时间来参加婚礼,也就坦然地在冥府混日子。对于哈迪斯,她一直抱有极大的信任,深觉自己没有骗婚赖婚的危机,对于婚礼的具体日期也没那么上心。要不是明塔和塔纳托斯一直在凡间公干不知道哈迪斯的主意,林苗估计得等到婚礼现场才能清醒过来,接受哈迪斯给她的这个莫大的——“惊喜”。
帕西提亚被她如狼似虎的目光盯得坐不住了,但是也没那个勇气在她的面前直接开溜,只能闪烁其词左顾右盼,想要拖延一会时间,她正急的火烧眉毛,突然往外边一指:“冥王大人!”
“这种当我是不会上的!”林苗觉得这简直就是对自己智商的蔑视,她义正词严地看着帕西提亚,要求她坦白从宽,“究竟是不是明天!”
帕西提亚没想到她这么顽固,只好伸出食指小小的戳了戳她的背后:“真的是冥王大人。”
“哪有这么巧……”林苗万分不信,不过在帕西提亚真诚的目光下,她还是选择了转头看看,“……怎么能这么巧!!!”
站在门口的,除了哈迪斯还有谁!
她再转头一看,刚刚还好好坐着的帕西提亚已经没了踪影。
她攒紧了拳,不由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帕西提亚我真的看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面瘫脸哈迪斯: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了,开心吗?
面瘫脸too林苗苗:吓……吓尿了!嘤嘤嘤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