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阿笙常常会想起那一夜。
病房里少了消毒水的味道,反而弥漫着凉凉的薄荷香。
病房很静,阿笙睡不着,躺在床上偷偷打量陆子初。
他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翻看着文件,手里拿着一支笔,偶尔在文件上备注着文字,很少皱眉,也对,他专业知识好,经验丰富,想必也不会因为诉讼案件愁眉不展。
陆子初隐隐觉得对面有人在看她,抬眸,就撞上了阿笙的视线。
阿笙偷窥被发现,倒也镇定,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陆老师,虽说工作重要,但也别太累着自己了。罴”
“嗯。”陆子初嘴角一弯,这孩子这么关心他,怎么他听来反倒像是欲盖弥彰呢?
“那……我先睡了,您忙完就回去吧!”后半句是发自内心的,这时候倒真的希望陆子初回去了,他若继续在这里待下去,阿笙怕自己会被七上八下一颗心给折腾死。
陆子初见阿笙闭目入眠,摇头笑了笑,打开一旁的台灯,然后起身把病房灯光关了,一时间病房内有些昏暗,并不阻碍夜间视物。
临近凌晨,医院12楼,陆子初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高楼大厦,庞大的建筑群里,隐有高低不齐的房产建筑矗立在那里。
那是陆氏新开发的建筑群,临街位置,霓虹灯闪烁,纵使是隆冬深夜,依然车流量不断,将t市街道点缀的无比繁华。
站了一会儿,转身看了一眼病床,只看到她侧身而眠,睡颜安静恬好。
暖意融融的房间里,陆子初双臂环胸,看着少女,良久未动。
他知道他对少女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是喜欢,还是爱,现如今他并不确定,他只知道,惦念她的悲喜,这种感觉并不糟糕。
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她还小,将来充满了未知,他的感情能发展到什么田地,尚不知晓。这么看来,不管是她,还是他,他们的感情都需要慢慢成长。
……
陆子初早晨离开,阿笙还在睡,蒙着头,蜷缩在被子里。
叫了她两声,没应,陆子初再冷静,也由不得皱了眉,俯身揭她蒙在头上的被子,她意识迷糊,竟然还揪着被角小小抗争了一番。
陆子初眼睛里盈满了笑意,室内温度高,蒙着被子睡觉,她也不怕捂出病来。
被子拉低,被光线所扰,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不管怎么说毕竟看清了陆子初,叫了一声“老师”,又闭眼入睡了。
阿笙昨晚做了一夜梦,好梦,噩梦,一梦天亮,自是困极了,看到陆子初还以为犹在梦中。
模模糊糊中,听到陆子初似乎在跟她说话:“我去学校了,中午来看你。”
“嗯。”
他问:“中午想吃什么?”
“不想吃。”
“香菇鸡肉粥,怎么样?”声音清冽美好,仿佛漂浮在晨曦烟雾中,阿笙觉得不真实,只当梦没醒,又“嗯”了一声。
陆子初离开前,叫来了李护士,把阿笙的药准备好放在床头。
陆子初穿好外套,压低声音对李护士说:“不要叫醒她,等她醒了,先给她倒杯水喝,如果没有胃口,劝她多少吃一点,饭后叮嘱她把药吃了。如果继续发烧的话,直接找吴医生。”
李护士听着,面上带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多好的男人啊!体贴入微,她遇见的太晚,不曾想被小女孩捷足先登了。
……
阿笙醒来,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了,喝了半杯水,去了趟洗手间,梳洗回来,李护士已经把早餐帮她端了进来。
早餐清淡,原本很好,但阿笙吃了几口,就没了食欲,刚放下筷子,正在忙着倒水的李护士就走了过来,把筷子重新拿起来,放在了阿笙手中:“顾小姐,你还是多少吃一点吧!陆先生不希望你空月复吃药。”
陆先生?陆子初。
阿笙微愣,拿着筷子,问李护士:“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诓她的吧?
李护士转身继续之前的工作,“你当时还在睡觉,陆先生叫不醒你,所以他说了什么,你并不知道。”
阿笙心不在焉的吃着早餐,有些发窘。她没印象,但愿没有做出什么丢人事。
李护士把水端过来,放在床头,看着顾笙,笑着说:“顾小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我们私底下都很羡慕你。”
这话倒让阿笙又是一愣:“男朋友?”
“陆先生啊!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阿笙无语若干秒,无奈一笑:“你误会了,他是我大学教授。”
“哇,师生恋啊!”谁料,恍然大悟后的李护士竟激动不已,“我上大学那会,怎么就没遇到这么帅的教授呢?”
阿笙额头冒汗,冷汗,只能继续无语下去。
……
阿笙早晨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问李护士
借了充电器。
开机后,上午似乎一直在接电话,短信也是一条接一条,电话来自508舍友,还有一些同学,听说阿笙生病住院,字里行间关怀不已。
有些同学平时仅限点头问好之交,没想到阿笙住了院,同学情谊真切暖人,阿笙看着那些短信,没有触动是假的。
她给许飞打电话的时候,许飞正准备离校来看她,她说:“我同学怎么都知道我住院了?”
“还不是江宁那丫头,早上醒来见你没回宿舍,给我打电话,我说你住院,然后就像现在这样,全都知道你食物中毒在住院。”
“……”食物中毒,很光彩吗?不,这一刻,阿笙想叹气。
许飞说:“我一会儿去医院看你。”
“好啊!正好可以见见我姑姑,还有韩家司机。”阿笙算准了,只要她一提韩家司机,许飞绝对不敢来医院。
果然,许飞“啊”了一声,嘀咕道:“那算了,司机认出我来,多尴尬啊!”
阿笙笑,这事要追朔到大二暑假。
大一暑假,姑姑为了劝阿笙跟她一起去韩家,在大院住了一个多星期,阿笙固执不走,司机没办法只能在县城宾馆也住了一个多星期,名车就停在宾馆停车场。
许飞倒好,放着午休不睡觉,烈日下,拿着刀片,在名车车门处画了一条清晰的长痕,不巧的是这一幕正好被司机看到,于是烈日下,两个人进行着追逐战,待许飞汗流浃背,仿佛从热水里捞出来站在阿笙面前时,哭丧着脸说:“阿笙,我怕是要进局子里面了,记得给我送饭啊!”
在阿笙追问下,许飞不耐烦道:“顾姑姑被韩永信害了一生,我让韩永信破破财怎么了?”
堂堂法学系高材生,竟然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阿笙当时想吐血。
事后,阿笙把这事说给顾清欢,顾清欢只笑着说了一句:“孩子气。”后来给司机打了一通电话,这事也就过去了。
如今,阿笙并非有意吓许飞,而是……上午努力回想了很久,睡梦中,陆子初似乎说他今天中午会过来。
许飞如果看到陆子初,阿笙自说他和陆子初之间就是师生关系,很清白,但指不定许飞如何咋呼呢!
刚跟许飞结束通话,吴奈就穿着一身白大褂走了进来,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又让人帮她量了体温,最后招手示意护士给阿笙输液。
阿笙配合的伸出右手,她也想早点儿治好病,离开医院。
“陆先生早上离开时,叮嘱过我,顾小姐输液时最好避开右手。”李护士在一旁探出头,说着认真的话,脸上却是笑嘻嘻的,暧昧着呢!
吴奈被呛住,咳嗽了好几声,抬眸见阿笙脸微红,吴奈笑的更迷人了,点头道:“嗯,那就左手输液,请孙护士叫来,她经验丰富,扎针也不疼。”
“呃……不用这么劳师动众。”阿笙见李护士真的出门找孙护士去了,有些急。这不是闹笑话吗?
吴奈悠悠一笑,“你们陆老师那么苛刻,我如果不把你照顾好了,他回来剥了我的皮怎么办?”
阿笙那个尴尬脸红啊!陆子初怎么会有这种朋友,表面敬业随和,尊重他人意愿,但骨子里特爱戏耍欺负人。
不用陆子初剥他的皮,阿笙自己都想动手剥了。
几分钟后,孙护士来了,正给阿笙扎针输液,吴奈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手机,上面闪烁着“阿愈”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