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江河畔 第92章 警钟长鸣

作者 : 周书祥

()君去何时归

李佳晶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天刚拂晓就起床了。她给儿子做了最后的早餐,半碗炒鸡蛋,面条里加了两个荷包蛋。儿子看着妈妈,想着妈妈今天就要出远门了,心里很难受,虽拿起了筷子,还是吃不下。佳晶心里也难受,连忙劝导说:

“小龙,吃吧,妈妈会尽快回来看你的。你已经读五年级了,不是小孩子了,也要懂事了。”

“妈妈,你也吃吧。”儿子噙着眼泪望着妈妈。

“刚才,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留给你的,吃吧,儿子。”她说着,扭过头,偷偷地擦了一下眼泪。

李佳晶好不容易劝着儿子把早餐吃完,又送他到学校上早读,看着儿子进班上了他的座位。吴老师这学期任教小龙的数学,也是小龙的班主任,他见李佳晶来到,微笑着与她打招呼:

“佳晶,今天你怎么亲自送儿子上学?”

“我是特地来跟你说件事的,我今天就要出远门,好长时间不能回家,小龙已经正式交给他的爹爹(爷爷)女乃女乃了,以后,在学校里,还得靠您多多关照……”佳晶说着,眼里充满了泪水,忙转身擦拭着泪水。

吴老师非常清楚佳晶的身世和处境,看着佳晶伤心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怜悯,忙说;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龙的。严格管教学生本身就是我们老师的责任,我平时对他很关心的,管理上也很严格。从其他方面讲,陈爱琳是小龙的姑妈,小龙的姑父秦小恒那时非常关心我的儿子吴献宇,而你又是秦小恒的同学。从这几方面的因素来讲,我都要好好地关照你儿子。”

“谢谢吴老师!”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吴老师带着微笑。

……

佳晶同吴老师聊了几分钟后,从窗户里最后看了一眼儿子,匆匆走出校门。

秦小恒同有关老师调换了课程,来送她了。他帮她提着沉重的旅行包,来到洛江车站点。一会儿,他们搭上去县城的车,不到一个钟头就到了县城车站。由于他们来得很早,去广州的长途车还有四个多钟头,佳晶把大旅行包存放到车站存放室,只提着一个小包包出来了。他们二人坐公交车来到潭北公园。

公园内景色秀丽而幽静,各处都有靓男倩女携腕游览,有的还亲亲我我,这些情景勾起了佳晶和小恒无限的伤感。他们虽然也是手挽着手,但这只是最后的一挽。他们无心欣赏周围的美景,只是手牵手默默地慢慢地踱着步子,不知不觉来到一竹林深处,竹林里面有几处座椅,他们选一僻静处双双坐下。佳晶依偎在小恒哥的怀里,眼泪慢慢流了出来,小恒的眼圈也潮湿了。

他们都在心里感叹:此一别,何时能相会?

这时,几对彩色的蝴蝶向他们飞过来,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一会儿,又双双飞走了。看到这副情景,他们更加伤心了。佳晶搂着小恒哥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胸前,暗暗流泪。她珍惜着这分别前的每一寸时光,每一丝温存,每一份情爱。好一会儿,她放下双手,仰面躺在他的怀里,眼睛半睁着看着他,轻声唤着:

“哥——亲亲我。”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小恒替她擦了擦眼泪,她索性闭上眼,等待着他的……

她全身心的享受着哥的亲吻,一丝丝甜蜜融进血液透过她的全身……她像一只温顺多情的绵羊,体验着主人给予的轻柔的温馨的梳理……她全身心地陶醉在那种温情脉脉、动人心脾的抚慰之中,这抚慰如同一阵阵温柔而凉爽的风在吹拂着那起伏缠绵的高山、美丽多情的平原,又吹向那激情澎湃的大海……

这时,一对情侣慢慢走来,小恒轻轻唤她,又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坐起。她像从梦中惊醒,心里怪罪着来客,不该中断自己如痴如醉的美梦般的甜蜜。她坐起后,仍然痴迷地瞅着小恒哥。好一会儿,她噙着眼泪,问他:

“哥,还记得北宋柳永的《雨霖铃》这首词吗?”

“记得,尤其是下阕那几句,与我们此时的情景何其相似!”

“我昨日又读了那首词,它写得多么凄婉,多么动情,我想到了今日与哥分离的情景,同是秋天,同是恋人。我们与词中的情景多么相似。”佳晶泪眼淋淋,吟诵着:

“……

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她站到他的胸前,握着他的双臂,继续哭吟道:

“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何人说?”

秦小恒双眼充满泪水,被这纯真的激情感染,一时悲叹不已……他想起了苏轼的《水调歌头》,便用那后几句安慰她: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他们又紧紧地抱在一起,这短暂的温存与激情,使他们更加伤感。一会儿,秦小恒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送别的诗稿,瞅着他,说:

“晶妹,哥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我写了一首诗,作为我们离别的纪念吧。”说着,双手呈诗给她。佳晶也双手接着,静静地阅读:

君去何时归

带着无限的牵挂,

带着撕心的悲伤,

妹噙着眼泪,

匆匆地要去南方。

哥用泪眼哭问:

妹,你何时能回访?

曾记否:

多少个美好的月夜,

是我们欢快的时光。

星星能辨我们牵手的身影,

月亮熟识我们羞红的脸庞。

我们欢快的笑语溶入了洛江河水,

充满恋情的脚印布满洛江堤上。

我们童年纯真的友爱,

少年时朦胧初恋的彷徨,

青春期生死相恋的情爱,

都无一不在哥的脑海中回放。

怎能忘啊!

在采莲的小船上,

我们吟诗答对,放歌湖上,

那动情地歌声永在哥的耳旁回响;

怎能忘啊!

你违抗父令,不嫁高堂,

绝食数日,为哥献衷肠;

怎能忘啊!

你误入陈永旺骗婚的迷网,

清醒后,你为哥而逃亡,

跳河又撞桌,宁死不拜堂;

怎能忘啊!

哥大学毕业向你求婚,

你为了哥的名誉和声望,

忍痛割爱,把自己的幸福抛向一方。

……

十余载山盟海誓的情爱,

十余载咫尺天涯的恋想,

使我们友爱的堤坝更加坚强。

如今,妹要离去,

哥怎能不悲伤?

……

君去矣,

大雁会替我们捎言,

月亮会给我们传相,

对月思君呀,

哥泪眼汪汪。

君要保重呀,

哥祝你事业辉煌!

君此去,

何时能回归,

来到哥身旁?

佳晶读罢此诗,泪眼汪汪,将头埋在哥的胸前,又双手抱住他,在极力回味着诗中自己与哥相恋相爱的情景,那一幕幕快速的镜头在佳晶脑海里迅速回放着。这些以往亲密交往的镜头,此时竟成了她与哥分别的遗憾和哀叹。一会儿,她抬起头,噙着泪,啜泣着说:

“这是哥的肺腑之言,也是哥的一颗心,我的感受与哥的感受何尝不是如此?这首诗我会永远保存的,还有十余年前你上大学时送我的那首诗——《妹妹永在哥心头》,我也很好地保存着。今天,我再送你一双发辫,我的千言万语都在这双辫子里。你要好好地放好藏好,再不要被爱琳发现了。”

秦小恒怔怔地瞅着她,迟疑着,佳晶疑惑地说:

“怎么,哥不想要?”

“哥不是不想要,也不是怕再被爱琳发现,哥是怕有损妹的容貌。你想,有这一双乌黑美丽的辫子,给你的容貌起了多么好的陪衬啊!”

“我不管这些,我要赠给你,我不怕有损于什么容貌!”她说着,从随身带着的小包包里拿出折叠式小剪刀,就要剪下自己的长长的发辫。这时,秦小恒立即拦住,说:

“晶妹,恋物不在多,心诚比海大。三寸精于三尺长,妹献丹心哥不忘。我只要三寸长的辫梢,一来基本不损伤你的美容,两三个月就可长还原,二来,目标小,我也便于保存。”

佳晶犹豫一番,觉得哥说得在理,便拿出剪刀递给他,又两手捋起双辫,呈于眼前,动情地说:

“哥,你剪吧,尽可能剪长一点!”

秦小恒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了约三寸长的一双辫梢,在鼻前深情地闻了闻,又把它在胸口贴了贴,一串眼泪滴落在辫梢上。佳晶用带来的红毛线扎好被剪了一截的辫尾,又拿出一张卫生纸递给他,他接过,像包金子那样非常谨慎地包好充满晶妹情意的辫梢,放进自己的西服胸兜里,又用手拍了拍。这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就要做最后的道别,小恒滴着眼泪,深情地说:

“晶妹,好久没听你唱歌了,在这离别的最后时刻,我想请你唱一首歌,你……要坚强些……”

佳晶擦了擦眼泪,想了想,说:

“哥,我给你唱一首《东方商人》吧,我们此时的情景就是这首歌中的情景。”她伸出双臂,牵着小恒哥的双手,刚想唱出第一句,眼泪却先于歌声又出来了,小恒又替她擦掉泪水,示意她唱歌。她瞅着恒哥,动情地唱了起来:

不说是否该走,不说是否该留,

只请你别松开我的双手。

不说一往情深,不说难舍难分,

只希望此刻能多一些长久,

也许我们将北西南东,

你永远是我全部的所有,

也许我们将天各一方,

我永远都在为你守候。

不说能否再见,不说是否分手,

只请你留住我的温柔。

不说是否孤单,不说是否难言,

只希望此刻能多一些拥有,

也许我们将北西南东,

你永远是我全部的所有,

也许我们将天各一方,

我永远都在为你守候。

也许我们将北西南东,

你永远是我全部的所有,

也许我们将天各一方,

我永远都在为你守候。

佳晶唱完,两腮挂满了泪水,小恒也泪满两颊,两人被这伤感地歌声牵动了本来就悲戚戚的神经,更加悲伤了,他们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一会儿,他们觉得离上车的时间不多了,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秦小恒伸出手帮她擦着泪,一边擦,一边说:

“我们走吧,不要误了去深圳的车。”

她从条椅上拿起小包包,噙着眼泪,与小恒慢慢走出公园。他们上了公交车,很快就来到长途客运站。秦小恒在站内售货店买了6斤苹果,几块蛋糕,几瓶矿泉水送给她。她客套一下,还是收下了。他又把学校的固定电话号码写在纸上给了她,并叮嘱她到了深圳立即打电话给他,还要把她的单位地址及通讯电话都要详细地写信或者电话告诉他。

他将她沉重的旅行包放进车身下面的包厢里,他的心比这旅行包还要沉重。她踏上客车的踏板,回头向她深情地望了一眼,便滴着眼泪上了靠窗的座位。

不一会,汽车鸣笛,发动机响了,秦小恒挥着手,看着窗内晶妹瞄着自己流泪的愁容,流下了酸楚的眼泪。他目送着客车缓缓驶出车站,驶向那遥远的南方……

带着深深地离愁别绪,他乘车回到了学校,来到办公室。这时,全校同学们正在睡午觉。他没有忘记第一重要的事情——将佳晶第二次赠送的心爱的辫子作为特等秘密保存好,将它偷偷地锁进自己办公桌靠墙一边的抽屉里。办公室里有好几位老师没有睡午觉,在默默地备课、批改作业。郑娟娟老师看着他那满脸愁容的样子,非常关心地轻声问他:

“秦校长,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没什么。”他敷衍着回答,然后拿出语文课本和备课本,认真地备课。

他竭力将思维集中于备课中,用工作来冲刷与晶妹离别的痛苦。

下午,他上完了课,立即来到街上的新人家电门市部。张草莺看到他来到,忙主动搭讪道:

“姐夫来啦,是不是接爱琳姐的?”说着,两只圆鼓鼓的眼睛朝他脸上打着转转。

“是的,爱琳呢?”

“爱琳姐,姐夫来接你来啦!”草莺向后面大声喊着。

秦小恒不等爱琳上前来,便径直朝屋后走去。他与爱琳在厨房相碰,连忙说:

“回家吧,佳晶已经走了。——去那很远很远的地方。”

爱琳心里既高兴又怨怒,皱着眉鼓着嘴说:

“你是送过她吧,心里只巴(一定)疼死了。”

“看你说到哪里了,如果我不送她,怎么确信她去了深圳?”

“你真会诡辩,你真是个诡辩专家!”她嘴角露出轻蔑的一笑,又说,“你要是心疼他,舍不得她,我还是成全你们,你只要把8万元给我,你明天就赶去深圳,与她相会。”

“你这不是在开国际玩笑,我秦小恒恐怕一辈子都攒不了这8万元,你爸爸是开家电的,他倒是很有钱。我这个穷教书的,现在只有去掉8字后面两个零,还要向好友邹从文老师借几百元,才能勉强凑齐800元。”

“你只在我面前哭穷,在人家面前可就很大方了。今天送佳晶时,送了她什么好东西?”

“什么都没有送,我送他时去得很仓促,手中没带钱。别啰嗦了,我晚上还有课呢。跟我回去吧。”

陈爱琳心里庆幸着这次斗争取得了伟大的胜利,终于使情敌李佳晶远走高飞,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做出一副不满的表情掩饰着心里的高兴,在秦小恒面前扭捏一番。

张草莺深知爱琳肯定会跟小恒回去的,在秦小恒面前不妨来个讨好,笑着说:

“爱琳姐,回去吧,姐夫是多么好的人啊,他对你是多么真心、又多么疼你啊!再不回去,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草莺嘴里带着笑意,内心里非常羡慕姐夫秦小恒这个帅哥,也有些妒忌陈爱琳。她又想到自己的男人陈永旺不知何时满刑,何时才能相聚,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

“你不要学李佳晶,在他面前讨好卖乖。”爱琳对草莺这几句话很不满,瞪了草莺一眼,又说,“你现在赶我啦!”

“是的,我要赶你走!”草莺掩藏着对爱琳的妒忌和不满,向她苦笑一下,又朝姐夫羞涩地一笑。

爱琳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同丈夫回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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