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续延 15、荞麦花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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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断狗球,报了私仇。

女儿敢做,男儿当羞。

门续延把鸭子放丟了,自然少不了惩罚。老抠把她狠狠地打一顿,这不说,又罚她白干五年。

笫四年,收罢麦一直到三伏天才下一场透墒雨。头伏萝卜二伏芥,三伏里头种荞麦,毁了早秋种荞麦的很普遍。

种上荞麦,一直风调雨顺,无论山坡薄地,还是平原沃土,转眼功夫都长齐腰深,紫红的杆子,翡翠的叶子,雪白的花簇,水泼不透,撤土不漏,站在地这头用力一推,地那头就动弹,一块连一块,一望无际,在劲风的吹拂下后浪推前浪,一直浪到天边。

几千年的农耕经验告诉人们:哪一年种的荞麦多、长势好,那一年的狗连蛋现象就越普通,越突出。平常很少见狗,荞麦开花时就突然多起来,谁家的荞麦不被狗盘倒那是万幸,是万一,有钱人家不惜掏钱雇人日夜守护,甚至放枪吓狗、打狗。

老百姓总结经验说:“荞麦开花狗连蛋。”科学发达到今天,仍然没谁研究出来狗为什么喜欢在荞麦开花时专跑到荞麦地里连蛋。

秋分这一天,秋高气爽,老抠的心情也难得爽一回,就叫门续延打猪草。老抠的傻儿子耀宗和二丫都要跟她下地,老抠不叫去。白雪公主(其实是公狗,老抠喜欢女人,也喜欢母狗,给它起名叫白雪公主,就给家长因喜欢女孩,给儿子起名叫花叫妮儿或叫花妮儿一个理儿)跟着她下地,才走到一块荞麦地头,突然从地里跳出一只大黑狗,吓她一大跳。

二狗一见钟情,相见恨晚,相互闻闻,就一前一后蹿到荞麦地里尽情地玩耍,它追追它,它追追它;它咬咬它,它咬咬它;它趴趴它,它趴趴它,做足了前戏,培养了感情,很快缠绵起来,白狗紧抱住黑狗做,黑狗一任白狗爱。

她看在眼里,气在心里,盘倒谁家的一大片荞麦可惜不说,胆敢在大白天守着人乱搞通奸,这简直就是对她的人格羞辱,是性的挑逗,是欺人太很!

她抓紧镰把别在后头,猫着腰从二狗后头慢慢靠近,正要打下去,白狗突然从黑狗身上跳下来,回头照她大腿上咬一口,鲜血染红了大裤衩子。

由于二狗交尾正紧密,对各自向相反的方向拉扯,企图月兑钩,但是谁也别想逃月兑。俗话说,狗屄有锁,猫屄有火。

她抓住扯蛋的有利时机,奋不顾腿,也奋不顾蜜蜂们的围蜇,忍疼追上去,举镰照准二狗对接处砍下去,不偏不歪正好砍断了狗球,白狗裆下血流不止,惨叫着跑回家告状。黑狗夹住白狗球边逃边叫,惊恐万状,不时回头看,眨巴眼的功夫就消失在白茫茫的荞麦花海里。

她抓把细土捂在伤口上仰天大笑,然后痛快地大骂:“你个该死的白狗,仗势欺人,活该断子绝孙!你个死不要脸的黑狗,你那庄上都没个公狗?能浪摆到俺这庄上,这一回给你塞住,看你以后还咋浪摆?”

老抠给白狗上上三七粉,用两幅孝布子当绷带缠住腰,抱到狗窝里拴好,站在大门口纳闷。

她拎个空箩头,一瘸一拐地哭着回来。“你这是咋啦?”“我叫黑狗咬了。我和咱的白狗正在地里剜草,一个大男人扛着猎枪领只大黑狗来到我们跟前,那个黑狗一见咱白狗就扑上去,俩狗很快就连成蛋。那个大男人见白狗欺负他的黑狗,要用枪打咱的白狗。我跪那求他别打,他不用枪了,就夺我的镰,我夺不过他,他就用镰砍断了咱的白狗球。我上去和他拼命,黑狗就照我腿上咬一口。”说完,又“呜呜”地哭起来。

他感激地说:“别哭了,你回家养伤吧!五天管好不?四天。”“不!不好透我都回来干活。”她掂起布衫下摆擦擦泪。

他老婆找一双筷子烧成灰,给她洗洗伤口,上上筷子灰说:“筷子灰比三七粉好使,长得快不说,还不得疯狗病。”他边看边说:“一根筷子都用不完,还烧两根。”都你知道省,好事成双。剩下一根还有啥用?给你拌草?”“剩下的别豁了,下一回谁再叫狗咬了好用。”他叮嘱。

他打算亲自背她回她养伤,白狗突然从窝里蹿出来,直接扑向门续延,幸亏他护的及时。他把狗抱到窝里拴好,白狗一直朝她狂叫。

白狗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怀疑,问:“你给我说实话,到底咋回事儿?”“反正我没砍。”“你要是承认了,我就放你回家,咋样?”“真的?你骗人!”“不信我叫你大伯叫来,叫你看着把契约撕了,咋样?”“我承认了,你不撕我吹灭灯瞅你?能里不轻!”“哈哈,说你毛女敕吧,还不信。孩儿他娘,过来打个帮手儿。”

“两口子把她抬到狗窝前,结结实实地捆在树上。狗叫得更凶,边叫边跳。他边打边说:“我可怜你没爹,把你当亲闺女养活着,你处处给我作对。”“啊呸!你就是个穿着羊皮的狼!”“你,你这孩子,别搬着亲嘴,不知道香和臭。你知道我为啥搁狗窝这打你不?狗看着为它报了仇,等它伤好了,放出来就不再咬你了。今儿你挨的越狠,以后你俩越好处。”“啊呸!你都没想想狗球恁难看,我一个小女孩家还害羞还害怕,搁你亲闺女敢上去砍不?”

她娘听见她鬼哭狼嚎,赶紧上门给老抠下跪哭求。在二丫的哀求下,他才罢手。

娘把她背回家养伤。她挺在床上想:“老抠啊老抠,瞅着哪一天你睡着了,我拿剪子铰掉你的球,也叫你断子绝孙!”

第二天,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挎着挎包牵着黑狗来到老抠家。他心里“咯噔”一下,问:“找谁呀?”“你就是老抠吧?”“是的。”“你的白狗哩?”白狗听见生人声音又叫起来,黑狗听见情狗叫也叫。“你想配种去找别的公狗吧!”“我就是东庄的花骨朵,是来讨说词的。你的白狗欺负我的黑狗,还把狗球崴断里头,弄得我的狗肿得屙尿都困难,你说咋办吧!”她阴沉着脸。“你咋知道是我的狗球?”她从挎包时掏出一个梨罐头瓶子,里头用白酒泡着一个肉疙瘩,高举着说:“你看看吧!这肯定是你的!”他“哈哈”大笑一阵子说:“这玩意儿是不是狗球很难说,猪球!羊球!驴球!马球也有可能。就算是狗球,也不能证明是我的呀!我见的多了,黑狗的,白狗的,黄狗的,花狗的都一球样。”“你把白狗牵出来叫我看看,要是你的狗球长的好好的,我扭头就走。”

他老婆站一边插嘴:“俺家的狗成天天跑出去打圈子,一野一天,有时候还在外头过夜,喂也喂不肥,俺就把它宰骟了,想看也没得。”“啥时候宰骟的?狗球哩?”“扔了。”“扔哪了?”“叫猫叼走了。”傻儿也说:“叫俩猫叼走了。”

小媳妇见拧筋不过他俩口子,气鼓鼓地牵着黑狗去找保长。

保长叫南伍,四十浪荡岁儿,当上保长后留个中分头,希特勒式的,死鱼眼,眼下面有颗黄豆大的黑痣。麻衣相师说:“这叫泪滴痣,不好,好哭,一辈子伤心事儿太多,得薅掉个尽头牙,再镶个金牙破破。”他想:“镶里头谁看见了?”

于是,拔掉一颗好端端的大门牙,镶个金的。从此以后,见人就笑。当上保长以后,笑的更勤快、更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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