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黑暗中浮沉,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感觉是如此的安宁与轻松。
蓦地,如云端坠落,心,顿时一慌,似曾相识的失重感冲上头顶。
她想叫,却发不出声音。
点点微光突闪,在这纯粹的黑暗里,亮比星月。
痛,倏忽而至!一瞬间席卷神经,裂骨碾身般激烈。
她想挣扎,身体却不听使唤,简直,就像不是她的一样。
破碎的申吟声溢出喉咙……那细小的声音像是在耳畔擂鼓,震耳欲聋,直击心扉!
猛地睁开眼,是水红的罗帐,缀烟粉的纱,天工绣的百花图簇拥着在眼前绽放开去,尽显华美,和,陌生。
“你醒了?”旁边突然传来饱含关切的问话。
君晓一惊,坐起来望过去。
一人坐在圆桌边,恰少年模样,白玉簪发,锦袍加身。滚边银龙顺着袖口盘缠而上,堪堪攀到手腕,腕上的手修长干净,正执一彩釉茶盏,不知是正欲饮还是欲放。见她醒转,那茶盏便就那么停在半空,他凤眸一弯,盛着笑意望过来,容姿高贵,清雅绝伦。
君晓一时竟看得呆了去。
见她不说话,只望着自己发呆,月英姿眼神微闪,他将茶盏搁下,起身朝床畔走来。
“干嘛这样看着我,不认得了吗?我是君知啊。”特意在君知二字上加重了咬字,月英姿靠在床沿边,观察着君晓的表情。
君知……
光是默念着这两个字,胸口就暖暖的。
君晓看着眉眼弯弯的月英姿,脑子里隐隐浮现出另一张爱笑的脸,他笑的时候眼神会发光,唇角上扬的弧度是左三分右七分,张扬的刚刚好。可是渐渐的,那张脸像是蒙了一层雾,逐渐逐渐,星眸拉长成凤眼,张扬收敛成华贵,然后眉眼再那么一弯,突然就跟眼前的月英姿契合上了。
君晓甩甩昏沉沉的头,抬头看见月英姿,甜甜一笑,唤道:“哥。”
月英姿绷紧的手顿时松开。看来‘迷迭’起作用了。
“哥,你一大早跑来我房间干什么?嘶……我怎么觉得全身疼啊,你是不是趁我睡觉打了我一顿?”君晓边说边扯着自己衣服,周身看着。
“怎么可能!”月英姿月兑口道。什么样的哥哥会没事半夜去把妹妹打一顿啊?但是,万一真是这样的兄妹……
“那我怎么全身疼得跟被车碾了似的,奇怪……”
原来只是随口说说。
“啊!不对!你不是出车祸了吗!我记得我正要去医院找你来着!然后……”君晓突然蹦起来抓住月英姿的领子,“咦?你这穿的是什么呀?要去表演吗?”
月英姿勉力抓住君晓的手,把她按回床上坐着。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个跳月兑性子,他都不知道该接哪句话才对……看来他原来想好的应对方案都得推翻了。
“什么车祸,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半年前我们穿越到融月,当了半年的古人,你不记得了吗?”
“啊?”君晓一张小嘴顿时张得老大,半晌无声。
就在月英姿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用错方法之时,君晓突然一声尖叫,“啊啊啊啊——!”
“这么神的事儿我居然不记得了,有没有搞错!”
好吧,看来没错……
月英姿轻咳一声,“咳咳,我看你是真摔坏脑子了。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废话!我都知道你叫君知,难道会忘了自己叫君晓吗?”
“那你还记得我现在的名字吗?”
“嗯?你改名了?”君晓愣了一下,然后瞪大眼睛。“你居然敢改名?你惨了,老妈会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算账的!”
月英姿模了模鼻子。“你果然摔坏脑子了。我不是改名,我们穿越到融月,我顶了人家太子的身份,人家都这么叫我,你千万不能搞错了。”
君晓顿时兴奋起来。“还有这事儿?那我呢?是不是就成公主了?”
公主?他原本的方案里是有这么一条,但现在……月英姿上下扫视君晓一番,捂脸道。“你不是,融月这一辈只有个独子,没有女儿。再说就算有,你干的来么。”
君晓把月英姿的手扒拉下来,对着他狠狠翻了个白眼。
“公主谁干不来啊,只要吃喝玩睡不就行了。小case!”
月英姿嘴角抽抽,“总之,你记住,我叫月英姿,是这里的太子。你叫君晓,是我的贴身女官。门口那两个宫女,一个叫绿衣,另一个叫子衿,你有事叫她们一声就好。我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我先走了。”
月英姿说完,推开门急火火地走了,看着像逃命一样。
一个宫装少女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笑吟吟道:“姐姐好些了么,听说姐姐从楼上掉下来,殿下可紧张了。”
君晓歪着头,摆出她最天真可爱的表情,问道:“我从楼上摔下来了吗?哪里?多高?为什么?”
那少女一愣,接着笑道:“就在华崟殿的偏殿啊,婢子不知道姐姐上去做什么,两丈高的楼呢,就那么摔下来,肯定很疼吧……”
“那个,子衿啊……”君晓打断她。
“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婢子是绿衣。”
君晓从善如流,丝毫不觉尴尬。“哦,绿衣呀,我头有点疼,想再睡会儿,你可以先出去吗?出去的时候帮我关下门。”
“哦,好的,那绿衣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绿衣一丝不满的表情都没有,安静地退了出去。
看着门被关上,君晓无声地舒了口气,神情转淡。松开手,见满手心都是汗,她顺势在被子上抹了抹。
他们在说谎。
同一时间,在相距千里的地方,分别有数匹马正在飞驰,从不同的地点,出发,向着不同的方向,奔去。
一封封印着相同印鉴的信先后到了那几个特定的人手里。
有人心慌。
有人愤怒。
有人拍案而起。
有人仰天大笑。
有人付之一炬。
有人不屑一顾。
……
当天,每处都有一个或几个人被派了出去,目标,直指融月。
君晓躺在床上,却半天没有睡着,她感觉身体很重,明明找不到伤痕,可就是一阵一阵的痛,就好像一直有一辆重型货车在她碾过来碾过去一样。
她的头也很痛,就像是得了重感冒,一直晕乎乎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君知为什么要对她说谎话,不过那个会不会是因为她现在这种奇怪的状态而感觉错误?但那也不对啊,那她对那个叫绿衣的说的话也有这种感觉,这要怎么解释?
啊啊啊——!头疼死了——!
君晓抓狂地一翻身坐起来,突然,感觉全身一轻。
嗯?怎么……感觉好像……好了?
君晓转转脖子,扭扭手臂,跳起来踢踢腿。
真的,不疼了!
君晓心里一喜,就想下床出去看看,可刚一低头,就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
这这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床上躺了个女孩,小鼻子小嘴巴和眉眼紧紧皱在一起,半长的发夹着被子,被女孩抱在怀里,拧成了麻花状,睡姿,相当豪放……什么的,才不是要说这些啊!
这女孩,不就是她嘛!
喂喂喂!这是怎么回事?!她死了么?不会吧!刚才还好好的呢!
喂!醒醒!喂!醒醒啊!君晓!你快点给我起来呀!
为什么发不出声音?为什么碰不到她?
她连穿越这种事都经历过了,怎么想也不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挂了啊!
她是不是在做梦?对,一定是梦!看,她用了十分力气捶自己,一点都不疼的!
不过,为什么她好端端的会梦到自己死掉啊?呜呜呜呜……
君晓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突然把伤心的表情一整。
啊呸!真是不吉利!什么死掉,她这是灵魂出窍!这么久都没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什么的来接她,她果然是在做梦。
君晓忧伤地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突然想道。反正现在是醒不过来,她不如出去玩会儿?
君晓向来是行动派,想到就去做了。
刚跳下床,她就发现自己轻飘飘的,好像落不到地上。伸手去推门,却根本没感觉到任何阻碍,她已经到了门外了。
君晓傻了两秒,突然心念一动,这都行?那她是不是还能飞?就看见自己飘了起来,君晓乐了,这下好玩了!
在空中转了几圈,君晓兴奋地在房屋间穿来穿去,跟遇到的每个人玩“你看不到我”捉迷藏游戏,简直玩疯了。
夜色越来越沉,几乎所有人都入寝了,君晓终于感觉玩累了,落到一处屋顶上休息。
其实飘着不动也能休息,但她不习惯那样四面悬空,总觉得会掉下来,还是找个有依靠的地方比较安心。
静下来,君晓看着安静空荡的宫殿,突然感觉不太好。
她飘回自己的房间,试了几次,发现还是回不去身体。
便默默地趴在桌子上,发起呆来。
别问她为什么不躺回床上睡觉,第一,她一点都不困,相反,精神好着呢。第二,让你跟自己不知道死了还是活着的身体躺一块你干么?反正她不干,太挑战心理承受能力了。
对了,君知呢……?
呆了会儿,君晓突然想去看看君知。
飘上殿顶,正寻思着君知住在哪里,君晓突然看见一只颜色青黄不接简直像被雨打蔫了一样惨不忍睹的花蝴蝶从远处殿顶上飞来,姿态倒是轻盈的,像舞蹈一样。
那只花蝴蝶的目标似乎就是君晓所在的位置,距离拉近的很快,几乎不等她反应,他与她已只隔数步之遥。
她发现她错了,那不是只花蝴蝶,而是个人。
那人淡唇疏眉,沐月华而来,身姿飘渺灵动,倏忽而至。他好像发现了她的存在,长睫一撩,眼底有水光潋滟,直扣心扉。
然而,只一眼,便匆匆掠过,翻落下地。
君晓呆住,不自觉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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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写作,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