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乔以秋就后悔了。
眼前寒光一闪,有森然之气掠过,定神之时,她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一把巨刀。不说那凛然杀气,就是那重量,也将她的小身板压得一个踉跄。
男人目中带着血色,却利悍霸道,锐利程度不减他手中快刀。
乔以秋心中顿时叫苦不迭,面上神色一换,连忙讨好道:“大侠,我一时口快说者无心,你就当我是个屁,放了吧。”
到底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她现在身上没有可以倚仗的东西,当即很识时务地低了头。
然而一低头就看见男子周身纵横的伤口,血肉外翻,红黑交错,她小心肝儿不禁抖了一抖。
“大侠,你确定不包扎一下吗?”
问话之后久久没听到回答,乔以秋心中暗忖,莫不是他受伤太重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冒出这个想法,就听那威严之声响在耳畔:“不用。”
乔以秋长松一口气,哦,幸好,幸好。
“你是大夫?”男人突地,又将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乔以秋眼角一跳,连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是大夫,我真不是大夫!”
她就是一用毒的,害人还好说,救人有难度啊!
这会儿她真心觉得自己嘴欠,刚才要是少说几句,现在不就没什么事了嘛。
男子手一抖,刀风袭人,脖颈间寒意陡盛:“不是?”
“哎哎哎,虽说不是,但是粗通医理,处理一下伤口什么的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乔以秋眼睛一闭,连忙改口。
“那你看看这个。”
脖子间压迫感一松,乔以秋睁眼,没有看见伤痕累累的男子身躯,却看见了一个约莫三寸长短的小铁筒,这会儿正躺在男子那粗大的掌心里。
哎?哎!
她有些发蒙,没弄懂男人什么意思,却还是伸手拿过那小铁筒。
铁筒偏黑,在月光下反射着银白的金属光泽。外表没什么特别之处,只在中间有一条细细的缝隙。
乔以秋一手拿住一头,正要拧开,却被男人一手给按住:“里面有毒,小心!”
有毒?
乔以秋抬眼看了看男人:“就是你身上的那种?”
“嗯。你能不能除了上面的毒,拿出里面的东西?”男人一句话说完,面色一僵,手中寒气凛冽的刀又是一抖。
乔以秋偏着头胆颤心惊地道:“我觉得,大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身上的毒比较好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连刀都拿不稳了,他还关心那个小铁筒里的东西?
乔以秋想了片刻之后,果断判定——这丫就是个疯子。
“这铁筒中的东西甚为重要,还希望姑娘能够帮帮忙。”男人这会儿戾气收敛不少,然那抿紧的嘴唇更似刀锋,绝不退让。
乔以秋为难地道:“大侠,不是我不帮你啊,我只会治一些小伤小病什么的,这毒我解不了啊!”
边说她边挪动着,往外移开,趁着男人毒气攻心的这会儿,赶紧地远离那危险范围。
男人抬眼望着她,眸中深邃,静似深潭:“你若不能解,却又看了我相貌,那我就只好杀人灭口了!”
不是,你那张被血污了一大半的脸,谁看得清楚你的相貌啊!
乔以秋一时嘴痒,刚想辩驳两句,突地一道电光劈在脑海,让她瞬间清明。
什么?那男人最后一句话说的什么?
杀——人——灭——口!
不要啊!她才刚刚到这里半天啊!
挣扎着刚要爬起来,就感觉背后阴风一阵,一道破空之声划过,她就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啃泥。
回头一看,男人在原地并没有动弹一分,只是手中还握着一颗小石子,方向正对着她!
“你若再跑,这一颗对准的便是你的眉心。”男人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在一片平静之中暗藏无数杀机。
乔以秋浑身一个寒颤,随即高举双手投降道:“大侠手下留情啊!那铁筒上的毒我会解,我会解啊!”
为了表示忠心加强语气,她这话说得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只是不知道为何,面前的男人,脸上神色好像更加黑沉了。
乔以秋以为他伤势加重了,正欲上前查看,就听林子外面传来一阵嚷嚷之声——
“林子有人!”
“快,将这里围起来,别让人跑了!”
她动作一顿,总算知道男人黑脸为那般了。敢情她偷偷模模都溜到这儿了,结果一嗓子又把追兵给引过来了。
现在怎么办?
翻围墙逃走是还来得及,可地上还躺着一个有杀伤力的伤患呢,虽然身体好像不太能动弹了,但是他手中一颗石子就能送她上西天啊!
带着他一起逃?
偶滴神啊,饶了她吧,带着这么高大威猛的男人翻围墙,她很想说臣妾做不到啊!
眼看着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几乎已经将林子外面照得亮如白昼。
乔以秋心中冒出一计来——要不说自己正诚心地在凝戒堂悔过呢,这个男人手拿大刀冲进来将她作为人质劫走。然后她勇斗歹徒,不仅守住自己清白,也夺回家中失窃财物!
这样一来,诬赖她偷财物逃跑的罪名便没有了。乔府家丁众多,也能将这男人制服了去,自己的小命也能保住了。
一石二鸟啊!
先保住小命,逃跑的事情改天再说!
乔以秋心中确定了计划,张口刚想喊人,就感觉自己肩膀上一松,那捆在背后的包袱一下子就被解开了去。
她顺势抬头一看,就见男人“嗖”地一下窜到了树上,手中拿着的,正是她的包袱。
“大侠,你这又是要闹哪样?”
“你去引开那些人,我在这里等你回来。”男人鼻头上沁出冷汗,身体靠在树上,那猩红的血顺着树干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乔以秋见此便知道,男人刚才那一跃,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她倒是可以趁现在逃跑,可是……她的全部家当啊,这会儿全部到了那个挨千刀的男人手里啊!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金钱故,二者皆可抛啊!
当然,她现在也可以选择找棵树爬上去。
可这满地的狼藉,男人四处留下的鲜血,只要一众家丁举着火把进来仔细地搜,根本就掩藏不住!
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她这个诱饵出去,将人引开,保全他。
好好好,好得很,见到有人来的一瞬间就分析了种种利弊,赫然选择了最有利的一种。
这个男人,当真好缜密的心思!
废话,如果心思不缜密,又怎么会发现那个包袱对她的重要性,并且来借此要挟她呢?
她若要一个人独闯天下,那钱财就是必需品。若是身无分文,那铁定寸步难行。
所以那个包袱,她一定得要!
“那大侠您挺住,也不要到处乱走,我去把人引开,逮着机会就来找你。”
树上男人闭上了眼睛,并没有理她。
乔以秋安慰自己道:“瞧这人的样子,说不定我再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呢。”
这样想着,她往回走自投罗网的步子,都变得轻快几许了。
当然,这自投罗网也是有技巧的,否则她只怕像白天一样,还没来及喊冤,就直接被人给绑了。
瞅见林外火光渐渐逼近,她选了歪脖子树,解了腰带往树干上一扔,利落地打上死结。
同时手中沾染的男人鲜血也不能浪费,胡乱地往脸上一抹,拨乱珠钗,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待到有人大喊一声“人在这里”的时候,她双手握住腰带,垫着脚尖正在往里面套。
“爹,娘,孩儿不孝,今受如此奇耻大辱,不愿苟活于世上,只能来生再侍奉你们跟前了!”
说着,一狠心一咬牙,双手一放,腰带勒住脖子,乔以秋直接就开始翻起白眼来。
索性她时间把握得刚刚好,脚才蹬了几下,就听见有人怒喝有人慌乱,匆匆地来了一群人,将她解救了下来。
脖子松动的那会儿,她心里还想着,等自己真不想活了,一杯毒药了事,可千万别吃饱了撑来上吊啊!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三小姐送回房去!”
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响在耳畔,如朗朗清风,却又饱含怒气,惹得乔以秋不自觉地就偏过头去看他。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袭青色长衫,衬得来人那般儒雅,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乔以秋眼睛顿时就冒了红心——品相俱优的古代男人啊!
就见那男人走上前来,皱眉看着面前血迹斑斑的乔以秋,语带关切地道:“三妹可还好?大哥已经听说了今天的事,你且放宽了心,大哥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虾米?
这位优质男人是原来那个乔以秋的大哥?
乔以秋顿时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遥望天上朗朗明月,半天才溢出一句话。
“暴殄天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