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折樱花去,惜花怕折枝。
何如花畔宿,看到落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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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路最南端,与朱雀门遥遥相对的罗城门上,夜风瑟瑟,乱草之中回荡着妖怪的桀桀怪笑。
“五百年啦。”
“五百年啦。”
城门楼上,身穿白色水干的少年迎风而立。
“大人就要获得自由啦,恭喜大人。”小妖纷纷来到罗城门下道贺。他们有的不远万里,带来自己准备的金银珠宝,即便说再多的恭维话,献上再多的珍宝,城门楼上的少年面上也不见分毫的变化。洁白如雪的水干更衬得少年白皙异常的肌肤雪一般的冰冷,斜飞入鬓的长眉带着一股戾气,单薄的嘴唇紧抿着,少年一言不发,犹如岿然不动的万年冰山一般。
“五百年的光阴不过弹指一挥间。”动听的声音如同滑过肌肤的丝绸,少年微微侧身,在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身影。
“大人。”少年躬身,单膝跪地,墨黑的眼眸如同陈静的月光。
男子穿着黑色狩衣,内里是如火的大红色单衣,乌黑的齐肩发被红色的发带紧紧的束在头顶,额发中分,露出他眼角上扬的朱红色眼影。来人正是丹波大江山上的万妖之主,酒吞同童子。
“五百年前,我罚你看守罗城门,如今刑满释放,你可以回爱宕山去了。”酒吞童子嘴角挂着莫测的笑容。
“我不回去。”白衣少年单膝跪地,虽然是请求的语气,但他冰冷的眼眸中却充满了坚定。
“随你。”酒吞童子不再说话,下一刻便消失在清冷的夜风里。
谁家玉笛声声,带着说不清道不尽的忧愁。
“吵死了,吵死了。”橘露子双手堵住耳朵,将头埋进被窝,可是那幽怨的笛声还是不识趣的钻进她的脑子。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吵什么吵啊?”少女大声的吼道,谁知片刻的停顿后,那幽咽的笛声再次传来。
“姑女乃女乃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橘露子月兑下自己的一只绣鞋,攥在手里,大步的走到窗前,将窗子打开,刚要将鞋子丢出去,却顿住了步伐。
露子维持着一手推窗一手拿鞋的动作,就那样僵在原地,眼里写着惊艳。
在橘露子的小小壶中,那株繁盛的紫藤树上,眉眼如画横卧枝头的俊秀少年穿着雪白的水干和二蓝的水干裤,腰间是一把太刀并一把打刀。少年左手腕上系着密密匝匝的二蓝丝线,玉笛横卧,正认真地吹奏,一树藤花之中,他脑后的二蓝色发带随风飞扬。
露子放下手中的绣鞋,回身从笔架上取了毛笔,拿出上好的和纸,提笔作画。
她想将这样隽永的一刻化作纸上的永恒。
树上的少年一面吹笛,一面细细的端详着倚窗而坐的少女。此刻,她手里拿着画板,正在认真地作画,时而蹙眉,时而微笑,她画的那样认真,而她认真的时候又是多么的让人着迷啊。
这就是橘大纳言家的露子小姐吗?少年如是想。他仔细的看着露子额上的朱砂痣,是的,他不会认错,她就是他要找的人。一道忘字诀,封禁着她与他斩不尽的前世宿怨。
“哎?”露子画好,却见那穿着水干的少年不知何时跳到树下,正扒在窗台上认真的看着自己。
“你画的很像。”
听到少年的话,露子紧张的从窗台上掉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少年稳稳的接进自己的怀中,鼻间充斥着清淡的黑方香。
“谢谢你。”露子害羞的脸颊一红。
“我叫萤,摄津茨木人。”少年不动声色的说:“现居于爱宕山,别人都叫我茨木童子。”
“爱宕山?那里不是……”露子喃喃出声。
“那里是妖魔的驻地。”茨木童子接口道。
“喂喂,起来啦。”池田清和轻轻地拍打着盛子的脸,有些嫌恶的看着女孩丑陋的睡姿。枕头被推到地上,一只脚将被子蹬成一团,还时不时伸手挠挠脖颈。
“哎。”清和公子以手扶额,这个站没站相,睡没睡相的女孩儿,真的是优雅从容,风华绝代的他的亲妹妹吗?
窗外,樱妖蹲在树上,发出一声尖啸的鸣叫声,这是他用来召唤盛子起床的特殊手段。樱妖的声音只有具有灵力的人才能听到,所以,每日一吼,成了盛子准时起床的闹钟。
“哎呦。”池田清和堵着自己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看盛子的表情更加嫌恶了,这女孩儿跟千金贵女根本不沾边啊。
“唔,起床啦!”盛子伸了个懒腰,缓缓地从榻上坐起来。
一睁眼就看到蹲在一旁的哥哥,她吓了一跳,迅速的紧了紧自己的领口,防备的说:“你一大早潜进女孩子家的闺房,有何居心。”
清和抬手,给了盛子一个暴栗,哼道:“对你能有何居心,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
“啊!有你这样当人哥哥的吗,你就这么打击你妹妹啊?”盛子欲哭无泪,她很怀疑,有这样恶魔的哥哥在上头压着,她的这具身体是怎样安然成长到16岁的。
其实,池田清和来找盛子是有原因的。他们从小到大的玩伴,也是他们的邻居,森川家的宏太公子近日得了离奇的怪病,卧床不起。
“快去梳洗一下,我们要看望宏太呢。”清和忍不住催促道。
同森川宏太一起长大,情谊深厚的人是以前的池田盛子,如今她早已换了个灵魂,自然对此事不甚在意。
“咦,你那破猫又跑回来了?”临走前,清和转身,看到盛子房内,窝在墙角睡觉的小阎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狐狸的肚子。
“那是狐狸,不是猫。”盛子说道。
“管他是什么,在我看来,跟病猫一个样。”清和伸手,继续蹂躏狐狸的肚子。小阎狐立刻炸毛了,呲着牙,想要咬人,可是无论他怎样,都咬不到清和的手指。
“小样,想咬我,下辈子吧。”清和抬手,拍拍狐狸的头,将它的毛发揉乱。
“伯伯,我们来看宏太哥的。”池田清和对森川家的管家说。
“公子、小姐,快请进。”管家将二人引进了森川宏太的卧室。
刚一进门,盛子就闻到了很浓重的药味。
森川宏太本是大学寮的文章博士,一个月前,得了离奇的病症,整日嗜睡,最近竟是一直昏迷不醒了。
盛子伸过头,好奇的看着那个自己原身的发小。只见男子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层浓重的阴影。白皙的肌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枯黄,脸颊也消瘦凹陷。盛子摇摇头,这个男人生病之前应该也是个不逊色于池田清和的美男子吧?
守在病榻边的是宏太的弟弟,森川彦太。他对清和说:“我们请了很多医生来,哥哥的病丝毫不见起色,反倒日益严重了。真是急死人了。”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宏太哥的事情,其实应该早点来看望的。”清和愧疚的说。
“有劳清和哥哥和盛子姐姐了。”彦太低低的说。
“二公子,这是大公子的药。”又到了森川宏太喝药的时候了。清和帮着彦太将宏太扶起,让他上半身依靠在靠垫上。
“咦,怎么不见了?”彦太皱了眉头。
“什么不见了?”盛子好奇的问。
“青蚨钱没了。”说着彦太从自己的衣领里拽出一截红绳,上面拴着的是一枚古旧的生了绿锈的铜钱。
“青蚨钱?”盛子闻言,又仔细的看了那枚铜钱几眼,果不其然,铜绿上还夹杂着类似血污的黑点。
青蚨是一种妖怪,一种极重孝道的妖怪。
无论什么时候,子青蚨必要守在母青蚨的身边。古书曾经讲过青蚨还钱之法,取铜钱以母血涂八十一钱,亦以子血涂八十一钱,以其钱更互市,置子用母,置母用子,钱皆自还。
原来,多年以前,落魄街头的森川家主救了一位饥饿濒死的阴阳师。事后,那位阴阳师见森川家主即便落魄流浪,却仍愿意帮助自己,心怀感激,于是授以青蚨还钱之法作为报答。
森川家主得了宝物欣喜非常,但却不敢违背良心道德,乱用法术,后来家族强盛之时,他便决定将青蚨钱供奉起来,不再做生财之用。直到如今,青蚨钱已经成为森川家代代相传的护身符,他们将母钱供奉起来,将子钱戴在身上,以求保佑。
“我和哥哥身上都带着的,可是奇怪了,哥哥的青蚨钱不见了。”彦太皱着眉,在宏太的床上仔细的模索,仍旧找不到那枚不知掉落何处的铜钱。
“哎?”盛子仔细的看着昏迷的宏太,忍不住抬手模了模他的额头。
“盛子姐姐,怎么了?”彦太很奇怪。
盛子眉头微蹙,要来了笔墨,抬手写了封拜帖,对彦太说:“我觉得宏太哥病的有些离奇,稍后你叫下人带着这张贴子,去土御门路请我师父来看看。切记,到了那里之后,叫下人不得鲁莽,断不能惊扰了安倍家的小姐。”
“我知道了。”彦太点头。
“事后,有了诊断,一定要差人来通知我一声啊。”盛子说道。
回程的路上,清和好奇的问盛子发现了什么端倪。盛子看着他,半晌方才答道:“我看他不像病了,倒像是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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