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最后一个出得殿门,只见大伙儿一路都跟在苏期萱的后头,我心下一叹,只因为这押送粮草一事落在了苏期萱的老爹茗威上将军身上,于是她也就成了这宫里众人巴结的香饽饽,哪怕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众人深信她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我同她的关系虽好,但在众人面前,也不好同她说些什么了,于是准备绕道而行。
只是她却在我身后叫住了我,好一声亲昵的:“景妹妹……”
若是换做以往,我一定觉得这一声妹妹没有什么打紧之处,可是这么多众目睽睽之下……
我做了停步,见她从人堆中出来,笑意盈盈的样子。
一个是圣上第一个册封的新人,一个是景家的女儿,当我们两个站在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我们身上。
“这段时日总算是能同妹妹说上话了。”
她拉着我的手,我惊觉她的气度稳重多了,我卧病这段期间,她来我符海阁多次,却是被穆重擎的口谕挡在了门外。
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个人害怕有心之人叨扰我静养,因而吩咐了宝凉出了二姐,其余人一律都不接见。
我最是不喜别人在背后说我的长短,现在耳朵已经听到了许多细碎的声音,却又得拿出气度:“苏姐姐,我们边走边说吧。”
由是如此她才道:“倒是姐姐忘了妹妹这寡淡的心性了,那我便同你去符海阁坐坐。”
“好。”
一路缓步,相谈随和。
途径一地,却是起了波澜。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颜诗韵欺侮常林了。
这一回,我在期萱眼中看到了怨毒,也罢她一定是在记恨,那日的情景,就连我都是记忆忧心。
“这种花样你也敢给我,是不是见我现在平破落了,就连你也瞧不起我?”
常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托盘上绣样尚是精美,却散乱了一地。
苏期萱快我一步,先上去了。
她心里还是有畏惧的吧,毕竟颜诗韵虽已被贬为昭媛,但分位还是比她一个贵人要高的。
见她正要说话,我伸手拦住了她,与颜诗韵打了个照面,却是切切实实将她同常林隔开了。
“你来做什么?”
“覆雪只是想提醒颜昭媛,常林今日所给的花样并无不妥。”
她眼中似有熊熊的怒火燃起,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覆雪现在是修华的位置,所受用的秀样还不及被昭媛扔在地上的这些呢。”
这个女人无时无刻都在把自己的不快发泄到别人身上,活月兑月兑的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因而我有必要一再的提醒她,她已经被贬了分位,不再是从前那个风风光光的淑妃娘娘了。
这样的女人是沉不住气的,在她的巴掌落道我脸上之前,我反手擒住了她:“昭媛今日要是打了覆雪,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那人立马瞪大了眼睛,或许她这辈子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同她说这样的话,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说出这般狠戾的话。
正在这时,传来期萱的声音:“常林姑娘,不如我做主去求皇贵妃替你辞了绣裳阁管事一职,今后你就在我的怡蓉居里住下吧。”
此时常林已被她扶了起来,期萱此举也让我会心一笑。
“不行,本嫔不同意,常林现在的是身家——”
我打断了她的话:“都是你赐得么?不要忘了,那时候昭媛还位于从二品妃位。”
话已经不用我继续挑明了,毓清后宫里谁不知道只有位列妃位以上的女人才有权调度人事。
“景覆雪!”
她将我的名字咬得极重,也罢我是在我二姐之后,第二个踩在她脸上的女人,穆重擎的女人。
常林谢绝道:“常林无颜待在贵人身边,幸亏老天爷待常林不薄,奴婢还有一手绣宫,还是在绣裳阁带着好。”
她这话无遗是在戳痛她自己,也是在戳痛我们这些知情的人。
“期萱一见你便觉得一见如故,定会善待你的,你就跟我回怡蓉居吧。”
只见常林还在犹豫,我便出言道:“你便听我一言,期萱一定会是一个好主子,再者你好生伺候她起居,覆雪担保她决计不会让你吃苦的。”
常林一向是会听取我的建议的,这从第一次我见她,要她毁容自保便看出来了。
于是她在我们面前像期萱跪下了,只听她道:“奴婢谢过主子。”
期萱欢喜道:“快起快起。”
二人相握,常林本是县令小姐,小家碧玉的气度也是有的,这厢看起来,她们两还真像姐妹。
期萱同我行了一礼:“姐姐这厢还想同常林说些体己的话,便先行一步了。”
我点头道:“你去吧,常林的事,你们尽管放心,我会同二姐姐说的。”
这点事情还是能为她们办下的,于是她二人心满意足的离去。
“苏期萱这践人还真是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闻言我只是轻笑一声:“昭媛这话可不要说大了,苏姐姐心善,现是已经先你一步荣*在身了。”
于是我招了宝凉回了符海阁去,只留她一人杵在原地。
走远了些,宝凉还调笑到她从没见过这样威风的我,我想说有些人你越是怕她,她便越是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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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苏期萱同常林二人已经到了怡蓉居,苏期萱只觉她过于拘束便拉她坐下,开口问她:“我知道你心里苦,那女人怎么欺负你的,你皆是同我说说,我都听着。”
常林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噩梦的开始,她仅有的自尊都在她那张清丽的容貌上,这一切都随着一枚梅花簪划破了双颊而破灭了。
她的手脚甚是冰凉:“说句心里话,您和景修华皆是常林的恩人,今后常林定是好好侍奉主子,那些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
苏期萱心里泛起了酸楚,这个女子真是好生可怜。
“之前你一直都被颜诗韵那女人掌控着,今ri你住下后,就给我抬起头来,堂堂正正的活着。”
常林感动道:“你与淑妃还真是不一样,好像虐待我便是她今生的乐趣。”
“这叫什么话,今后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苏期萱回答的极为肯定。
“她这么对奴婢,奴婢猜想也是奴婢自己的错,错不该无意间看见……”
她在此处止了口,苏期萱却立马说道:“看见了什么?”
“这件事憋在常林心中好久了,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还同景修华有关。”
于是她又吞吐道:“那天我远远地看见皇后娘娘独自一人坐在雾菁桥头,却见一人上前拖了她的身子就走。”
这话像个惊雷在苏期萱脑中炸想,那日皇后在昏倒在岸边全身湿透,三五日后清醒过来却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听常林这么说来已然可以断定朗朗乾坤之下,居然有人敢对皇后动手!
“你是说,这事情是颜诗韵做的?”
常林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这……奴婢不敢确定,因为那时候她还被关在雁寒宫里,可是对皇后娘娘行凶的人奴婢胆保是她原来在宛月宫中的侍卫,要不来近日她出宫后也不会再三试探常林当日做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
由此,苏期萱也分析道:“你定是一直在含糊她的问话对不对?”
只见常林点了头。
“还真是多亏了你,景妹妹近端日子都在皇后身边衣不解带的照顾,最后还累倒了,如今虽是好了,但皇后毕竟是她嫡亲的大姐,皇后遇险一事也一直压在她的心头上。”
又见常林犹豫道:“奴婢觉得这话还是别告诉景修华为好,颜昭媛的狠戾是摆在那儿的,她简直就是个疯婆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闻言,苏期萱只是体恤她被颜诗韵那女人欺压的太久了,便宽抚道:“你不用怕,此事待我在斟酌一番,若是暗中能找出什么证据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再说那景家的女儿皆是不一般的主,指不定景妹妹便能替你了解这口恶气。”
她这话也不是口说无凭的,今日景覆雪的一身气度她算是真正的小有领略了,这女子看上去平平静静,默不作声的模样,却把皇上的心都给俘获了去,要不然皇上也不会对景亦雪那般关切。
常林不知怎么接她的话,于是一时间,二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将近五年的时光里所受的苦难,眼前这个自称为会好好善待自己的女人如何能够体会的到,再没有人会明白她的的可悲,于是常林在这深宫中学得聪明,她从来不会相信别人,她只愿意相信自己。
她冲着苏期萱微微一笑,然而面纱下唇角的弧度似有几分扭曲,这深宫里的假象一层又是一层,由此才会有那么多看不到的真相,在常林心中她成了苏期萱的人,就等同于和景覆雪走的近了,同景覆雪走得近了,那便意味着这离她的目的也不远了。
这世上真有复颜的奇药么?可是听说那东西天下都不见得有,而这皇贵妃偏巧就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