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什么时候要死,只有自己最清楚。
苏笙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的意识一时清醒一时又模糊,眼前的景象一会儿是卧室前的落地窗,一会儿又是隐在帘拢后的髹漆描金庭院仕女婴戏图立柜,是糊涂了么?苏笙分辨不清自己在哪。
时间如同水波一般带着她晃悠悠的飘荡着。
苏笙躺着,又好像不是在躺,有温柔而凉的液体推促着她的身子缓缓往下沉,她一直无休止地下沉,直到窒息的感觉充斥鼻子和嘴才猛的被惊醒般睁眼,透明的液体堵在眼前,是水。朦胧中看到有女子鲜艳明烈的火红裙角缓缓转过帘拢后的立柜。那是谁?她穿的衣服好奇怪。苏笙迷迷糊糊的想着,同时常年接触游泳的身体伸展开本能的划开水波朝着水面上方游去。
直到冒出水面并坐在水池台上苏笙的大脑才算是真正清醒了,刚才那女子的衣服根本不似现代生活中女孩子的简单修身,虽然漂亮却不免繁重复杂,就像是……就像是古代的衣饰!
苏笙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她深深呼吸,朝自己身上看去,衣服不是现代的T恤牛仔裤,而是一件纯白的雪缎丝衣交叠右衽,样式像是古人的浴衣。头发湿漉漉的散着,长度较之以往竟是长了不少,一夜之间长十厘米?荒谬。
苏笙这才确信自己是穿越了。
她用了几分钟时间镇定下来,从水池台边站起,发现这竟是一个白玉砌成的浴池,占地空间极大,水虽已凉了却仍有淡淡余温。苏笙垂睫看着这浴池中的水,刚才朦胧间有些细节虽不确定,但有件事她很清楚,自己在水中的姿势是头偏下脚偏上,正常情况下沐浴绝不会有这种情况,除非是……外力,联想到透过水面看到的红子裙摆,苏笙眼神闪烁了一下。
目光转向内室,室内装饰香艳奢靡,尤其是靠墙的一张床,大红色帷幕上垂着两个黛球与旁边的玲珑鎏金塔不时碰撞发出轻而低沉的声响,竟有些情趣的味道了。苏笙暂不去看那床,窗前设一书案,案头是古瓷净瓶献花净碗酌,石鼎燃出丹桂的香甜,这些陈设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可见这房间主人是个爱书的,只是虽然如此也不算是古代闺房的样子啊。
苏笙绕着这房间转了两圈,边边角角看了个遍,除了青楼教坊一类,她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什么地方了。苏笙正沉思着自己的处境,门被轻敲两下,“姑娘,您洗好了吗?”
苏笙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
门推开,一个年岁轻轻身着青衣的小姑娘走了进来,边走边不忿地回头看几眼,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姑娘,恕芍药脑子笨,我就是想不通柳如烟那女人来干什么,姑娘已经落到这般地步了,她来还有什么好处可拿……”这小婢说着说着竟已带了哭腔。
很好,芍药,柳如烟。
关系大概顺出来了。
苏笙想,你是挺笨的,你家主子内里换了个人你就一点都没发现,“好了,芍药,先不说别人的事,你家主子头发还湿着呢。”苏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芍药立刻反应过来,她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是了是了,瞧我今天,若是姑娘因此受了风寒我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苏笙便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镜中是一张略带苍白的美丽面容,黛青的烟月眉,秀气的鹅蛋脸,嫣红的小嘴弧度一挑便是一抹轻浅笑容,然而最出彩的是她的眼睛,眸光流转中自有一番楚楚动人的姿色,不失女子的柔弱,狡黠与慵懒并存。
苏笙托着腮,百无聊赖的望着镜子里的女子,这可跟现代的自己完全是两种长相。苏笙前世的母亲酷爱古典艺术,对这爱好狂热的全都体现在了苏笙身上。苏笙学过古琴、琵琶、古代舞蹈,琵琶这乐器苏笙喜欢,因此弹得不错,另外两样也就是过得去罢了。只是苏笙长相中性化,再怎么弹也不会有古代美人倚琴抚弦的感觉……思绪不知不觉飘远,苏笙一想到现代再不能相见的亲人们便是心中一痛。
苏笙不知不觉中望定了镜中的美眸,脑子好像涌入些细琐片段。一幕又一幕的场景,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这身体原主的记忆,如同灌汤一般涌入苏笙大脑。恰巧而又幸运,二者虽然面相不同,却是同名同姓。
而根据“前苏笙”的记忆,这里不属于中国正史中任何一个朝代,这就如同是被时间遗忘的夹缝,是时空的交错点。这是架空的时代,她所在的位置,是这个大陆四国之一的东域。另三个,是北面的蛮疆,西面的桂都以及南面的卓和。
原来,冥冥之中老天自有眷顾,她离开了前世的亲人,却也得以穿越甚至重生,再也没有牵挂羁绊,她不是什么网站里那些异能女强,她只是苏笙,为自己而活的苏笙。
恰在此时芍药笑着开口问:“姑娘今个想梳什么样的发髻呢?”
“按往常来。”
芍药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答法,她巧手翻飞,半刻后铜镜中显现出坠马髻发式头戴银质鎏金点翠梅花簪的女子面容。只是美则美矣,却面色不佳,芍药想起姑娘不同于往日的温柔,轻声问道:“姑娘今日可是心情不顺?”
苏笙心下一笑,倒也是个能为主子着想的,她想了一番原身当初所面临的的形势,顺势道:“可不是。”又垂下长睫,“罗妈妈半月来不曾关照于我,想是早已忘记我这个女儿了。”她虽嗔怪却面无怨色。
芍药思虑了一番安慰的话,刚要开口时,门被突然推开。
一阵香风扑鼻而来。
她这才意识到时鸨母来了,心中佩服着姑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却见这环采阁的鸨母罗兰扭着腰笑着入了门,“哎呀,女儿这是想我了!”她娇笑着挽着苏笙坐下。细致着问她这些天来可好,苏笙乖巧地一一应了。
末了,罗兰话音一转,“女儿啊,”她拉起苏笙的手轻拍了拍,“我们环采阁近日客源甚少,妈妈逼不得已才要推出你和如烟这两个招牌。这次出台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莫要再犯半月前那种错误!”她虽语重心长,苏笙却听出了其中的威胁之意。
她笑着应了:“妈妈放心,女儿定当尽力。”她将“定当”两字紧紧咬住,眼角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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