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王二狗面对着黑沉沉的夜,听着工友们长短交替的鼾声,耳边响彻着磨牙声、放屁打嗝声、梦呓声……一时间思绪飞扬,想象自己也穿越了,变成了某部荒唐穿越剧里的一个角sè……
遗憾的是,他第二天一觉起来,生活还是旧样子,该干啥干啥,并没有穿越,太阳照常升起,工地照常开工,工友们照样穿着脏兮兮的工服嘴里哼着莫名其妙的曲子上工啊……
这时候王二狗又看了一次手机。
十一点四十五分。
再有十五分钟,就能收工了。
难熬的时间啊。
尤其临近中午的这个时间段里,真是暑热无比,口渴难当,又困又乏。
这时候,王二狗忍不住伸手解开了安全帽的扣子。
感觉脖子下面钻进来了一缕风,凉飕飕的,真是舒服啊。
他干脆将帽子取了下来,心里说:就一小会儿,透一会儿风,不然就热死了。
只是这小会儿,哪里就能那么凑巧呢,就能出得了事?
王二狗就这样抱着侥幸心理真的取掉了帽子,啊,真凉啊,一股清爽的风吹过来,凉水一样清洗着他昏昏沉沉的大脑袋。
这时候一只鸟儿从头顶上飞了过去。
好像是一只哨鸽,因为王二狗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铃声。
王二狗小时候家里养过鸽子,和鸽子很熟悉,知道鸽子是一种很温顺的鸟儿,生活习xìng良好,被誉为和平的象征,所以他十分喜欢鸽子。
自从离开了老家,有多少年没有好好看一眼鸽子了啊。
他真是无比无比地怀念。
王二狗不禁抬起头来,仰面在天空里寻找,寻找那个渐去渐远的铅灰sè小身影。
无巧不成书,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就在这时候,第九层楼上,正在绑钢筋架子的一个工人忽然一个不留神,手腕一松,一根钢管月兑手掉了下来。
更巧的是,不偏不斜,那钢管正好砸在了王二狗的脑袋上。
是一根十分细小的钢管。
要是平时有人用这个钢管来砸王二狗的脑袋,估计一时半会儿是砸不出个好歹的。
遗憾的是,那细钢管是从高空里掉下来的,高空坠物不是有个重力存在吗,而且是越到下面力量越大。
所以王二狗与其说被钢管砸坏了,还不如说是被重力砸坏了。
不管怎么说,不幸发生了,我们的主人公王二狗中枪了。
他还在痴眼看鸽子呢,就听得轰然一声响,脑袋上轰隆一声,一阵剧痛袭来,他下意识地惨叫一声,就昏倒了,血流如注,整个脑袋很快被鲜艳的液体浸透了。
王二狗最后那一声惨叫立时引起了工友们的注意,大家纷纷丢下手里的活儿,赶过来瞧究竟。
出事故了?
出事故了!
在工地上,这样的事故真是太常见了。
可以这么说,这么大的工程,要是在施工过程中不出点事故是不正常的,出了事故才是正常的。
所以大家很快就镇静了,一面查看王二狗的伤情,一面给包工头打电话。
大工头自然是不来的,来的是最小的包工头。
一个胖子,慢悠悠走来了。
晕,似乎所有的包工头都是胖子,我们这里也没能幸免。
似乎所有的包工头都是很有派头、很有款的,动作不急不缓,神态四平八稳,似乎死了个人在他眼里只是屁大个事儿。
胖子有名有姓,大名叫王小福,工人们喊他小胖哥。
胖子过来了,首先问:死伤几人?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死伤数目大的话,就麻烦,很少的话,好解决。
“一个,就王二狗一个人!没死,好像还活着,只是头破了,血流不止……”一个工友喊着回答胖子工头。
胖子工头的神情更镇静了。
一个人,嗯,这就好,不是大的事故,只是小小的一点意外。
胖子工头一眼就发现这个出事的民工头上没有戴安全帽,而且安全帽不是被钢管砸掉的,而是他自己提前去掉的。
小胖哥嘴角浮上一抹清冷的笑,马上明确两件事情:一,这名工人没有严格遵守工地的安全生产规范。二,拨打120叫救护车。
紧接着,小胖哥叫人拿来照相机,将王二狗没戴安全帽的场景拍摄了下来。
王二狗属于民工中的西北派,这个城市里西北籍的民工挺多,有时候容易抱成团替他们中出了事的工友讨公道,甚至会出现胡搅蛮缠敲诈勒索的现象,所以小胖哥有先见之明,这里先取下证据再说。
王二狗就这样被送进了医院。
自然是急诊科,先做各类检查,B超、CT、透视……仅仅血液就抽取了两大管子。
真是好一顿折腾。
检查很快有了结果,王二狗一切正常,只是脑部有轻度震荡,休息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医护人员替王二狗清理了脑部的血污,缠了绷带,输了三天液体,王二狗就出院了。
这时候王二狗能站起来走路、能说话吃饭,好像全身都没什么毛病,就是感觉脑袋有点沉重。
事故的处理结果很快出来了,小胖哥当着众工人的面将王二狗狠狠批评一顿,罪状是他施工期间无视安全规范,不戴安全帽,大家要以这次事件引以为戒,更加不可无视安全jǐng告。
鉴于王二狗受了轻伤,他的医疗费用由包公头出,并且给他补偿两千元营养费,休假十天。
王二狗对这个处理结果很满意。
他装上钱,躺在公棚里睡觉,睡醒了掏出手机看小说。
工友们都去上工了,只有王二狗睡到自然醒,窗外阳光暖洋洋的,王二狗吃了早餐,喝了一大杯子凉开水,拍拍肚皮,真是舒畅无比啊。
坐着不干活,看着工地上别人像虫子一样在那里劳劳碌碌,这感觉真是好,就像自己做了包工头一般,只管旁观,不用干活。
王二狗感觉自己这个事故真是出得好,轻伤,没把自己弄残废,还捞了一点营养费外带十天的休假,这好事上哪儿找去?他甚至都有些陶醉了。
这时候他看见门口生锈的晾衣架上挂着一件鲜艳的小裤衩。
像个女人的裤衩?
他信步走出去,围绕着那裤衩慢慢观察。
确信四周没人,大家都在不远处干活呢,谁有闲心注意这里。
王二狗忽然有点脸红心跳。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他望着裤衩,忽然有点思想抛锚,在那里想入非非。
这是王大炮老婆的裤衩。
那个婆娘,大大咧咧的,胆子比谁都大,估计也就只有她有胆量把裤衩子挂到门外的晾衣架上来招摇。
王二狗禁不住想这小裤衩儿紧紧勒在王大炮老婆肥胖上的样子。
脸烧得厉害。
心砰砰直跳。
他还没有老婆。
其实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拉过。
哪里有机会谈恋爱呢?
上学的时候就迷恋了小说。
走上社会,就成了一个脏兮兮臭烘烘的农民工,整rì里在工地上埋头干活,哪里机会接触女孩子呢?
就算自己想接触,那些城里的骄傲的姑娘们怎会看得上他一个民工呢?
所以二狗唯一的道路就是好好干活,多挣钱,攒够个十万八万,回到老家去找一个老家的女孩儿,然后生几个娃儿,要么一辈子在老家种地过活,要么把老婆娃儿也带出来,在工地上凑合过rì子。
没有第二种可能。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一步踏错了,这一辈子就得一条道走到黑,想回头?没机会啊。
王二狗现在已经知道自己错过了最好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上学。
上学的时候要是成绩优秀,考个大学,这会儿估计在哪个国家单位或者大城市的大公司里当白领或者蓝领。
反正比当民工强。
可是,他那些年都干什么吃了啊,就那么眼睁睁放弃了自己的前途。
王二狗想起从前的事情开始后悔了。
现在可好,三十大几的人了,连个媳妇的影子都没有。
女人的手什么样儿,他没模过。
有时候工友们喝酒喝上了头,神神秘秘结伴去洗头屋。
王二狗去过一次。
那场景把他吓坏了。
昏沉沉的屋子里,醉醺醺的男人,搂着赤身露体的女人,摇摇晃晃地撕缠着。
还要花钱。
王二狗当时转身就回来了。
他不屑于和那样的女人有关系。
他还是个童子身呢,总不能糟践在那些野鸡手里。
王二狗也幻想过爱情。
真正的纯洁的爱情。
他未来的媳妇,就算不漂亮也行,但是一定要纯洁。然后,他们互相深爱对方。
这就够了。
……
这时候王二狗感觉脑袋有点沉重,他试着晃荡了一下脑袋,确实里面有点沉,好像一个酒坛子里装着半坛子酒那样,摇晃起来还在咣当咣当作响呢。
他本来想乘周围没人注意,伸鼻子闻一闻那个红裤衩,可是脑子昏得厉害,他感觉都站不住脚了,只能打个哈欠,又爬上床重新入睡。
临睡的时候,他又掏出手机来,打开网页看了一眼,《王二狗穿越记》的作者最近状态不好,更新很慢,像蜗牛一样每天爬一点,有时候连一更都不能保证,已经有读者在那里骂了,说他挣钱挣多了,就一点都不给力了,不把读者放眼里了等等。
王二狗忽然也想说几句,但是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发了一个呲牙的面部表情上去。
这时候头脑沉重得无法支撑了,他丢开手机,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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