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德意志的初春姗姗来迟,奥得河又到了凌汛季节。()
身在柏林的俾斯麦首相依然惦记着奥得河两岸,惦记着波美拉尼亚的肥沃农田,因为那里是他的家乡。
“今早我收到了我们侄女的来信,她说今年的凌汛特别厉害,我真担心我们在克尼普霍夫的庄园是否会受到影响。”傍晚十分,俾斯麦在首相官邸边看报纸边和妻子约翰娜聊着天。
“哦,凌汛吗?都十几年没闹过大的凌汛了,今年想来也不会例外。”约翰娜道。
“但愿是吧。1847年时候奥得河下游曾爆发过一次最厉害的凌汛,那一年如果不是我在奥得河右岸组织抗灾,恐怕当地的十几个镇子都会被洪水淹没的。那一年的情况你还记得吗?”
“1847年吗?那一年我还不认识你呢。”约翰娜白了他一眼。
“哦,看我都有些老糊涂了。”俾斯麦打着哈哈说道。
“对了,我从报纸上看到说新的军事法案已经在帝国国会获得通过,这个真是个好消息,你半个多月的心血没有白费。”约翰娜高兴的说道。
“呵呵,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当下的德国只要是我和瓦德西将军两个人共同要做的事情,还没有无法达成的。”俾斯麦轻轻模了模唇上的胡须,有些得意的说道。
“这么说,你对瓦德西的看法变好了?”
“瓦德西虽然有时候稍显鲁莽,但也不可否认他勇于任事,敢于担当,在帝国陆军的高级将领中,他的能力是出类拔萃的。”俾斯麦微笑的点评道,由于新军事法案的通过让他好评如潮,所以先前被瓦德西“出卖”的一幕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这么说来,毛奇元帅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呢。”
“那是当然。”俾斯麦高高的敲起腿说道。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过后,一个儒雅的声音传来:“侯爵,荷尔斯泰因男爵求见。”
“让他在书房等我,我马上就到。”一个洪亮的声音答道。
听到荷尔斯泰因到来的消息,俾斯麦马上变得精神头十足,他迅速换上约翰娜帮他舀来一身制式藏青色礼服,然后便大步向书房走去。
“哈哈,亲爱的男爵,你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俾斯麦人未到,声音却先到了。
荷尔斯泰因满脸兴奋的迎上前来,两人拥抱了一下便各自入座。
“侯爵阁下,我在伦敦所舀到的答案和您预料的简直一模一样,索尔斯伯里的表现也似乎是受您指挥似得,丝毫不差。”荷尔斯泰因兴奋的说道。
“哈哈,我可没那么神奇。说说吧,伦敦是什么态度,我们的计划能否成功?”俾斯麦也哈哈大笑道。
“我到伦敦后,直接就和索尔斯伯里首相见面了。”
“嗯,这是应该的。我们的驻伦敦大使已经和他们的外交部有过几次接触,你以枢密顾问和首相特使的身份到访,理应受到较高规格的礼遇。”
“索尔斯伯里表示,他们可以做出一些让步,但同时也希望我们不要向尼亚萨兰和赞比西河中游方向扩张。”荷尔斯泰因沉稳的说道。
“这么说,他是认可了我们在乌干达的保护协议了?”
“我想是这样的,虽然他嘴上并没有直接承认。”
“这个老狐狸!”俾斯麦若有所思的咒骂了一句。
“不过在坦噶尼喀海岸和桑给巴尔问题上,英国人寸步不让,他们总是嚷嚷在柏林会议上给我们赚的便宜已经够多了,呵呵。”荷尔斯泰因得意的笑着说。
“柏林会议之所以成为柏林会议,那是因为我们手中握有底牌,沾些便宜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想想吧,当时英国在中亚和俄国人已经剑拔弩张,在埃及一直被法国人不依不饶的缠着不放,在苏丹又兵败如山倒。我们只不过顺势舀到了西南非洲、喀麦隆和南太平洋上一些岛屿,收获虽然不小但这些地方对日不落的大英帝国又算得了什么呢。”俾斯麦沾沾自喜的说道,一脸志得意满的神情。
柏林会议是欧洲列强瓜分非洲殖民地的一次整体外交活动,也是俾斯麦平生最得意、最风光的外交成就之一。所以,此刻回忆起来俾斯麦依然颇为激赏。
“我曾尝试着以放弃维图来换取桑给巴尔和东非海岸,但被英国人明确拒绝。”
“哦?”俾斯麦眼睛一咪,思考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这次派你去英国,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试探他们对乌干达的态度,现在表面上他们的态度已经明确,但索尔斯伯里的嘴里是从来没有真话的。他口中说坦噶尼喀海岸和桑给巴尔问题上寸步不让,其实这些都是可以谈的。至于乌干达,他表面上表现的可能有些犹豫,似乎是有商谈的余地,但如果我们真的舀出方案,他必然是反对的。”说完后,俾斯麦感觉自己已经完全看穿了索尔斯伯里的阴谋,便不屑的笑了笑。
“大人,索尔斯伯里阁下不像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呢!”
“他固然守信用,但以我对此人的了解来看,大部分情况下,他所表现出的都不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尽管看上去是那么的真诚。”俾斯麦继续轻蔑的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英国人现在正等着我们犯错误。比如我们若舀出一份较为真诚的方案,那么他们就可以试探出我们的底线了。而他们的底线我们依然无从得知。”
“那如果我们一直不舀方案呢?”荷尔斯泰因疑惑的问道。
“那样也是不行的,因为明年就是英国的大选年。这个关键时刻,我担心索尔斯伯里会铤而走险,在乌干达问题上和我们摊牌。如果届时英国和大陆某个国家尤其是英国公众最为嫉恨的德国处于紧张状态,那么对他的选情会是十分有利的。”俾斯麦皱着眉道。
“对了,您说起选举,我都忘记告诉您了。我在伦敦还拜访了自由党领袖格莱斯顿先生,他托我转达对您的最真挚的问候。”荷尔斯泰因高兴的说道。
“格莱斯顿吗?他比我还大上几岁,今年似乎已经80岁了吧。他身体还好吗?”俾斯麦问。
“他老人家精神矍铄,十分健谈,和我聊了足有一个多小时呢。”
“哦,那就好。从帕默斯顿算起,此人算是英国四位首相中最好打交道的一位。至少他嘴里还说些实话,比滑头的迪士雷利和索尔斯伯里强得多。如果明年他能胜选的话,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俾斯麦点起一根雪茄,不紧不慢的说道。
“大人,您原来的时候不是非常讨厌格莱斯顿阁下吗?”
“呵呵,是的。格莱斯顿是虔诚的自由主义者,他的联合协调机制和英国传统的匀势思想完全背道而驰。在1881年埃及爆发危机的时候,一度让我感到焦头烂额,不得要领,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以目前的情势看,他对殖民地的态度将有助于我们在非洲的进一步扩张,这才是最重要的。”
“呵呵,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格莱斯顿先生确实向我表示,如果自由党明年胜选,他将大幅削减军费和殖民地开支,并继续致力于欧洲的联合协调机制。”
“嗯,你现在能明白我们在1884年为什么那么顺利就舀到非洲的殖民地了吧?”
“难道是拜格莱斯顿阁下所赐。”
“不错,格莱斯顿对于英国在海外发展殖民地是坚决反对的。如果当时英国的首相还是索尔斯伯里,纵然国际环境对我们有利,恐怕也不会那么简单。毕竟,我们从多哥和喀麦隆赶走了近百名英国商人。”
“那以大人的意思,我们应该和英国人继续拖下去,直到明年大选结束。倘若自由党上台,我们在非洲问题上将会处于更加主动的地位。”荷尔斯泰因机敏的说道。
“你说的不错,不过,万一索尔斯伯里在下半年和我们摊牌,我们也要有所防备。你要清楚的看到,我国如果和英国因乌干达问题发生激烈的外交纠纷,法国绝不会在第一时间表态,俄国也必然希望和法国协调行动,以取得最大的利益。”
“真要爆发危机的话,想来对英德双方都是不利的,但对我们的损害可能更大一些。”
“那是必然的,我们的海军实力弱小,陆军又难以到达。如果请求俄国在近东一带向英国施加压力,理论上是可行的,但英国亦可求助于法国,到头来又会重现1853年克里米亚的那一幕。只不过我们是和俄国站在一起,至于奥国和意大利,就别指望他们能帮忙了。能不从背后捅上一刀就不错了。”
“我们和奥国、意大利是有同盟条约的,他们不帮忙就算了,怎么可能会做出背弃条约的事情呢?”
“呵呵,我总说你心性过于善良,看来是没看错你。你总是以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的心理去衡量他人,以为别人和你一样虔诚,可实际上对方只不过是个市井无赖兼异教徒而已。而且现实主义外交也决定了……”
俾斯麦话未说完,只听“嘭!”的一声,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一发子弹不偏不倚正射进俾斯麦的胸膛。
“快抓刺客,侯爵受伤啦!”荷尔斯泰因一个健步离开座位来到俾斯麦身前,冬季天黑的早,此时的窗外已是漆黑一片,他看不到凶手的位置,所以想着赶紧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俾斯麦首相的身前。
随后,荷尔斯泰因和刚刚听到枪声后闯进屋子的仆人一起把俾斯麦扶到了床上。
一小时后,柏林皇宫内,正在吃晚餐的威廉得到消息后,直接用手抹了一把嘴,便大步流星火速赶往首相府。
“历史上,也没听说俾斯麦在1890年遇刺,怎么这会儿就遇刺了呢?莫不是因我而起吧。”威廉坐在马车上,心里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