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孩的她被抱在怀中,仰头看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妇人,冬日的夜晚,光线昏暗,妇人的脸始终模糊不清。
育幼院门前,老院长站在门口,依旧是看不清脸,妇人仿佛是说了几句话,将一块血玉放在丝的怀中,一并交给了老院长,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丝在离开妇人怀抱的那一刻便撕心裂肺得哭出了声,可这样的哭声却丝毫没有撼动妇人,依旧以不变的步伐向黑暗处走去,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
随着妇人渐渐的离开,丝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小了,只是依旧看着妇人离开的方向。
就连只是看着,拿着珠子的芸芸都感受到了那绝望似的悲戚。
老院长也不管丝是否能听懂,依旧喃喃着:“不要怪她,身在其位,总是得放下一些东西,即便再不舍。”
那个冬日的夜晚是丝婴孩时期唯一的记忆。
“姐,那个妇人,是你的母亲么?她是谁?为什么要抛弃你?”
不容芸芸多想,影像紧接着又再次浮现——
育幼院中,孩子们围在小桌旁吃点心,小丝漩也在其中,每次伸手,想要拿的那块总是会被其他孩童抢走。
她有些生气,一把把盘子抢到怀中:“为什么不让我吃!”
几个小男生站在丝漩面前:“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
“你不是有母亲的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呆着这里?滚呐。”
“我,我没有。”
“哦?那你就是野孩子咯,爸妈都不要的野孩子。”
“不,我不是野孩子。”
“是是,你就是野孩子。”孩子们围着丝漩,纯真的眼神望着四周不断叫嚣的孩子们,瞳孔中充斥着恐慌。
孩子们渐渐离开,只留丝漩一个人停留在原地。原本恐慌的瞳孔,此时已恢复平静,如同死灰一般。
野孩子,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她是被抛弃的存在。
天越来越暗,没有人注意到花园里还有一个孩子,一个心快要死了的孩子。
饥饿中,丝漩回到育幼院的食堂,已经是空空如也,没有她的份,没有人为她留下属于她的晚餐。
丝漩走到墙角,那里有一堆的地瓜,生的,连泥也没洗干净。她味同嚼蜡得啃着,为了活下去,她必须喂饱自己。
在这个安静地连个鬼都没有得食堂,丝漩就这么一下下得啃着沾着泥的地瓜,机械的,一口一口得啃着。
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在同伴们的讽刺下,丝漩度过了她的童年时期。育幼院原先的孩子们,很多都被领养了,丝漩还在。
一天,育幼院新来了一个男生,院长告诉她们,他叫杰森,年长丝漩两岁。
不同于她,杰森是个仿若太阳般的存在。可是那又管她何事?
这时丝漩已是在上小学的年纪。
育幼院一年总有一次的踏青,所有孩子们都跟在老师和导游的身后。
从孩童时代开始,她便已是形同空气般的存在,对于所有人的熟视无睹,她也不再介意,默默跟在人群后面。
鞋带散了,她低下头,系鞋带。等抬起头,人群早已走远。
她停在原地,手紧紧握拳:“回头看一眼啊,就不能回头看一眼么?还有我,还有我……为什么看不见我,为什么……”为什么相处了八年,却没有人真正在乎我,那我存在于这世上,有何意义?
积了八年的怨气,终于在此刻开始溢出:“既然忽视我的存在,当初又何必接纳我,既然我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那为何让我活在这世上。是你们造就了我如今的痛苦。”丝漩低着头,没有人看见她的眸子变成了玛瑙般的颜色,如同那块玉石一般,整个人仿佛都着了魔。
“姐——”芸芸看着画面中的丝漩,亦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冲垮她内心的空旷。
一个人出现在丝漩身前,丝漩抬起头看着他,是杰森。
她血红的眸吓到了杰森:“你的眼睛怎么了?红眼病?快走,我带你去找院长,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病。”
他焦急得拉起她的手,她却停在原地:“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带我去看病。”
“你走在人群后面,难道不是不舒服么?眼睛那么红,肯定是生病了,快点,我们去看病。”
丝漩怔怔得看着他,转瞬间又低下了头。嘴角勾了起来。如血一般的眼睛开始慢慢变回正常:“我,我没事。”
“真的么?”他显然有些怀疑。
“恩。”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好了,我们快走吧,我们快跟不上队伍了。”
“恩。”
耳边刮响着风的声音,仿佛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只剩下风,只剩下天,只剩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