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遇到的事太不可理解,他已经麻木,只有一点他还记得:“我不能住教工宿舍,这里要收房租的,那我就买不起药了。”
“这话在学校里少说,怎么说你也是园丁了。”算是开玩笑的话,在彭雅晴嘴里可一点笑意都没有:“我帮你算算,代课老师每个月最多就是一千五的工资,你如果三天买一服,那就是十服,一百六乘十,一千六,你还要倒贴一百……”
不会这么惨吧,卢凯简直要晕倒:“那不行,我不能连饭都吃不上,那活不了几天,你们也白垫钱了。”
“饭还好说,教师吃饭管够,你每天花个八元可以活的,饭卡我已经帮你买了,这样算,一千二百六,你不住教职工宿舍,其他钱也不用花,应该可以保证四天一服的供应。”
“你的算术真好。”卢凯只能由衷佩服,虽然直觉这肯定不对,太盘剥人了。难道这里人拼命挣钱都是为了买毒水?
但他更明白,一入毒门深似海,从此节cāo是路人。多少百万富翁只要好上这口,哪怕是千万身家也能在几年内败得干干净净,妻离子散,他能有这个命,四天一服维持生理需要,收支平衡,已经很感谢彭家姑姪的照顾。
更别说,因祸得福,他居然有了当祖国园丁的经历!这么光宗耀主的事,只怕从未谋面的老祖宗都会从坟里跳出来,拍手欢歌。
这就要浇灌祖国花朵了?真像是梦一般,看着楼下那些健康活泼的小孩欢快地涌出笑门,感受到身边女孩的浓浓爱意……当然是对那些孩子的,他已经满足了,只是……
“你打算住什么地方?”彭雅晴真是和他想一块去了,或许这是对他的良好暗示?
不可能,卢凯摇摇头:“我看cāo场边那棵树,好像是红豆杉。”
“不错,好眼力。”彭雅晴横他一眼:“不过那棵树是镇里的宝树,你可别想爬到树上去。”
是红豆杉就好。卢凯觉得这世界对他真是太眷顾了:“对了,我的摩托车呢……不是想要回来,后备箱里有个睡袋,没那个,我晚上会冻死的。”
“没问题。”彭雅晴灵巧地转动钥匙圈,轻快地下楼。
那可是他最爱的防弹摩托啊,让女人骑,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可惜,他还是没法见到自己的爱人,彭雅晴是让一个学生把睡袋和防弹头盔一起送来。在他的注视下,卢凯利索地戴上头盔,月兑了鞋倒立靠在树上,再从容套上睡袋,手落地呈三角支撑,堪比国际空间站的睡眠空间就成形了。
这种事他真的太久没做,以前都是被罚才会这么睡,可现在,他觉得这是最舒服的睡法,刚吃过晚饭,胃撑得满满,在这种姿式下不会下垂,消化也会慢些啊,其他好处就更不用说了!
到第二天一早,已经有数十个学生围在树边,把他惊醒过来。看看那边跃跃yù度的孩子,他笑了。
一晚上沉静的睡眠,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好像是红豆杉树皮里有什么红豆醇,对人体益处非常(只可惜太多人只看中红豆木,当成红木做工艺品,那一点价值都有。)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出现了变化,倒立的感觉非常好,虽然这不是练功的姿式,但对于身体肌力、平衡帮助重大,尤其是颈肌,之前他把头盔做成落肩的,就是为了能够分担颈肌的负担,昨晚的睡眠,至少身体的五分之一重量是直接由颈肌支撑,近三十斤的力量,能够挺过一夜,他明显发现自己的颈肌变得壮实。
不过也可能是充血的缘故?他轻松地月兑下睡袋,翻身起立穿上鞋,拿起旁边的矿泉水漱了下嘴里的苦涩,看看那些孩子,只能苦着脸咽下去:“想不想学啊?”
“想!”几个大胆的孩子立刻回应。
卢凯扫了眼,摇摇头,把头盔给最高那个孩子戴上:“把鞋月兑了,翻上去。”
“我翻不了……还有,我的袜子很臭。”孩子的话惹得周围哄堂大笑。
卢凯也不由莞尔,拍拍他的后脑勺,确定头盔里还有空间:“放心,你熏不死这棵树的,只是穿着鞋会伤到树的皮肤,他会哭啊。”
“真的啊?”这些孩子还真是好骗,这都相信,或许是他们以前干过不少坏事,看看树皮上那些伤痕累累就知道了,经常都是:XXX到此一游!
“翻吧,”他帮忙抓着脚翻上去,这种情景真是太熟悉了,只是通常他都是被抓着脚的那人,那时候没有袜子,但脚臭应该是差不多的。从正常倒立,慢慢变成三角支撑,让颈部习惯这种压力……
校园里的钟声骤然响起,那些孩子迅速往校门口跑去,远处可以看见更多的孩子。倒立的这个也赶紧翻身下来,羞涩地把头盔还给他。
这就上课了?他拿着头盔还没有反应过来:也太早了些,他连早饭都还没吃啊,这还怎么上课。
但很快就看出来了,那些孩子并不是奔向教室,而是向校门口集中,迅速排成两行列队。
“你们这是做什么。”一个洪亮的笑声传来,一个jǐng察大步流星走进校门:“今天就是我值班,至于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啊。”
“汪所长,有你在,我们学校,我们学生的安全就有保证啊。”校长谄媚地迎上去:“汪所长给大家说两句吧。”
那个所长,汪所长,印象实在太深了。卢凯意识到自己太不合群,在那个队列中有不少老师,可是这时候赶过去,只怕更显眼。
“有什么好讲的,我们就是为人民服务,尤其是祖国的花朵,更是我们保护的对象,坚持遏制校园暴力。”
“坚持遏制校园暴力!坚持遏制校园暴力!”一句语气平淡的话,溶进学生稚女敕的嗓音中,就成了一段激荡四座的口号!
汪所长显然对这种情况也有些无奈,不再说话,只是点头示意,目光在人群中扫描,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校长谄媚地跟在他身边:“彭老师今天上午调课,所以没来。”
“我干嘛找她。”汪所长轻笑一声,阔步径直走向卢凯。
难道是他认出来了,要把他重新投入看守所?卢凯不相信,那天在派出所里人那么多,也就不到一秒的照面,他能记得这么清楚?
但这种步调肯定是不会错的。他赶紧把树边的睡袋、矿泉水瓶整理好,塞进旅行袋里,站起来时,汪所长已经站在面前。
“汪所长好。”他赶紧有样学样,要不是手里还拿着防弹头盔,都不知道往哪儿摆好。
“新来的体育老师?”他像是替卢凯掸掸肩上的尘土,却是一指就让他矮了半截:“你还挺有眼力的,红豆杉下住,百岁不算数,好!镇里的孩子,需要更健康的体魄,为社会做贡献,你任重道远啊。”
还真是任重道远……
卢凯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自己的那位前任其实是数学老师,全校共用三个数学老师兼任体育课,可自从前任啷当入狱,数学老师就出现了大缺口,学校要招人也没趁手的,干部让那两个体育老师专心上数学课,从社会上先招一个代课的体育老师。
重任就这样压在他的肩上……很重,几乎就像保安一样。他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站在门口,保护进出的同学不会受到伤害,保证不会有社会闲杂人员偷闯进校园——自从国内几起命案之后,这块对于校方变成了重中之重,单靠派出所每天派jǐng察巡视两小时肯定不够,靠门卫那两个只会收发的老头更没希望。
他一时还有些进不了这种角sè,没有人通知他去教体育课,就好像所有班级里的课程表都已经把体育课给删除了。整整两天,才有一个老师匆匆走到门口:“等下五年三班的数学课,你代一下,这是教案。我肚子疼得厉害,去一下医院。”
这都可以……卢凯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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