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时候天黑得晚,快六点钟了,太阳还斜挂在西边的天上不肯落下去。夕阳的余晖虽然没有中午烈rì当空时那般炙热,但是也给人一种热气难当的感觉。
何况关动荡所处的这座城市历来就有着“火炉”之称,虽然才过了六月,气温就已经连续几天超过了33度,热得很。城市里的人们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热得浑身是汗了。
此刻,关动荡上身穿着一件背心,穿着一条沙滩裤,脚上趿拉着一双塑料拖鞋,正在楼道里穿来穿去,忙着做晚饭。
这里是一幢三层楼的房子,红砖红瓦,是那种老筒子楼式的结构,长长的房体就像是一节多层火车厢,整个房子只有一个楼梯上下,这个楼梯开在房子背街那一边的正zhōngyāng。从楼梯进来后,中间一条长长的甬道左右展开,甬道的左右两边都是房间,所有房间的门都向着楼道开,窗户向外。这幢房子早年间一直是厂里的男单身宿舍。后来因为厂里的住房紧张,有些单身职工到了结婚年龄却没处安家,就通过各种渠道,在厂里打通关节,硬生生将自己的单身宿舍用作了婚房。
这世间的事大抵也就这样,凡事只要有一个人敢为天下先,接下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也许就是动物爱模仿的本xìng。后来这种形式愈演愈烈,那些接近婚龄的青年,有关系的则走些门路,没关系的就偷偷地和同宿舍的哥们打商量,让其搬出,强行将宿舍占了结婚。厂里因为一时也无法解决这些大龄青年的住房问题,时间长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认了。
现在的三层楼,是单身职工和已婚人员杂居。有那些有远见的人早就预言说,厂里的单身宿舍楼迟早有一天会变成鸳鸯楼的。
关动荡所住的房间是208,正处于右边房体靠北边那一排的正zhōngyāng。这间房子说是关动荡强占的呢,也不像,说是请同宿舍的哥们帮忙让出来的呢,也似乎不确切。
想当年,正当关动荡和女朋友丁妮的关系发展到要谈婚论嫁的程度时,宿舍里考了四年研究生的小尹传来佳音,说是被上海一所学校录取了;而另一位哥们刘哥则在一位做生意的朋友的鼓动下,办了停薪留职,离厂出外谋发展了,基本上一年四季在外面跑,根本就不回宿舍里住了。
关动荡觉得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同女朋友一商量,将这两位室友拉在一起,请他们吃了一顿饭,房子的事情就算定了下来。至今谈到这件事情,关动荡都觉得这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恩赐。要不然以他的资历,想在厂里面排队分到房,那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要谈买房,那就更是想都不用想了,因为关动荡是从农村考出来的大学生,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基本上没什么积蓄。从参加工作的第一天起,关动荡就清楚地知道,今后自己的一切都要靠自力更生。
关动荡成家以后,自然也就少不了要跟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打交道,做饭也就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课。由于是单身宿舍,三层楼里自然也就没有地方设厨房。关动荡做饭时也就只能因陋就简,在楼道里面完成了。
他先是弄来一张桌子放在楼道里,然后在上面摆上猛火炉,就算是把厨房的架子搭了起来。紧接着他将炒锅和各种调料都配齐,就可以在楼道里炒菜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厌其烦地将猛火炉子搬进搬出的,以免占用了公共通道。后来rì子长了嫌麻烦,就干脆弄了一张废弃的课桌,在桌面上挖了一个洞,把炉子放在抽屉里面,让炉眼从洞里露出来,然后把炉子固定好,加上锁,俨然就是一个简易灶台。他把这个简易灶台摆在自己门边的楼道里,就把楼道当厨房了。
此时正是下班时间,关动荡的锅铲在锅里翻炒时发出刺耳的响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整个楼道里面被他弄得油烟弥漫。刚下班回来的单身汉们,有的捂着鼻子,快速通过楼道,回到房间里重重地关上门,以示抗议;有的则悠哉游哉地从关动荡身边走过,并探头看看他锅里的菜肴,嘴里说着,“恩,香,真香。”然后目不斜视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关动荡此时无暇他顾,他得忙着做完饭,而后将在宿舍区内玩耍的儿子小米找回来,边吃边等老婆丁妮下班。丁妮回来接手家里的事情后,他就该去上班了。
谁知他正忙着时,忽然看到从楼梯口上来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报纸,上来之后见门就敲。关动荡还没有反应过来,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就有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孩走上前来望着他说道:“大哥,在做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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