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动荡开始收集来自各方面的信息,尤其是用工的信息。国家正处于改革时期,各种机会层出不穷,就像经jǐng队的万宏所说:“现在外面的世界已是满地的黄金,有能力的人在这个大cháo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的,你关动荡还在这里等着干嘛,早点出去闯啊。”
出去闯,关动荡何尝不想,可是想到出去后将面临的一些问题,他又有些犹豫了。在关动荡看来,以他现在的情况,到社会上能有的最好选择就是找一个地方当厨师,但是在他的心底里,却又一直不愿意一生从事厨师这个行当,因而他有些举棋不定。但是有时他回头又一想,自己还有其它的办法吗?显然是没有。目前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自古华山一条路,”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既然方向已经定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无非是等待一个机会出现。
前些时不经意间订的一份报纸现在成了关动荡的救星。他整天抱着报纸看,期望找到更好的招聘信息,然而一个月都快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发现。沿江晚报上的招聘信息倒是不少,可是有关他这个专业的,却没有几个。
他也深知道自己这一行一般都是包厨,人员都是包厨的大佬通过各种社会关系私下里找,很少有在社会上公开招聘的,即使是偶尔有这种情况,也只是招几个打下手的勤杂工,像这样的岗位,关动荡当然是不屑一顾。
他此时才发现在这个当初人员稀缺的专业里,现在早已是人才济济。而且也不需要什么大专文凭,一般的学徒也能胜任。倒是他这样一类人,搞得上不上,下不下的,在事业上没有了着陆点。
一段时间过后,关动荡不再满足于宾馆饭店等服务业,他觉得就是其它行业的岗位,他也是能胜任的,只要不是做技术xìng的活。毕竟他大学几年里也没怎么荒了学业,一直注意自身综合素质的提升。
但机会在哪里呢?
最近队里的吴致远开始跟他套近乎,这让关动荡有些受宠若惊。
在经jǐng队的人眼中,关动荡平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很少主动和同事说话,上班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偶尔队里的同事们碰到一起聊得热火朝天,他也基本上是不参与,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当听众,有时候都静得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天长rì久地大家就都觉得他很木讷,不善言辞。然而在关动荡内心里,他却不这么看。在他看来,同事之间在一起说的那些家长里短,有很多都是废话,既然是废话,当然就没必要说,所以他也就懒得吭声。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怪,别人都说你木讷,久而久之,自己也就不那么自信了,时间一长,关动荡也感到他沟通能力出现了问题。这个过程当中也许有一种心理暗示在起作用,拿沿江市人的土话来说,就是越揣越怂。关动荡感觉他现在就处于这样一种状态,不太愿意跟别人说话。
自从有了出外闯荡的想法后,上班也就成了一种形式。当班时,他常常是人在岗位静坐,心在四处游离。他有时自己都觉得对不起厂里发给他的每月工资。然而事情往往会出人意料,让人不可捉模。他这样的表现反而开始一再地得到上司的表扬。
在领导们眼中,关动荡现在上班下班准时准点,工作时能够坚守岗位,而且也不像以前那样上班打瞌睡了,这些都是他工作进步的表现。就连瘦猴也当着科长的面表扬他好几次,说关动荡工作认真负责。可是关动荡心里清楚,他知道自己工作状态比以前差多了,毕竟他以前是在用心地工作,现在则完全心不在焉,只是外人看不出来而已。他常常在门房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不挪窝,既不关心同事动向,也难得向队友们吐露心声。
有时候被同事们逼急了,关动荡也把他的想法说一些给他们听,也将家里的现状同他们聊一聊,发发牢sāo。没想到他目前的际遇却得到了吴致远的同情。
吴致远是队里的老经jǐng了,他有一手雕刻图章绝活,当然也仅限于业余爱好那种,虽然弄出来的东西上不得台面,但也还像模像样的。
在关动荡的印象里,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平时不怎么修边幅,经常胡子拉茬的,一身草绿sè的队服污渍斑斑,上班下班都穿在身上,好像从来没有月兑过,给人一种十分落魄的感觉。可是最近他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忽然打扮得十二分的jīng神,上班来西装革履,下班走时也是革履西装。那身原本穿得有些裉了sè的队服被他长期扔在了更衣柜里,除了上班时间随意穿穿,其它时间就再也没见过天rì了。
吴致远在经jǐng队多年,和关动荡打照面的机会都不多。他的上班时间和关动荡不在同一个时间段。他是晚上九点上班,上班后先是跟着瘦猴他们几个科室的人员在厂区内巡逻一圈,而后就回到门房内,高兴了就和值班的人员聊聊天,不高兴了就可以直接进里间睡觉。有什么事情就出来看看,帮忙处理一下,没事发生则可以高枕无忧,一觉睡到大天亮。在队里称他们这种班为睡班,这是队里对在经jǐng队服役多年的老同志的照顾。
时间已进入盛夏,沿江市的夏天可不是一般的热。由于气温高,空气湿度也大,那种热是一种将人置身于蒸笼里蒸制时所能感觉到的闷热,有时让人呼吸都困难。
但是在经jǐng队高大的门楼下面,热气还不是那么的盛。已经是近八点钟了,厂里下中班的人还没有出来,而进厂洗澡的人们也逐渐的少了。趁这个间隙,关动荡站到了门前那个巨大的排风扇前,想将身上的汗水吹干。
在电力的作用下,排风扇的扇叶飞速地旋转,发出呼呼的响声,巨大的风力将关动荡的衣服吹得鼓了起来。不一会儿,关动荡就感觉身上的汗干了,周身舒爽,只是扇子发出的噪声吵得他有些头晕。
他离开排风扇,转回到门房里坐了下来。在这里,四周倒还是很安静,但是没过一会儿,蚊子却又跑来sāo扰了。沿江化工厂的地基所处的位置,以前曾经是一个很大水塘,后来因为要在此处建厂,便将水塘填平了。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以来这个地方都很cháo湿,蚊虫也特别的多。由于穿着短袖,关动荡的胳膊上已被蚊虫咬了好几个包,痒痛难耐。此刻对于关动荡来说,酷热如果可以比作凶恶的老虎,那蚊子则更猛如虎。
在又一个蚊子侵犯了他的胳膊,然后嗡嗡地飞开时,关动荡有些烦了。他干脆站了起来,在门房内到处找蚊子,然后伸尖了双指去抓。这时的他从门房外看,就像是一个被关押的无所事事的犯人,在门房内张牙舞爪。好几个从门房走过的人都好奇地伸头往门房里看,不知他在干什么。
忙活了一阵,一个蚊子没抓着,反而弄得满头大汗,关动荡停了下来,一回头,正好看到一个上夜班的小女孩伸进头来看着他,关动荡一愣,不知女孩要干什么,便问道:“有什么事吗?”女孩显然被关动荡吓了一跳,忙红着脸缩回头,慌慌张张地向厂里面跑去。关动荡此时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细想一下自己刚才抓蚊子的模样在外人看起来应该是多么地怪异,想到这里,他不禁痴痴地傻笑了起来。足可见人与人之间如果没有沟通,该会产生多么大的误会,在你自己看来,有时是一个很正常的举动,可是在外人眼里却会变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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