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虚惊一场”
临若是一个不足二十万人的小县城,在人迹稀少的中部,也称得上繁荣。
车队进入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使得通行出现了阻滞,殷亦寒不得不命人开道。
小城的百姓看到这么大规模的车队,纷纷侧目注视,站在路旁悄悄议论。柳微言似不倒翁一样,稳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声音,扬起了嘴角。
车队在一个客栈门口停下,小二往外一打眼,屁颠儿屁颠儿跑出来,眉开眼笑地招呼。殷亦寒帅气下马,拉着缰绳,严桐上前接过,同时示意小二去牵自己的马。店小二俩眼珠子一转,赶忙牵过严桐的马,领着众人向后院马棚走去。
柳微言的马车在后面,前面一停下,车夫就叫停了马。柳微言推开车门,站在马车边沿,潇洒地一跃而下。几个时辰的颠簸竟没有耗尽她的精气神儿,脸上还是喜洋洋的,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走到门前,正巧和殷亦寒撞上。奇怪,殷亦寒竟还没进去,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斜溜一眼,轻哼一声,抢先一步跨过门槛……好吧,我承认,做人不能太得瑟,眼前的就是下场。回到刚才那一刻,微言还保留着蹦跳的身体节奏,当她的一只脚迈进去时,另一只脚不由自主地跳起来,不幸的是,门槛的高度略微高了那么一点点,于是微言小朋友一个踉跄,身体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向着大地母亲的怀抱奔去。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是谁惊吓大喊,是谁迅捷出手,没有人在意。每个人都盯着眼前一幕,下巴。
殷亦寒整个背部摔在地上,震得生疼,头部也受到撞击,一片空白。感受到胸前的重量,动了动,示意她可以起来了。
胸前的人儿双眸紧闭,黑亮的眼睫毛划出飞扬的弧度,身子顺着他的动作无声滑落。
流月收拾好行李,正好走到门外。看到自家小姐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慌了神儿,“刷”地奔到微言身前哭喊:“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呀!”
真吵!殷亦寒揉揉震痛中的后脑勺,一手撑地坐起。耳朵旁嗡嗡作响,什么人在哭闹,叫什么小姐。神志渐渐清明,还未知发生何事,颈部一抹微凉,一把匕首已横亘在喉管处。
“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说!”流月眼中带泪,脸颊两侧还残留有斑斑泪痕,声音却似狠绝,不留余地。
做了什么,我能对她做什么呢?殷亦寒低头嗤笑。忽的,他猛一抬眸,倾身逼视流月,“她怎么了”?匕首随着他的动作,在颈部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他却浑若未觉。
“你少装蒜,小姐就在你旁边,你会不知道!”流月认定是殷亦寒害的自家小姐,语气越发不客气。
殷亦寒这才用眼角的余光扫到身旁的柳微言。她就这样安静地躺着,没有平时那样的龇牙咧嘴,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未涉人世的小女孩儿,单纯,干净。可是她的脸色憔悴苍白,昭示着她现在的状况有多么不妙。
来不及思考,一阵风席卷而过,吹醒了目瞪口呆的看客。
恍惚间,流月不知自己的匕首何时掉在了地上,也不知眼前的两人何时消失不见,只隐约听到蹬蹬上楼梯的声音,吱呀开门的声音,还有从风中飘来的一句:“去请大夫”。
对,去请大夫!念叨着这个,流月疯了一般的跑出门去,一路横冲直撞。
疏影等三人迎面走来,正要打招呼,却见她双眼无神,口中碎碎念着什么,似未看到三人,径自跑了过去。三人瞧着她的背影,互相对视一眼,恍然大骇,不管不顾地飞奔进客栈。
远处,严桐从后院出来,目睹了这四个丫头的反常举止,眉头紧蹙,这四个丫头今天撞邪了不成?摇头叹气跟在后面,进了客栈。
清明过后,天气愈加燥热,小镇的客栈不比王府,可以用冰块儿来散热。殷亦寒静静坐在床沿儿,凝视着微言,高挺的鼻翼上沁出微微的汗珠。内里的衣衫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十分不舒服。然而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床上的女人身上,无暇顾及自身。
楼下,严桐拿出一大锭银子,甩在柜台上,同时甩出了一大堆要求。掌柜的盯着银子,眼睛放光,哈着腰一溜儿点头。过后拉着严桐,讨好似地把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严桐才明白,这四个丫头为何如此反常。
二楼房门前,疏影等三人一上来就欲冲进房门,不想被一股强劲的内力挡在门外,进而不能,只得守在门口,探着脖子,焦急不已。
“大夫来了!”溪雪眼尖,隔很远就看到流月拽着一个白发须眉的老头儿,欣喜大叫。其余二人倚着栏杆远望,果然,三人立刻兴冲冲地下楼。严桐闻声,已先几人一步,出门迎接。于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就被簇拥着,或者说生拉硬拽着到了柳微言床前。
老头儿被他们这样折腾,大口喘着气,还没缓过来。片刻,方才坐下,仔细诊脉。
时间的长度无限拉伸,久得令人窒息。终于,老大夫收手,将柳微言的手放回身侧。
“大夫,她怎么样了?”殷亦寒问道。
“哦,小相公放心,从脉象上看,贵夫人并无异常。至于她突然晕倒,是疲乏所致,多休息便可无碍。”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严桐请大夫到一旁,记下医嘱,客气着送大夫出门。
溪雪总觉着这话不对劲儿,自言自语:“谁是相公,谁是夫人?”蓦地,朝着门外大夫的背影喊:“我家小姐才不是什么夫人呢!”可惜,老头儿已经走远,听不到她的话了。
更凄惨的是,今天的这一笔,某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有些事,留待后来。
晚饭过后,如老大夫所言,微言从昏迷中转醒。飞萤守在床边,发现她醒来,喜极而泣,抱着微言的胳膊又哭又笑。另外三人也围过来,唧唧喳喳地诉说各自的担心。
“小姐,流月还以为……”流月声音哽咽不止,没有办法再说下去。
微言浅笑,苍白的脸显得有些勉强,“以为什么,不过是疲累过度,你们便慌了手脚。如此不稳重,怎么在我身边做事,小心我寻个由头赶了你们出去!”
疏影脸色突变,扑在床前,“不要啊,小姐!疏影生死都要跟着你!”
“呸!小姐吓唬你的,还当真了。‘不稳重’这三字说的就是你!”溪雪向来和她不对盘,瞅准了机会排挤她。
疏影平时伶俐得很,竟也糊涂了,傻乎乎的问:“真的?”
飞萤扶起她,“可不是真的,快别闹了,在小姐面前叫魂似地算怎么回事儿!”
隔壁房间,殷亦寒沐浴完毕,从屏风后踱步走出,半倚半卧在床上,微闭双眸,听严桐汇报她的情况。
“主子……”严桐欲言又止。
“说”。
“是,属下认为,今日公主的四个丫头的反应着实令人奇怪。”哦,哪里奇怪?“殷亦寒睁开双眼。”先说流月,若说她担心公主,公主不过昏倒而已,她的表情也太过悲怆;至于其他三个丫头,亦如流月,仿佛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所以呢?“殷亦寒眼中凌厉之色尽显。”属下斗胆猜测,公主可能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病症,只是那大夫医术不精,故未能察觉。“
殷亦寒不语。严桐说的不错,今日,流月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时,那副表情,就好像,就好像……
严桐低着头,悄悄抬眼,眼看殷亦寒眸色愈沉,”扑通“单膝跪地,”主子恕罪,属下失言!“”起来吧,你何罪之有。“”谢主子。“严桐起身,犹豫半刻,还是问:”请示主子,此事要不要派人去查?“”不用,你们是查不到的。“”那……“”去信给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