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到她的旁边,缓缓道:你知道么?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蓝色的地方,它叫海洋,它叫天空,它叫天空下的海洋,它叫海洋下的天空——它叫汪洋,是整整一片干干净净的蓝色,是整个世界的心,它像蓝色的宝石。悫鹉琻晓
若水望着他,扭过身去看着他,眼里是惊喜的神采,是时间消不去的光彩。
她道:你去过么?
他道:未曾去过···
她道:那一定很美,起码比这里美···
他道:嗯,一定会的,很美···
她看向天空,他看向她,她看向他——她···
那天,他们说了好多话,他们就在那片开完桃红的小院里,他们是怀石逾沙,他们想愿风裁尘。他们想大雪纷飞,他们会岁月静好。
他从未见过一个那么纯真的富家千金,她没有看不起他,她的愿望是那么少。
她从未见过一个那么无邪的落魄小子,她没有不理会他,他的心肠是那么好。
在岁月的风尘里,遇到那么一个人,然后握着他的手心,从来路——走向去路,便是一辈子了。
那天,他承诺如果有一天,他挣了钱,他会带她离开,然后去找那片梦里的汪洋,他们会在岛上寻一座孤岛,便就终其一生了,他们可以像游鱼和飞鸟一般,在天空自在的翱翔,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次落入无奈、彷徨。
美好的时间总像手指上流淌的阳光,光阴过后,一切都变成了梦幻泡影,终究落入了波光明灭的命运···
后来,她父亲回来了,将他赶了出去,一切就像南柯一梦,梦里自己误入了人间仙境,梦醒后,又再次堕入了地狱,不得轮回。
可是也从那次起,他决心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剑,他一定要将他卖个最所向披靡的将军,他要告诉他,这把剑是无价之宝,他幻想着那样他便可以成为一个富贵的人。
可是,果真么?
后来,战事闹的也来越凶,敌军一次次攻陷了本土的城池。
那日里,他们听闻这个水寒小镇上,有富可敌国的萧府,萧府中有待字闺中,倾国倾城的萧若水。
他们原本是下了聘礼,无奈萧家老爷嫌将军在血雨里翻滚,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依然拒绝了将军的请求。
夜晚,那是一个怎样的夜晚。
那晚下起了大雨,将军带着自己的几万兵士,前来屠城。
他们手中的利刃,向死神的镰刀,挥舞在一片平静的土地上,他无情的挥舞着,每一次都带走了鲜活的生命。
他是冷酷的,他也永远都没有悲伤,看着那一切,平静的看着那一切,他刀起刀落,然后,血流成河···
一将功成万骨枯
没人知道那晚究竟死去了多少人,很多人几乎是在梦里,在甜美的梦里,安静的死去,风声,雨声,还有,小孩的哭泣,将死之前的挣扎,和着**的光彩,躲进了轮回的深渊。
最终,尸横遍野···
他们冲进了萧府,杀掉了所有的家丁,疯狂的掠夺者无尽的财富,最后,还带走了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萧若水。
那晚,他在城郊的铺子里,挥动着铁锤,不停的砸向那块他幼时拾到的玄铁。
那块玄铁,是他年少时,看到流星自天空坠落拾到的,来自未知的天外。他捡回去给所有人看过,都不相信这脏兮兮的,黑乎乎的难看的石头会是什么铸剑的东西,也是那一次,他差点被陨石砸住,丧了命,它被所有人嗤笑,他也被所有人嗤笑。
他如今,将它拿出,他就是要证明给所有看,是金子总会发光,是玄铁也终究会铸成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剑。
他眼中噙满了泪水,一颗颗饱满的含着感情的泪水,滴落到铁上,带着他的那份蓝色的近乎遥不可及的梦想,一起滴落到那块脏乎乎的铁上。
他手中挥舞着铁锤,用尽全身力气,疯狂的敲打。铸铁声响,像黑夜里罄钟敲打出的优雅旋律,他是黑夜里永远不会磨灭的星辰和流浪的眼睛。
那块铁,一敲,便是三天三夜,直到——淬火轮回。
他为了记住一份永久的向往与梦想,他取了若水的水字,和郭寒的寒字,刻在剑上,人们叫它——水寒,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水寒,在满是风尘的岁月里一直都闪烁着光芒的水寒。
宝剑成就的那一天,他记得,当时的天暗了下来,猝尔,是满世界的雪。、
那时的正值阳春三月,桃红柳绿。
阳春落雪,剑指水寒。
天空洋洋洒洒的飘着落雪,剑芒变成了银色,成了比落雪还要纯白的存在。
天空是黑色的,已然成了黑色,雪是白的,白茫茫的铺展在小路上,剑刃像一柄银色的月,,悬挂在心上的天空。
他模着剑,心头想到的是终究能够带她去看海,去看汪洋的那一天。
他一路奔走,却看到,满地的尸横遍野。
他心头像是砸进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他越靠近萧府,越不敢看地上发生的一起,血液,在地上被冻结成了冰块,那些尸体都完整地保存在那片土地上。
当鲜血凝固在那片曾经繁华道不敢奢望时,一切都变的那么华而不实。
每个人都带着自己死前的那么神采,在落满雪花和雪花地大地上,安安静静的躺着,知道让人以为,他们是在做死前最后的休憩。他们的生命变得那么脆弱,好像只要天空出了太阳,他们也会像雪人一样被融化。
他疯了,他疯狂的找寻着那个在梦里的蓝天下都仍旧在微笑这的那个女孩。
为什么整个世界都好像背离了自己,自己难道曾经做了让整个世界都唾弃的事情么?
他只是想找到那片蓝色的土地,带着自己的爱人——同样想要找到那片蓝色土地的最爱的人,而如今,随着满世界的尸体,好像都化为了泡影。
可是,他却一直,没有找到她,他一直在庆幸自己没有找到她,他永远都无法接受这份残酷的事实,永远都是。
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做过的罪错的事情便是没有做出一个自私的决定——在那些人还有踪迹可循的时候,一定要抓住她的手,永生永世都不要放开。
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为了爱情那么伟大或者是为了自己那么自私。他只知道自己是一个人,而且是可以为了她而变得奋不顾身,甘愿与整个世界为敌的人。
他疯子一般的踱在院子的每一个角落,他死都不愿相信她会先离他而去,他们还有共同的理想——去那片蓝色的汪洋。
他翻来覆去,终究将萧府翻了个遍,却仍旧未曾找到。
终究还是拖着身子,一步一踱的的走了出来,院内横七竖八的尸体铺了个边。
他患得患失的,像是丢掉了世上最为宝贵的东西。没人知道,他一个人,在哪里呆了多久。
洞外,是无边的风雨,故事里,是道不尽的风雪。
那个故事仍旧还在继续
郭寒终究还在从府中走了出来,面上,眼中,是无尽的悲伤,背上——那把水寒剑,仍旧显得那么的光彩,纯白的像一轮月亮。
忽而,他听到,旁边的一个菜篮里,一个小孩的哭泣声传了出来。
他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将菜篮打开,是一个小孩,蜷缩着身子,头扎在两条腿里,嘴中不停的念叨:“不要杀我,坏人——不要杀我,呜呜——”
他笑了笑,轻轻的抚了小孩,两人的面上都堆满了泪。
郭寒道:别怕,哥哥不是坏人,哥哥是来救你的···
小孩道:真的么?你不要骗我,那些坏人都是这样说的···
郭寒说:那哥哥给你一个饼子好么?
话罢,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饼子,塞给了他。
小孩兴许是饿的太久了,一把抓过饼子,便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遍呜咽,一边哭···然后,再抬起头来,一脸感激的看着郭寒。
小孩眼中的世界总是那么好,他们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一个个纯真的笑脸,和和善的目光,便是偿还了整个世界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