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决战迎凤台<一>
城里城外一夜忙碌。
天一放亮,城外呼声震天,下人来报:城外迎凤台落成,契梁太子催和淑公主凤驾出城。
子洛与辰星并肩缓缓走上城楼,展眼望去倒也不觉暗叹,那契梁果然不容小视,才一夜半天的功夫,迎凤台竟已按辰星的要求平空搭建在两国战场中间。
高大的迎凤台全由竹制成,清风吹过空洞的竹管,便飘过阵阵清音乐,仿佛声声催嫁。一条竹制的栈道绵延至城下,栈道两边、迎凤台下一片花海,姹紫嫣红,竟悄悄掩盖了战场上的一片煞气,红绸装饰的迎凤台四面台柱,也更为战场平添了一份不该有的嗜血喜庆。
两人同时望向不远处的迎凤台,这便是今日要去的地方?只见那台上方圆不过二十丈,另有一条竹制栈道往下通往契梁临时装饰起来的喜庆大帐,那里守卫森严。
“呵,好一个迎凤台,那便是喜帐?”辰星恨极反笑自说自答道。
“哼,契梁想得臭美!也就你没心没肺的,想出这种馊主意来。”子洛恨声道。
辰星第一次没有还嘴,知道他心中火大,还是少招惹他吧。
城外催促声阵阵,城内辰星却不慌不忙,直拖到日近中天,城门才缓缓打开,八位彩衣宫女鱼贯而出,人人手中都托着装满各色宝物的托盘,在前面引路。若仔细看,便可看出,这领头的一位宫女便是银羽,而其他几位,也是目光精明,皆是凌宵高手所扮。
待宫女们依次排好在栈道两侧,只见城门中款款走出一身红衣的新娘,那嫁衣不如宫中盛行的那种繁复的样式,而是极为精致、婉约。那色泽如天边的晚霞,血色的红,带着丝丝璀灿的光芒,映衬得她那精致的小脸更加白里透红,令人沉迷。
那宽大的袖子松松垂下,却在袖口处略略收拢,柔美中带着飒爽的风姿。纤纤细腰上一条金色绣凤的腰带盈盈一束,显得格外优雅、大气,而长长的曳地罗裙,走动间如碧波微漾,竟似泛出片片红云,原来也是一条经过改动的裙裤,既有长裙的秀美,也方便行动。
新娘的头上带上了一顶晶莹剔透的公主冠,缕缕银色流苏垂下,伴随着脚步的轻动,那流苏下的娇容若隐若现,更显得神秘美妙、勾人心魂。
肩上那银色的彩虹练随着她的前行而随风飞舞,身后长长的绛红色披风曳地,由六名宫女抬着,随辰星走上栈道。
众人看着美如仙子的辰星,款步走来,随着她身形的前行,所过之处便扬起一道耀眼的流光,红得惊心动魄,美得倾国倾城!
一路上契梁的守兵看得呆了,如此风华,无人能及。
难怪哲太子费尽心机想得到她,值!
冷如冰霜的太子哲寒冰,在迎凤台上看着金色阳光衬映下,在一片红色华光中缓缓走来的绝色新娘,眸光一亮,一向寒凉的冰块脸,渐渐被这片红色溶化,十分难得地勾起一线唇线,却在看见辰星身旁紧紧相随的近身侍卫金剑、银羽时,眉头又不爽的皱起,那是因为金剑眸中瞬间一闪而逝的恨意与仇视。
恰巧辰星香肩上的银色彩虹练似有似无的飘拂在他的身上,这才暂时消解了他的情绪。
转而,哲太子又顾及起自己身后的几双眼睛来,回眸望了望身后的国师衣群辉,依然一身白衣仙风道骨,却亦一副惊艳之色,内中更夹杂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太子不满的轻咳一声算是告戒,衣国师含笑收回了眼眸,却朝身侧的墨衣巫师斜了一眼。
巫师目光中透出一股婬邪贪婪之色,仿佛要将新娘一口吞掉,哲太子立刻微怒地瞪着巫师,不满地斥道:“哼,别忘了做好自己的本份。”巫师似并未介意,但却也稍稍收敛了些。
哲寒冰今日一身金边红袍,尊贵非凡。除了一身狠辣戾气,人却也长得俊美。
他的太子府中除了正妃,妃妾无数,而且个个都美艳绝色,被人主动送到枕边,随他予取予求,对此,他从来都理所当然泰然取之,试问有哪个女子不抢着依偎在他怀中?甚至那洞房花烛都觉得是一大麻烦厌事。
但此刻,对面的女子却是他早已心中企盼多年而不得,且是华丽变身后的天姿之女,天命凤女!因此他分外看重。
不知为何越走近新娘,他心中却越感忐忑,明明早已布好了局,即将挽手的新娘已近在咫尺,为何心中那份不安会更盛?
莫非是燕辰星这个女子太神奇,太与众不同?又或者是一旁侍卫金剑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他多疑的心中警惕更起。
眸光忽而又被对面走来的新娘所吸引,见她从容地从长长的竹桟道上款款而来,那晶莹耀目的公主宝冠戴在她一头墨上,衬得她更令人不可仰视。
奇的是,许是那遍地鲜花,更或者是她本身的体香,竟引来了许多蝴蝶,随她翻飞身伴,哲寒冰心中暗暗惊奇,幸亏此番设计得偿所愿,不然定会让他后悔一辈子的!
辰星在一片红色华光中缓缓走上迎凤台,台虽不大,容下她们这些人却绰绰有余,只是台在半空,风显得更大,站在台边胆小的人,心会吓颤,不过,对如今上面的这些功力深厚的人,却没有一丝影响。
辰星墨玉似的晶莹亮眸,有意无意的一扫台下层层的契梁兵营,很好,果如所思一览无余,正合心意,这样更可通揽全局。
顺着彩绸飞舞的竹制栈道,刚跨上迎凤台,便见太子哲寒冰缓缓迎上,勾着唇角似想说些什么,在看见她扫视的眼神时,疑惑地停在她身前三、四步远处。
他脸上的寒眸中,除了惊艳,此刻又添上了三分疑问,辰星心中警起,这位太子已身经数战,却并非浪得虚名,想在他眼前动手脚,绝对不是易事。
然而直到目前,陵玥与安王尚无消息,浩哥哥亦不知有否顺利渡江到达蓉城,一切皆需时间,她只能虚与委蛇,能拖则拖。
尚未走近,辰星向哲寒冰望去,只见他的眸中,此刻除了表面浮着的一丝喜悦,眸底却是一片寒凉、残忍、狡诈与一丝疑惑?
难道他现了什么?如今唯有自己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心想话出:“哲太子,别来无恙,不知这回你打算如何处理你的后宫佳人?我可是早已有言在先的呵!”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算得准准的,这话才一岀口,哲寒冰镶金边的红色新郎服便被他凌厉的内力鼓起,周围的寒意立时多了三分,他何时被人如此催逼、讥讽过?
面色一沉,如刀的眸光扫过辰星的红嫁衣,刺目的红令他立时神回,忽地又转回了脸色,好心情似地开口道:“爱妃,待你我大婚后回太子府,你会看到你所希望的。”
话音才落,他已闪身来到辰星身前,欲将新娘揽过自已身伴。
然而却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哲太子的举动,被本在新娘身侧护主,一身银衣的‘金剑’迎面挡住。
金剑本就生的不俗,如今‘他’那剑眉下的眸中,似有浓烈的火苗在窜动,更增添了一层深遂与愤怒。
这令哲寒冰一时竟也难以看懂。
怀疑的眼光立刻与金剑喷着怒火的眸光绞在一起,互不相让。
他,真是那个近身侍卫金剑?可这怒火却像是有夺妻之仇!哲寒冰心想。
“金剑,还不退下!”辰星见这状况,忙岀言支开金剑。
“看你不像金剑,倒像恒王?你这是要送我与爱妃进洞房?”哲太子语出惊人,分明试探与挑衅!
‘金剑’虽气,此时却已冷静。边退,边眸光似刀的狠刮他一眼。
“太子休要胡说,金剑乃我近身侍卫,随侍左右,岂能不在!恒王吗?瞧,皇上正与他在城楼上相送我们呢。”
辰星转身朝城楼上指去,那城楼之上,齐皇身旁倒确有紫袍恒王随身伴驾,远远向迎凤楼眺望,可谁又能确定他是谁。
她的红色嫁衣随风翻飞,满头青丝伴随其中,令人赏心阅目,可此刻心中的气愤、担心更盛,脸上自然不悦:哲寒冰,今日我但凡有一口气在,定搅得你契梁一个个人仰马翻!
哲寒冰自然感觉到辰星含而不露的恨意,脸上呈现一丝笑意,无论愿意与否,毕竟已在自己身边。
随手取过巫师身前侍卫递过的酒,浅笑着对辰星说:“好吧,不管这些了,今日是你我大喜,勿坏了契梁喜礼,来,来,来,既上迎凤台,先饮迎亲酒,你我才能平安携手入了洞房。”
只要饮下这杯巫师下了降头的酒,他便再也不怕辰星不配合了。
辰星亮眸看似随意的瞟了周遭一眼,衣国师俊眉微皱,眸中警示一闪即逝。
笑着接过那酒,见那巫师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狠不得将酒一口送入她嘴中。
身后‘金剑’虽不动声色,但身下双拳已蓄势待。
再看哲寒冰,除了淡笑,时时对自己与金剑察颜观色外,倒不失为一名俊郎绝伦的‘绝色’新郎,真真可惜了这副好容貌。
酒非好酒,却又逼迫不得不饮。
辰星笑着似不介意地拿起斟满酒的杯子,朝新朗示意,哲太子亦举起酒杯,笑着与她轻轻一碰酒杯,正要同饮,却听见她柔声说道:“来,这两杯酒你我该先敬天地如何?”说完,不待哲寒冰阻止,一满杯酒便早已洒向台下,真正敬了天地。
这令哲太子怒从心起,他冷冷的笑靥下微微抽动的脸颊与那暗暗的咬牙切齿,表明他已强自忍下,不但忍下,还一同洒了杯中之酒月兑口赞道:“好,想不到爱妃还想得如此周到。”
辰星听到‘爱妃’两字,恶心的想吐,当即一瞪秀眸回绝道:“错,还未拜堂,何来爱妃之说。”
她碍于形势不愿做得太过,便顺手示意,亦取过了‘金剑’手上早备好的满杯酒,递到哲太子面前淡笑着说:“难得太子不弃前嫌,前来凤台相迎,我也特备水酒聊表敬意,来,不如你我共饮了此二杯酒?”
很好,居然以退为攻?!哲太子心想。
只是这杯酒他是断不敢吃的!
“好,即然星儿如此有心,这杯水酒本太子与你便敬给台下将士如何。”说完便立即洒酒,生怕辰星阻止。
很好的借口。
“星儿,这大喜之日,迎亲酒是万万不能少的,喏,这第三杯酒本太子定与你共饮。”
此刻哲太子的手上,竟又变出第三杯酒来,这亦是杯下了巫术的酒,只要沾上,巫师一念咒语,辰星便会如傀儡般被人牵动着,做岀自已不想做的事来。
此时,辰星也倍感意外,看来今日不饮下这杯中之酒,哲寒冰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酒绝不简单,自己更未防备这第三杯酒。
在太子刁钻的利眸逼视下,她淡笑着伸手将酒杯缓缓取过,边用亮丽的眸光轻快地一扫众人,边心眼电转该如何解决这杯中之酒?
她的眸光中映入巫师那伸颈以待的急迫。
风度翩翩的衣国师眸中一闪而过的担忧。
‘金剑’焦急欲夺的神态。
见状,辰星心中已有了决断,不让我好过?要死我也定拉你做伴!笑盈盈的将这杯酒迎着阳光一举,带点调侃的扭头看一眼哲寒冰说:“想不到太子竟如此有心,当真定要与我共饮一杯?好,来,来,来,我们先碰杯,后同饮,如何?”
此一言换来一丝惊诧,哲寒冰笑不达眼底,满怀疑惑地看她一眼,手中的酒杯不由自主的小心移了过去,他倒很想看辰星又有何计较?
似是无意又似是刻意,辰星的酒杯忽的递上前去,重重的碰杯,‘叮’的一响,青铜酒樽互撞,那去势甚猛,两人樽中之酒激烈荡涤,洒出了不少,几滴落在辰星握杯的指上,另有一些便倾洒在了太子及辰星的酒樽之中,很不一般的混合了酒液,像极调酒师调了的酒。
更有甚者,辰星不知死活,眸放异彩的还月兑口加上一句:“呵,这才是真正的交杯酒呢!”
她用手肘一碰哲寒冰的手臂:“这才无愧于底下万千将士的观礼,太子你说是吧。”
隐含怒意的寒眸,朝迎凤台下黑压压一片的契梁将士一扫,果然,台下将士皆仰头看向迎凤台。
虽听不见台上话语,但他们望得见台上的举动。
或许两国联姻,化干戈为玉帛又能保全了自己的小命,亦或许他们看见了仙人似的女子即将成为契梁的太子妃,因此,本来静寂的人群此时出了一阵低低的轻笑与燥动,还有些年轻士兵干脆在人群中起哄喊‘快饮了交杯酒!’送入洞房。
哲寒冰抑压的怒意无处泄,内力一,浑身血色的新郎红衣忽地鼓起,那般地张扬,张扬得令人窒息!
辰星心中戒备,嘴角却无所谓的一撇,哼,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她早已不复当年的稚女敕了。
一旁的‘金剑’手腕一紧上前一步,内力已蓄,却不露痕迹。
少倾,一身红衣的新郎,终于克制着浑身的戾气,看了眼身旁的新娘淡笑着又极慢地一字一顿地说:“盛情难却,你我便共饮了吧!”
两人别有深意地笑着互望一眼,缓缓举杯,递往各自嘴边,新郎、新娘宽大的喜袖,恰到好处的遮掩了她们饮酒的过程,两人各自心照不宣,笑着又一碰空了的酒杯,辰星还煞有其事的用袖抿了抿嘴角,仿似要擦去遗留的酒液。
恰在此时,哲寒冰看似空了的杯中,又有几点剩余的酒滴,似无意又似有意间,滴到了辰星在外的手腕上,仅仅几滴而已,又在皮肤之上,辰星与周围的人亦不甚在意,唯有衣国师的眸光,瞬间转暗,并迅看向巫师。
幸好巫师由于目光被遮,没有看到这一幕。
“爱妃,酒也饮了,你与我一同前去下面的新房吧。”边说,边指了指迎凤台下,契梁阵中一顶披红挂彩的行军大帐,原来他还真备好了新房?!
“太子殿下,我还未给你看过我的嫁妆,虽说时间伧促,却也是些不可多得的宝贝!”辰星按计划,想让送嫁的‘丫头’过去,截断哲的退路。
“良辰将至,看嫁妆不急在一时,还是早进喜帐,走罢!”说完便想走上前挽过辰星。
“殿下,你急什么,既是喜庆之日,岂可随便,凌霄宫倒还为我特备了一些喜庆礼花,何不看上一看。”辰星退后一步说。
“大白天的,礼花有何可看?”
“礼花相随礼炮,增加喜庆气氛,我可不想喜事太冷清了!”
辰星心急如焚,一直拖时间至此刻,看来,她已等不来秦浩、西陵玥到达的援救信号,她是绝不能随哲寒冰去喜帐的,因为那是契军的月复地。
如今的唯一出路,便是以身边仅有的一己之力,与哲寒冰在迎凤台上决一死战,如能生擒哲寒冰,还尚有一线生机。
她与恒王利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带着手下,拼力利用早挖好的地道,从地下向契梁军营纵横挖了许多地道,希望利用仅剩的十几颗地雷,给契梁军队造成尽可能多的伤亡。
但这比起契粱的几十万大军压境来看,仅是沧海一粟,力量相差太悬,胜算几乎是零。
她与身旁的“金剑”对视一眼,另一只手已将决战信号弹握在手中。
两人清楚,兵临城下,援兵未到,若非万不得已,此刻绝非决战时机。
然哲寒冰已不给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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