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鼎已经在天牢底层度过了三天。这三天里,每天狱卒都会不定时前来转上一圈,验看这些囚犯的死活。就在秦鼎到来的第一天,就有一个囚犯无声无息地死去,狱卒发现以后,当即拿起一把铁钩,钩住他的下颚拖走了。当然,在每天早晨的固定时间也都有狱卒送来一晚白饭,有的囚犯随意地扒上两口,有的则是看也不看一眼,只有秦鼎,每次都忍着恶心感觉将其吃完,连一粒米也没有剩下。晚上,狱卒前来收碗,见只有秦鼎的碗里没有了米饭,索xìng将其他囚犯不吃的米饭全部倒进了秦鼎的牢房,而后拿着碗扬长而去。秦鼎无言,默默蹲下,将将能吃的米饭捡起来,放进嘴里艰难地咀嚼。
只有吃饱了才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三天过去,秦鼎体力并没有多大损失,身上的伤势反而开始自然结痂,虽然还是不能剧烈运动,但至少可以行动自如了。秦鼎默默地观察着狱卒的活动规律及整个天牢底层的布局设置,思考着逃跑的方法。可惜,不得不承认,设计这座天牢的人确实是个建筑方面的高手,将所有可能的逃生通路全部堵死了,秦鼎费尽心思,却找不到任何一种可行的办法。
第四天一大早,将狱卒送来的白饭吃完,秦鼎靠在木桩上闭目养神,同时暗自思考着逃跑的方法。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开锁声,秦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八个身穿铠甲、外披红袍的壮汉来到了秦鼎牢门前,狱卒打开了牢门,猥琐地退到一边。身穿铠甲、外披红袍这种装束是一种特殊的身份——皇宫内卫。皇宫内卫据说有千人左右,个个都是高手,直属皇帝调配,负责jǐng卫、追捕、暗杀等职责,权力很大。以前董魁的皇宫内卫在不久前的政变中被屠戮殆尽,董彪沿袭旧制,从军队中挑选jīng干力量,组建了自己的皇宫内卫。
秦鼎依旧斜靠木桩坐着,冷冷地看着八人。秦鼎有强烈的求生yù望,但同时他也不怕死。生是为了完成还未完成的希望,死则是为了留下最后的尊严。
八人成两路纵队鱼贯而入,来到了秦鼎面前,当先一人居高临下地看着秦鼎,倨傲地问道,“你就是秦鼎?”
秦鼎翻眼瞟了他一眼,反而径自闭上了眼睛,脑袋向后一仰,顺势靠在了木桩上。
这人大怒,右脚作势预踢,到半路却又缩了回来,胸膛起伏,许久之后方才冷冷说道,“陛下要见你,跟我们走吧。”
秦鼎一动不动,连眼睛也没有睁开。说话这名内卫一挥手,后面四人一拥而上,直接将秦鼎抬了起来。秦鼎受伤在前,无力反抗,闭上眼睛听之任之。
皇宫内卫抬着秦鼎沿台阶向上,很快出了天牢,一路朝皇宫内院小跑。中间四个人抬着秦鼎,速度不减、呼吸不急,足见扎实的武学根基。
来到一处殿门前,八人放下秦鼎跪倒在地,当先一人开口禀报,“秦鼎带到,请陛下定夺。”
两名太监跑出来,押着秦鼎走进了大殿,八名皇宫内卫极速倒退,消失不见。
秦鼎进入大殿,但见正面是一张紫楠木桌子,上面铺着黄sè云锦,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年约半百的老者,体型伟岸,虎背熊腰、方面大耳,脸上满是络腮胡子,花白的头发根根竖起,面庞与董魁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老者眼睛很亮,直透人心,见秦鼎进来,对秦鼎温和一笑,“你就是向天鼎的义子秦鼎吧?”
秦鼎走到老者面前站定,斜倚着身子,下颚微抬,一脸桀骜,“你就是杀兄弑君、忘恩负义的反贼董彪吧?”
大殿门口侍卫大怒,朝秦鼎奔来。董彪对他们挥了挥手,几名侍卫飞快后退,离开了大殿。董彪站起来,伸出右手朝前一摆,殿中的太监、宫女齐齐躬身行了一礼,有次序地离开了大殿。顿时,偌大的殿中只剩下董彪、秦鼎两人相对而立。
董彪直视着秦鼎双目,秦鼎也直视着董彪眼睛,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用眼神较量着。
许久,董彪扭头,错开了眼神,脊背微弯,似乎突然苍老了一些,“是,我就是那个杀兄弑君的董彪,但我没有忘恩负义。”
秦鼎鄙薄地打量着董彪,“我曾经听一个人说过,你和先帝本是亲兄弟,在你很小的时候,你们的父母先后离世,是先帝将你抚养chéngrén,不知道这事情是否属实?”
董彪点点头,眼睛瞟向远方,似乎是回忆起了一些尘封的往事。良久,董彪点点头,“不错,是这样的。”
秦鼎更加鄙夷起董彪来,“你杀死了抚养你的人,还说自己不是忘恩负义?”
董彪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眺望远方,喃喃说道,“十几年没有人可以说说心事了,也罢,今天就对你诉说一下吧。年轻人,有兴趣听一个故事吗?”
秦鼎不置可否,董彪却已经自顾讲述了起来。
四十几年前,中原的一个普通农家诞下了第二个男孩,但这个男孩的母亲却因为难产永远离开了人世。父亲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rì,生活的重担加上对妻子的思念,这个男人在小儿子五岁那年也病倒了,不久就追随亡妻而去。当时、这对无父无母的孤儿大的十五岁、小的五岁。哥哥为了照顾弟弟,做成年人也不愿意干的苦力、去偷、去抢、去骗,想尽一切办法挣钱,而目的却紧紧是填饱两个人的肚子。偏偏弟弟长得很高大,饭量也大得吓人,哥哥想尽办法也无法弄来足够的食物,往往是自己饿着,将食物都推给弟弟吃,等弟弟吃完了,哥哥再悄悄将弟弟吃剩下的残渣放进嘴里,然后再赶紧出去想尽一切办法挣钱。
就在这种极端苦难的环境中,兄弟两人度过了八年时光。哥哥二十三岁了,因为家庭太过困苦,一直没有讨上媳妇,还是光棍一条。弟弟十三岁了,长得高高壮壮,有着成年壮汉也比不上的力气。
那年,天下大乱。兄弟两人在一支队伍经过时,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支队伍,开始了征战四方的军旅生涯。哥哥机jǐng灵活,弟弟力大无穷,兄弟两人很快从普通士兵中月兑颖而出,一路历经伍长、什长、百夫长、牙将、偏将、将军,最终哥哥成了统军一方的元帅,弟弟就是哥哥帐下第一猛将。
天下平定,皇帝论功行赏,弟弟当即表示不要官爵,将自己的全部功劳让给了哥哥,于是哥哥被封为夏王,弟弟跟随哥哥去了属国。十年后,皇帝诛杀功臣,天下震荡,各路诸侯再次谋反。哥哥在军师向天鼎的建议下,一面结好各路诸侯,一面广纳人才、积蓄力量,并不断蚕食周围势力壮大自己,渐渐成了各路诸侯中势力最强大的一方。
十六前,时机成熟,弟弟直接带着夏国的兵马一路势如破竹,首先攻入了天京城,斩杀前朝皇帝,占据天京城,并于半个月后迎哥哥进入天京,登基称帝,该国号为大夏。
哥哥登基的当天晚上,弟弟就带兵离开了天京城,此后半年,一直东征西讨,将不服从大夏王朝的诸侯一一消灭,将他们的首级送到了天京城,将大夏王朝的根基彻底稳固。
“你说,这个弟弟有没有对不起哥哥的地方?”董彪对着秦鼎,情绪激动。
“没有,至少在你讲到的这部分没有。既然如此,那弟弟最后为什么要造反,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哥哥?”秦鼎疑惑起来。不用说,董彪这个故事中的哥哥就是先帝董魁,而弟弟就是董彪自己。
“为了一个女人。”董彪直视秦鼎,神sè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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