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星夜,柏市,街心苑外围的一幢低层公寓。
三楼一个窗口透着弱光,吸引着几只飞虫聚集在窗纱上徘徊不肯离去,还有一些没有生命力的东西,比如……魂魄。
过于思念某个离世的人,往往会寄托于身躯之外还有灵魂的存在。
借着这点寄托,才能安然入睡。
瘦弱的女人蜷缩在床上,人是睡着了,可大脑还在运作。
“妈妈,不要扎针……”
“妈妈,我好痛……”
“妈妈,你别哭,我不痛了……”
“妈妈,妈妈……”
她的小外甥,两岁之后的人生都在医院里度过,他极度缺乏安全感,总是不停地叫妈妈,叫得她的心都碎了,化了。
最后的日子里,他骨瘦如柴,全身溃烂,只有嘴巴能张开。
他每天的欢乐时光,就是把漏斗塞在嘴里,把粥灌进去,他满足地笑,“妈妈,好吃。”
他从来都是最坚强最勇敢的小巨人,弥留之际,却躺在她怀里喃喃,“妈妈,我怕……”
他才四岁,他说他怕……
未来的路太黑暗,她不能陪他走,只能为他点亮一盏夜灯……
上午,八点。
早餐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安静。
唐青衣望了眼桌对面眼圈红红的景殊,“昨晚又梦到幸幸了?”
景殊揉着霍霍作痛的太阳穴说,“长高不少,裤子太短不能穿了。”
出门前,景殊回头交待,“妈,晚饭做你自己的,我下班后去商场给他添几套夏装。”
唐青衣在心里无奈叹气。
幸幸已经走了两年,女儿还是无法释怀。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相亲,眼看都三十了。”
身后的碎碎念,景殊只当听不到,匆匆下楼。
美克外贸公司。
上班时间是九点半,景殊提前十分钟来到。
部门早会时,王经理说,新总裁下周一会与大家见面。
两个月前公司被收购,总裁迟迟没有露面,据说是在度蜜月……
下午,景殊约了客户谈事情,谈完将近五点,她先给经理汇报了工作,然后去商场。
不期而遇,一位故人。
他站在通往洗手间的过道里抽烟,侧靠墙壁,面向窗外,双眼紧闭。
正玫瑰色的敞领衬衫兀自半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肌。
放dàng不羁,轻松又惬意,让他英挺儒雅的形象有些蒙尘,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性感和邪意的蛊惑……
景殊的心头,在那一刹没来由地一跳,萌生一丝不应有的慌乱。
纵然伤得深,可改变不了曾经爱过的事实。
她低头走过去。
“阿景……”他开腔,音质磁性微沙。
景殊呼吸一窒,缓缓回头,视线立时对上一双惊喜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