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子和魏方一同回去见到他们的茅门主的时候,她的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
“没想到,是你杀了绮儿。”在看到红霞剑的时候,许多年都已经喜怒不形于sè的茅门主也终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感慨。他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走下来:“这柄红霞剑是她最后用过的?”
“是。”
“你先留着吧。”茅门主将剑递给她:“rì后让贝贝教你一套剑法。”
“是。”
徐叶子木然的接过长剑,茅门主久久的看着她:“叶子,抬起头来看着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服从了命令,现在的门主一点都不像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门主。那个记忆中的门主风流飘逸,洒月兑自然。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脸sè晦暗,唇sè发紫,如果不是他双目一如既往的jīng光灼灼,徐叶子几乎会以为他中毒了。
“你做的很好,本门主素来有功便赏。”茅门主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说你是用短刃刺中了绮儿的月复部致她死去的是吗?”
“是。”
“本门主便传授你三招短刃之术,有了这三招,你将来在江湖上也可以有一个立足之地了。”
“多谢门主栽培。”
茅门主取出一把扇子:“本门主这里没有短刃,姑且就用它一用吧,你看好了。”说罢,他手腕一抖,身影如梦似幻,徐叶子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那扇子已经点在了她的心口,如果刚才茅门主那一招用上了内力的话,徐叶子此刻已经在地下和她熊师姐作伴去了。
“门主方才这招太快了,弟子还没有看清楚。”
“没关系,你先记下来,以后慢慢学。吕老夫人的要求很高,没有两招绝活入不得她的眼睛,刚才这招叫兰质蕙心。”茅门主收了势,又放慢动作演了一遍给她看,还不厌其烦的给她演说其中的诀窍和变化。
“下面这一招叫天生灵巧。”茅门主步下一虚,将腰横地里一折过去,手中的扇子同时抖了一个花儿,徐叶子正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手上的时候冷不防茅门主忽然伸腿横扫,徐叶子“哎哟”一声就向后踉跄了几步,说时迟那时快茅门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左手勾住徐叶子的肩,右手横地里打来,等到徐叶子反应过来。那扇子已经抵住了她的咽喉。
“门主武功果然出神入化。”徐叶子已经完全为茅门主的武功所折服,心中因为熊绮的死所带来的哀伤也一点点的淡去了。
又同样给她说了半天之后,茅门主对徐叶子道:“这最后一招是叫顾盼神飞。你看好了。”说罢,茅门主一跃而起,那扇子在他手中溜溜的直转,一直落到地上来茅门主才猛然向着另一边突刺过去,徐叶子吓了一跳,正想着怎么这一次没有对着自己,可是下一瞬她发现那扇子怎么又点在了自己额头之上。
“这一招的诀窍就是混淆左右,敌人以为你要刺西边,其实你要对准的是东边。”茅门主收了势,徐叶子已经完全心悦诚服:“门主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创设出这样jīng致的三招,真是闻所未闻。门主武功盖世,独步武林。”
茅门主却难得的没有含笑收下这溢美之词:“这不是我灵机一动刚刚想出来的。叶子,这三招合起来有一个名字,你知道叫什么吗?”
“这个……还请门主教诲。”
“叫铅华初成。是绮儿十六岁生rì的时候我为她创设的。那一天,不知道是谁送了她一柄短刺她非常喜欢,蹦蹦跳跳的就到我的书房来缠着我要我教她短刺的功夫。我坳不过她,便想出来了这三招送给她。如今她已经死了,这三招也没有别人学过,便传给了你。”茅门主回过头来,眼中已经没有了方才追忆往事的落寞,只有天下争霸,唯我独尊的霸气:“你要好好学,争取把这三招传下去。”
徐叶子心中一惊,赶紧低头道:“弟子一定谨记教诲,绝不会辜负门主的栽培之心。”
茅门主挥挥手:“你退下去吧,好好练习这几招。把这几招练好了再去吕氏山庄。”
而当徐叶子回到扇子门的时候,丝毫不出她所料的收货了一堆的白眼。
当她把红霞剑交给贝夫人的时候,这位素来镇定自若的夫人虽然远远看上去依然面sè如常,但距离她最近的徐叶子还是看见她手在发抖,眼圈也发红了。
议事大厅里的气氛格外沉闷,好像暴雨将要袭来之前的低气压一样,叫人心口很不舒服。
徐叶子简单的和夫人应答了两句,夫人也没有问起熊绮是怎么死的。徐叶子猜想,她大约是不忍心听到这些吧。
走出大厅,院子里没有一丝风,树叶在暑夏的骄阳下焉了吧唧的垂着,就连知了都叫的有声无力。徐叶子走在一棵树下,又想起小时候自己和熊绮在树下比身高,自己悄悄地踮起脚尖想早点儿超过她的事情,不禁潸然泪下。
她蹲子来,在一颗怀抱粗细的大树树身前找寻着,果然在半高的地方,她找到了两个小孩子涂鸦用刀刻出来的小人。这么些年过去了,树慢慢长粗了,小人也变得有些扭曲,看不出本来的面貌。徐叶子用手抚模着那拙劣而稚女敕的刀痕,耳边好像又响起了熊绮的声音;“这个拿剑的是我,这个是小叶子。”
“为什么师姐手上拿剑呢?”
“因为师姐要保护小叶子啊。”
“那小叶子也要拿剑,保护师姐。”
“不用啦,小叶子只要开心就好。”
徐叶子仿佛看见两个小姑娘,欢欢乐乐的蹦蹦跳跳从自己面前跑过去,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眼花了还是想多了,她用手背拭去模糊了眼帘的泪水,院子里依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站起来准备回去,在走廊里正看见朱丹迎面走来,还没有来得及招呼她,这位平时见了谁都是笑的朱师姐却脸sè一板,扭头就走。
“朱师姐!”徐叶子急忙忙追上去。
朱丹停下脚步:“我当不起。”说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朱丹又转身从另一个门走掉了。徐叶子本想追上去,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追去了也只能是自讨没趣,便想去找邹嬿。
她推开邹嬿房门的时候,张聿正在那里坐着抹眼泪。一看见徐叶子进来了,平rì里最是柔弱羞怯的张聿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指指着她,嘴巴一翕一张,似乎是有许多话卡在心口却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你,你,你……”张聿指着徐叶子的心口,“你”了好半天,脸sè都发白了,也没有说出一句囫囵话来,最后气得把手绢一摔,拨开徐叶子的身子冲出门去哭去了。
邹嬿在柜台后面拨着算盘,看了一眼徐叶子:“有什么事情吗?”
“大师姐,我……”徐叶子委屈到了极点,她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是邹嬿却冷冰冰的道:“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还有事情要做。”
徐叶子也哭着跑出去了,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在她们的心里,熊绮即便是犯下了背叛本门的重罪,也还是她们情同手足的好姐妹。徐叶子这么做同样的也是一种背叛。
她跑回自己的屋子里哭了一会儿,直到晚饭的时分才从房里走出来,她知道那些人都不愿意见她,也不想去伙房自讨没趣,模了模口袋里面还有些钱,准备出去找个酒楼买醉,拿上自己的酒葫芦,带上短剑,她锁好房门,一转身却看尽了蔡婓。
短短的半个月,蔡婓仿佛苍老了许多,双目也没了昔rì的风采。徐叶子走过他身边:“你想骂我,想打我,就来吧。”
蔡婓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喝酒吗,我请你。”
“嗯?”
“我请你。”说罢,蔡婓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徐叶子犹豫了一下,跟在他后面。
夏季的天,总是黑的比平时更慢。徐叶子和蔡婓穿过了小半个杭州城,来到一个僻静后巷里,徐叶子心中不禁想着,这大师兄该不会是打算找一个没人的角落把我三拳两脚的打晕了之后杀了刨开取了心肝来祭拜熊师姐吧?再一想到今天正好是熊绮的二七,她就不禁一阵脚底发寒,一道凉气从足底涌泉穴直入心间。
“就在这儿了。”蔡婓在一个挂着“张飞牛肉”的小摊门口停下了,徐叶子算是松了一口气:“这里的酒菜很好吗?”
“小时候和绮绮经常一起来这里偷吃。”蔡婓跟伙计点了几样小菜,要了两壶酒:“我们小的时候,这里的老板是个大叔,现在,已经换成他的儿子了。”
徐叶子抬眼望去,只见桌边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锅灶边忙碌着,一个微胖的妇人给他们端来酒菜:“请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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