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捞鱼去喔。请使用访问本站。”余三思颠着脚,脑袋搁在院墙上喊。
“不去。”余丫光着小脚坐在大槐树下的凉席上,小手捧着个装了糖水的小瓷缸,翻看着小人书。
“大女乃女乃,小丫不和我玩。”余三思擦了一把鼻涕,向正坐在屋门口勾缝手套的余女乃女乃告状。
余女乃女乃抬了抬头,就着鼻尖上的老花镜看了看外面懒惰的小孙女:“小丫,去玩一会呀,捞点鱼来,晚上女乃女乃给你炸了吃。”说完,又低头继续努力工作。
“不要,太阳太大了,要晒黑的。”余丫也走过去,趴到院墙上看池塘里一片片吓人的白光,悠悠的说:小屁孩,我是为你好,省的你讨老婆的时候又抱怨自己像煤炭。
“那,那我进来睡觉,好不好?”余三思吸了下鼻涕,犹豫的问。
“你把鼻涕拧干了,再进来。”余丫拍了拍手,转身回自己的安乐窝,“喔,你去挂条手帕再进来。”
“我有背心,我用背心擦鼻涕。”余三思也小心的下了地,蹦跳着进了院。
余丫撇了撇嘴:你就擦吧,舒服了现在,晚上看你妈不揍你。
夏风阵阵,大大的槐树带来阵阵热风,但并不窒人。
“小丫,他们在干嘛?”余三思趴在凉席上,看着小人书上的小画,抓了抓脑袋。
“他们要去打土匪了,大家正在看地图呢。”余丫胖乎乎的手指指着上面的小人,说,“这个是游击队。”
“游击队是好人吗?”余三思歪了歪脑袋。
“难道还土匪是好人啊?!”余丫不耐烦余三思吸鼻涕的声音,伸了小腿就踢了他一脚。
“我爸爸说林冲是好人,可是我外公说林冲是土匪。”余三思赶紧拿背心包了鼻子,狠狠的拧了拧鼻子。
余丫嫌恶的看着那沾了鼻涕的小背心,缩回自己的小脚,尽量不往余三思的范围靠。
余三思见余丫不理自己了,忙把背心月兑了,丢一旁:“好了,我不流了。”
余丫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想着以前自己好像也拖着鼻涕东家走,西家玩的,直到上小学了才干净些。当然现在是不会真像小孩似的,东擦一把,西抹一手的,要不真太对不起自己漂亮的小脸蛋。起身拖了自己的小拖鞋,到小屋里找自己的捞鱼兜:“我们去捞鱼吧,晚上叫我女乃女乃炸了吃小鱼。”
余三思见余丫愿和自己玩了,忙穿了鞋子跑到院门口等。
半晌午的时候,干活的干活,玩闹的玩闹,大一点的小孩都不屑这村中小池塘里的小小鱼,所以池塘虽大,但池塘边横七竖八的洗衣板还是挺空的。
余丫拿了个罐子,抓了把糠皮和碎米屑,舀了水搅搅,这才放到捞鱼用的小纱网里。
余三思赶紧拎起纱网,拖着吊了绳的木棒冲到洗衣板的最前面。奋力一甩,把小纱网扔进了塘深处,差点没把那些鱼食给洒光,拍了拍手,很霸气的说:“小丫不要过来喔。”
余丫撇了撇嘴,往后退了退,坐到池塘边大松树的树根杈上,继续拌鱼食。
“小丫,晚上大女乃女乃真给我们炸小鱼吗?”余三思把木棒放到塘岸上,拿了块砖块压好,到退了些水的塘边挖坑找蚯蚓。
“嗯,女乃女乃说的。可是,炸小鱼的话要油花炸的,我们等一下烤鱼吃吧,油花放着炒菜吃。”余丫看了看余三思的小胖身子,很担心女乃女乃家的油,贤惠的做决定。
“好,那我回家拿火柴去。”余三思乐了,烤的话现在就能吃呢。
“你慢些跑。”余丫应了一声,见他跑远了,跑到塘边把砖块挪开,慢慢的拎起纱网。可惜,小身子实在太矮了,颠直了小脚才能保证半个纱网在水面上。
“小丫,你在干嘛?”余三草顶着个万年不变的爆炸头,背着捆猪草正好路过池塘,见余丫颠着脚在塘边晃呢,吓了一大跳,摔了猪草就奔过来。
余丫被她一叫,也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摔进塘里去。还好,余三草动作迅速,正好拉住。
余三草咬牙把余丫拎到安全地了,这才看纱网里的收获:“哟,你这小不点还挺厉害嘛,居然捞了这么多。”
余丫还拽着吊绳呢,把纱网放到树底下了,才蹲□,看着白花花的半大小鱼在阳光下跳跃着,乐:“嘿嘿嘿,刚放的呢,小哥说头一回都捞的多。三姐姐,我分你一半。”
“我才不要,这么小的小鱼,还要洗杀,麻烦都麻烦死了。”余三草把小鱼抖了抖,就着纱网一起朝早就装了半桶水的小桶里倒。
余丫蹲在一旁,看着扑腾的小鱼,防着倒出桶外。
“姐姐,我饿了。”余恋琴站在大路在喊,细长的眼睛瞪的溜圆,鼓着小嘴像个受气包似的,六岁的人竟跟余丫差不多高,真不知道长大后怎么就被她给高出一个多头。
“好,就来了。”余三草把鱼捡好,踢开小纱网,一手拎着小桶,一手拉着依依不舍的余丫往上走。
余女乃女乃的院子离池塘只隔了一条村道,三人上了路面,就看到余女乃女乃迎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余女乃女乃手里还拿着只手套,小跑着。
“女乃女乃,小丫去捞鱼了。”余三草把余丫往余女乃女乃怀里一送,喊。
“我知道呀,三思带去的,没事的,三思会游水,我嘱咐过的。”余女乃女乃模了模余丫有些溅湿的额头,不在意:乡下孩子,哪个不是这般淘大的。
“哪有三思,我就看到小丫一个人在捞网呢。”余三草很气愤余女乃女乃对孙女的‘视若无睹’,‘咚’的一下放下桶,背了猪草拉着余恋琴就走,“女乃女乃迟早会被小婶骂,哼。”
扁瘦扁瘦的余恋琴也扭了脑袋,气势十足的‘哼’了一声,跟着姐姐的大步子,走了。
“三草,女乃女乃煮了土豆。”余女乃女乃追喊。
“不要,我家里有。”余三草半扭了脑袋,回。
“家里有。”余恋琴也大吼。
“慢着些,小心摔着五草。”余女乃女乃也吼。
“我叫琴琴。”余恋琴‘愤怒’的喊声远远的传来。自打余丫的小姨给李家的长外孙女余六草改名叫余恋薇后,爱比的小伯母也跟着把同岁的五草改成了余恋琴,还没上小学的四草改成了余恋恋,只剩可怜的余三草早已上学,没改成。
余女乃女乃无奈的摇了摇头,拉着余丫进院:“哪个叫你去捞网的?女乃女乃不是叫你坐在边上拌鱼食呢。”
余丫正感叹着小伯母给女儿们的成功洗脑呢,自己脑瓜上就挨了一爆粟,忙说:“三思去拿火柴了,我怕鱼跑了才去捞的,丝丝,好痛好痛。”
“该,看你爸爸回来不叫他打你。”禁不住孙女水汪汪的泪眼,余女乃女乃忙扒拉着看:“哪痛哪痛,呼呼,女乃女乃吹吹就不痛了,不痛了。”
“小丫,鱼呢?”余三思捏了盒火柴,满头的汗,粗喘着。
“在这里。”余丫模着自己的脑袋,指了指脚边的小桶。
“哇,这么多。”余三思两眼放光的流口水。
“三思啊,叫你女乃女乃把鱼洗了,晚上大女乃女乃炸给你吃。”余女乃女乃很珍惜被浪费掉的时间,推荐了一个合适的‘空闲’人选。
“嗳。”余三思忙拎了小桶,晃了晃手里的火柴和小铁丝网,拉着余丫往外走,“大女乃女乃,等下我们自己烤着吃,我带火柴了。”
“喔,那收拾干净了到院子里来烤,不要熏着你女乃女乃。”余女乃女乃听小孩应了,才转身,嘟喃,“那老旧的房子呢,可别给点着了。”
余丫一头汗:女乃女乃,你太拼命了吧。小女乃女乃虽然跛了脚,可她也在做手工啊,女乃女乃,你太不仗义了。不过还是跟着余三思往外走,没办法,俩小手小脚的,哪真动的了刀啊,唉。
“女乃女乃,给我杀鱼吃。”还没进门呢,余三思就开喊。
小余爷爷家的房子和余丫家一样,都是旧房子,不过至少余应礼娶媳妇时还多少改造了下的。一进屋,余丫眼前一黑:黑啊,真黑。
“小思来啦,女乃女乃在这里呢。”小余女乃女乃坐在后门正和邻居串着头花珠子。
拉着余三思的手,安全的避开桌子椅子柱子,看着小小的后门,倒像极了‘柳暗花明又一村’般的豁然开朗。
“小女乃女乃。”余丫很乖的叫人。
“嗳,啊呀,小丫也来啦。”小余女乃女乃赶紧挪了挪,给余丫让了个坐垫。这么些个侄媳妇,儿媳妇的,也就李程荷稍微好一些,有吃的用的,总不忘拿点过来给老两口。
“女乃女乃,快给我杀鱼,我饿了。”余三思舀了一碗水,咕咚咕咚的喝。
“喔,好好好,你拿把剪子来,喔,脸盆也拿过来,等会还要洗洗。”余三思是小余爷爷家的长子长孙,长的又圆头胖脑,浓眉大眼的,很得老人的欢心。见孙子有吩咐,小余女乃女乃忙拎着自己的跛腿一拐一拐的挪到水井边,给孙子杀鱼吃去。
“三思,想吃鱼就自己杀呀,你女乃女乃赚钱给你买书本呢。”一起做活的邻居女乃女乃笑道。
“我上学还有好几年呢,慢慢赚没事;我现在是饿了呀,这个要紧点。”余三思捧着小碗,很认真的说。
刚说完,引的大伙一阵笑。
“小女乃女乃,这个珠子多少钱一串啊?”余丫见那串珠挺简单的,便拿了根绳子,学着样串。
“这个串两串有一分钱呢。”小余女乃女乃见余丫串的有模有样的,便自顾杀鱼去了。
“我女乃女乃的手套有五分钱呢,我叫女乃女乃匀些给你勾勾啊?!”余丫见珠子最大也只有自己小指甲盖大小,而且穿绳的洞还小的可怜,自己这小手小脚都串的费劲,不知道小女乃女乃是怎么串的。
小余女乃女乃一听,忙摇手:“不用不用,你女乃女乃活做的好,人家才给她做的。小女乃女乃就串串珠子就好,这个活人家不挑的,还不赶货。”生怕余丫真的跑回去和妯娌说,好像是自己教小孩似的,那可说不清了;再说那手套也不是哪个老太太都能拿到的活,人家也得看看你家儿子孙子是干什么的才给你赚钱呀。
“喔。”余丫想起余女乃女乃忙时连饭都顾不得吃的急样,也不响了。
没过一会,小余女乃女乃就把半桶半大的小鱼收拾干净了。
“小丫,去烤鱼去。”余三思赶紧接过小桶。
“谢谢小女乃女乃,小女乃女乃再见。”余丫朝小余女乃女乃笑谢。
“好,小丫再来玩啊。”小余女乃女乃坐回坐垫,继续干活。
“到底是镇里人的外孙女,瞧这说话,还谢谢,再见呢,我孙子都上初中了,也没听他说过。”邻居女乃女乃又笑拍马屁到。李家是镇上的大户,要不是余丫外公因为喝茶认识了余爷爷,因为茶钱而结交并做了儿女亲家,可能还真没有余丫这号人了。
“女乃女乃就会笑话我。”余丫也笑笑,倒不像以前那样只会红着脸转头跑,跟着余三思出了屋。出身本就是不能选择的事,有时候,微笑着接受他人对它的敬羡,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吧!!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