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玉但笑不语,转而问暮雪:“我记得上次送的布样里有匹冰蓝色的锦缎,我叫你们先紧着它做,可做好了?”
暮雪笑答:“衣裳已经缝好了,就差绣花样了,豆蔻正经手呢,我去叫她。”不一会儿,暮雪带着豆蔻进门。豆蔻请礼之后,告知清玉她只差裙角的几片竹叶没绣好。
“绣的竹子?不错,是我喜欢的样式,难得你用心。”清玉毫不吝啬的赞美,令豆蔻听得美滋滋的。清玉见状,又继续夸她几句,并且吩咐暮雪去端盘桂花糖蒸栗粉糕赏给豆蔻。
豆蔻知道这点心难得,要老太太房里的厨子才能做出正宗的,四姑娘肯赏这个给自己,足以说明她看重自己。豆蔻心里头得意了,脸上笑的更欢畅。
缪嬷嬷看不惯豆蔻得意,趁她不注意狠狠地瞪一眼。
清玉依旧淡淡的笑着,看豆蔻谢恩准备告退,咳嗽了两声。
缪嬷嬷赶紧收神儿,仔细道:“我给姑娘端茶。”
“我来吧!”豆蔻主动请缨,况且她正离桌子近,伸手便能倒杯茶递过来。许是她太高兴了,一时晃神,递茶的度有些快,万没料到四姑娘突然起身,一碗温热的茶水顷刻间全撒在了四姑娘的衣裳上,一滴不剩。
众人惊呼,丫鬟们赶紧围着四姑娘掀起裙摆,避免茶水烫到皮肤上。暮雪赶忙另找了件灰绿色的衣裳,四五个丫鬟忙活为四姑娘换衣。
豆蔻打刚才一进门就被四姑娘身上的那套粉衣裳吸引,她平日里接触针线最多,那套衣裳的价值自然清楚。四姑娘今日特意穿这套名贵的新衣赴宴,她却……却把这一切都毁了。
豆蔻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回神儿后,意识到自己犯错的严重性,惊得哇的一声哭了,赶紧跪地,不停的磕头认错。四姑娘是出了名的脾气暴,她毁了四姑娘今日在苏侯府出头的机会,还能得好?思及此,豆蔻吓得没魂儿了,头像木头似得磕的更狠。
缪嬷嬷可不管她那套,她本就对豆蔻细作的事儿瞧不上,今有这么一遭,更恨她:“你这丫头怎么毛手毛脚的!亏你也是个二等,传出去真叫他人笑掉了大牙!你知道这身衣裳多少钱么?得亏茶水是温的没烫到姑娘,否则罪加一倍,打你出去都便宜你!”
豆蔻听此言更怕了,吓得缩脖子:“奴婢该死,求姑娘责罚!姑娘怎么罚奴婢,奴婢不敢有半点怨言,只求姑娘可怜可怜奴婢,别把奴婢赶出去!”
清玉换衣之后,坐定,耐心的听完豆蔻的哭诉,吩咐她起身。
“奴婢不敢!”豆蔻的心肝突然觉得颤巍巍的,四姑娘的话是好话,可她听着怎么反倒不踏实了。
“姑娘,可不能轻饶她!”缪嬷嬷恶狠狠道,最好是趁此时机把这丫头除掉,理由正当,太好了。
“嬷嬷容她一次,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只可惜这衣裳我今日不能穿了,倒辜负了太太的好意。”清玉惋惜的看着月兑下来的那套粉色裙装,微微抿嘴。
豆蔻听见大太太的名号,心稍稍安定下来;刚才一时情急,她竟忘了自己还有靠山。豆蔻心底瞬间有了底气,心想:只要我真心实意的赔罪,谅四姑娘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她若真敢罚我,我就道出宣扬坐实她性情暴躁的恶名;就算赶我出去也不怕,大太太必会另给我安排个好去处的。
清玉见豆蔻突然从恐惧转为平静,知她心里想什么,心中漠然冷笑一声,摆手打她快走。这功夫冰玉带着丫鬟来了,瞧见这场面和月兑下来的脏衣裳,立马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冰玉听了缪嬷嬷的简单叙述,替妹妹抱不平:“她真不省心,活该罚她!谁叫她扫了妹妹的好兴致呢。”
冰玉今日穿的藕色掐牙彩凤纹中衣,桃粉色刺绣镶边的水草纹综裙;比平日的穿更端庄,也多了几分俏丽,纵是此刻冰玉板着脸张口训人,模样也美的叫人禁不住喜欢疼爱。
“这事儿我管不着,还得回太太,请她做主。”清玉冲月兑下的衣裳扬眉,示意冰玉。
冰玉立马明白她的意思,一准是这衣裳由大伯母吩咐四妹穿的,如今她不能穿着出门,自该派人去向大伯母禀报缘由。冰玉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她可没想去管大房的闲事,随她怎么处理!
“姑母叫我来找你汇合,咱来一块走,她便不过来了。”说罢,冰玉便拉着清玉出门。二人坐上了小娇在詹府的西角门和詹仪汇合之后,一行人直奔苏家大房的所在,靖远侯府。
姑太太素来是位眼高的人物,清玉生前虽没见过她,却也从詹祺和府中其它老人的口中得知一二。高老太君只她一个女儿,又是最小的,自然宠溺万分,可知詹仪会养成什么样的心性了。詹仪刚才打冰玉和她汇合,自己不露面,便是有不愿多见庶女的意思。詹仪本就是打心眼里根本没瞧得起庶女的。
这回偏偏奇怪了,既然瞧不上庶女,为何要在赴家宴的时候特意带上了她?清玉不相信詹仪是个能为凑热闹便舍了身段的人;而且据她所知,詹仪出嫁前和大太太的关系并不好。
如今她主动要求带上大房的庶女去赴宴,到底意欲为何?还有大太太,为什么吩咐她打扮的那么扎眼?
思虑间,轿子行进的度突然放缓,紧接着清玉便听见外头的嬷嬷嚷着到靖远侯府的后门了,又摇摇晃晃的走了一会子,轿子便停下来。
“四姑娘,到了。”
清玉听见缪嬷嬷的低声呼唤,吸口气,拼住呼吸走了出来。詹仪和冰玉也分别从前头的两顶轿子里走出来,清玉踱步上前冲詹仪打礼。詹仪笑着拉着两位内侄女款款的走向侯府后院,过了抄手游廊,又走一会儿,她们便到了一处精致的院落。院子里早有丫鬟候着,共七八个,全都迎上来笑着打礼叫人,这功夫正屋里走出人来,最前头的是位衣着贵气不凡的贵妇人,看着年纪像三十出头,极有风韵。清玉来之前打听过靖远侯夫人的年纪,据说已经四十了,如今见她可不像这样的年纪,可见她保养得极好,亦或是人家活得富足太平,平日没什么愁苦可言。紧跟在侯爷夫人身边的是位七八岁的小姑娘,极具灵气,必是夫人的幺女苏瑞珠了。
“哎呦,可算见着你了!”禾氏一见詹仪,泪水便打湿了眼眶,热情的拉着她的双手往屋里让。詹仪也露出惊喜之色,反拉住她大嫂的手打量,激动之情满溢于脸上,不过她却没像禾氏那般湿了眼眶。
詹仪笑赞:“大嫂还如当初那般年轻美丽,一点没变!”
禾氏摇头,反驳道:“你才没变,嘴还是那么甜!我可老了,瞧瞧老大都多大了,我能不老么。瞧瞧我这眼角,好几个褶子呢,每日起来都不爱照镜子。”
“唉,谁不是呢!”詹仪附和道。
“行了,咱俩别感伤了,快给我介绍介绍你带来的两位俊俏姑娘!”禾氏笑着打量冰玉、清玉二人,直接爽快的要求詹仪。
詹仪又是一笑,似是在感慨禾氏爽朗的性子没变。她随即拉着两个侄女介绍起来,名字,那房的,多大年纪等等。禾氏也主动介绍了自己的小女儿,苏瑞珠,八岁。禾氏将小女儿推给冰玉、清玉二人,叫她们三个姊妹一起玩耍。
“小丫头被我宠坏了,心眼坏着呢,你俩多体谅!”
“母亲!哪有你这样的,总对外人说我的坏话!”苏瑞珠努嘴叫嚣,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乐。
清玉由此也觉得苏瑞珠该是个极好相处的人,性格应该有些像她的母亲,爽朗不拘小节。和苏瑞珠这样的人相处必然舒服,人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也勿需和她事事谨慎、处处小心。
冰玉也很喜欢苏瑞珠,拉着她问她的喜好,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很快打成一片。清玉表现的话不多,只在一边凑热闹,偶尔插几句话。
禾氏和詹仪见她们三个相处愉快,便再不去管了,二人凑近了聊一聊各自这些年的变化,儿子们的近况,以及十几年来亲戚们的变故。
两人聊得差不多时,詹仪四处看了看,没看见想见那人,便问禾氏:“怎不见你大儿媳?”
“徆儿今儿个一大早便陪着她去庙里还愿,等会子便回来了。”提起大儿媳,禾氏的脸上禁不住洋溢起喜悦来。
詹仪瞧出了门道,扬眉问:“还愿?难道是有大喜了?”见禾氏点头,詹仪也跟着高兴,连连恭喜禾氏即将抱大孙子了,她可是羡慕的紧。
禾氏顺势想到了詹仪的两个儿子,今儿她和詹仪见面,也有这件正经事儿要提。作为长嫂,她理该关心一下二房的子嗣问题。“你家老大如今也十八了吧,该给他找个媳妇了。”
詹仪看眼冰玉等人,小声和禾氏道:“我自有主意,回头和你说。”
禾氏点头,脸色突然由晴转阴,大叹一声:“唉!”
詹仪心一紧,感慨道:完了,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