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朝中剩下的两大权臣,乐成和昭阳君也理解这等形式,他们却没想到,楚国女流之辈远不是他们可以轻视的。
临朝数rì,太后先后提拔外戚三名,不给大官职,全数放在容易立功擢升的位子,都是机要的副职。如此安排大家心知杜明,但却没法说什么,你若对她发难,她只说择贤而就,不避身份。
而这几名外戚也当真了得,任职几天,全没露出一点把柄,非但不与太后私下联系,就连朝堂之上的交流也很少,本本分分谋其政,就算与太后交流,都用官号,从未称呼辈分名称,不套近乎。
更令昭阳君郁闷的是,太后一出,老世族纷纷献媚,她当真了得,权贵应酬弹指间,很快便成了老世族之间的第二中心。究其根源,在于她实实在在给老世族利益,而这些利益都是他们应得,但楚武王懒政没给的。
昭阳君给不了的,太后能给,釜底抽薪毫不留情,但昭阳君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他能联合老世族,一因为自己权倾一时,再就是楚代王变法触动他们的利益,世族担心楚武王继续变法,而被昭阳君威逼利诱。
现在太后上朝,非但不提半字变法,还给利益,老世族便追着利益走,管你昭阳君是谁?
当然,并非所有世族都一颗心跟太后走,便是那些有把柄在昭阳君手里的,只是目前昭阳君都没表现对抗姿态,他们也跟着献媚去了。
就算太后是外戚,终究是新势力,想要成长需要时间,更需要合法xìng,也就是王权的支持。因而无论这股力量最后会怎么样,临朝初期,太后都会捍卫王权,也就是与忠臣阵营联合,先对抗昭阳和乐成。
现如今,对抗昭阳君大旗还没拉开,老世族力量先内部分崩离析,浮在表面的对抗只剩下乐成。乐成才意识到昭阳君对自己的重要xìng,与忠臣阵营死扛,才知道力不从心,只得藏锋隐锐,忍气吞声。
唯一让他喘口气的,还是太后的手腕,她虽然逼迫乐成,却没动用老世族和外戚力量分毫,只让龙驹等周旋。乐成终于看出用意,也跟着去附和太后,随着太后脚步走,而蜗居获得避风港。
短短几rì,不管内部矛盾如何,朝堂却实实在在的攥成拳头,以太后为核心,整个楚国开始了楚代王以来最高效的运转。
对于一个如此有才华的女流,短短时间之内凝聚朝堂的太后,忠臣方面本该jǐng醒,但却出人预料的没有动静。这全归功于龙驹的周旋,周旋忠臣猛将是楚王的意思,他只照做而已,却不知缘由。
只记得武王临走时对他说“太后是本家人,就算外戚横行,老将军也莫要惊慌,全力支持便是。”
正是这句“就算外戚横行”,让龙驹不再说什么。既然楚王知道会造成外戚力量膨胀,便一定将风险考虑进去,而且有应对手段,至于究竟如何应对,他便不再刨根问底了。
毕竟,一个臣子知道太多并一定是好事。
正殿中,摄政太后仪态庄严,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嘹亮的嗓音似乎可以说透人心,道。
“我把鲁离的事说给大家伙听,不是唠家常,是想听听众位意见,如何看这个鲁离?”
太后说话非常随意,自称是我,不用那些官称,一下子亲近了很多。但她话语柔中带刚,不与人私交的矜持凸显,不让谗臣有可乘之机,让忠臣们信服。
而她如此说,无非是看中了鲁离,想着招贤纳士,话虽没说得太白,意思比较浅显,朝臣都能听懂。
“鲁离此人不过一个赌徒,不足为用。”一个老世族说。
“赌徒尚能猜到太后临朝,不知阁下可猜得到?”一个忠臣马上出来反驳。
出现如此对话在意料之中,见朝中逐渐争吵,太后沉吟片刻,思量其中厉害关系。鲁离此人的身份很是微妙,他是孟子徒,实际却是披着儒家外衣的法家人士,在名士主张中,他所提倡的变法被看作一绝。
提出引鲁离来楚,就是想变法,若他受到很大支持,变法阻力小,便直接实施。若变法阻力太大,利用那层儒家外衣,以不了解其人,不知他是法家人士推月兑,非常干净。
见世族反弹如此之大,甚至造成了世族和忠臣的严重对立,太后暗自沉了一口气,决定不用鲁离。
实际上,以忠臣对鲁离的支持,足够实施变法,但执政之初应当力争求稳,在外戚根基不足的情况下,她不能先动了自己在世族的根基。
国稳则太平,国乱八方受损,在没有断臂求生的觉悟之前,就算国家多么腐烂,依然不可以乱动。
“朝堂肃静,随口一提罢了,大动什么肝火,吵吵嚷嚷算什么样子,楚国还是安定的好,安定的好。”
太后发话,口沫飞溅立止,忠臣们非常窝心,太后如此说,分明在维护世族利益。世族美滋滋,更加拥护太后,甚至昭阳君掌控把柄的人都开始动摇。
一rì朝堂,有条不紊的安排了家国大事,总算散朝,太长时间没有如此勾心斗角,几天都没能适应,太后的骨头架子都酸了。
回到寝宫,本想让奴婢好好揉肩砸腿,放松放松jīng神,却是眉头一皱,数十名外戚都在等着。
他们所来,无非是要求官职,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人在楚代王死后便一直期待着,好容易等到太后临朝,心里早煮开了水,恨不得赶紧荣华富贵。
瞥了一眼这些人,一瞬露出失望的神情,却不得不摆出喜爱的态度,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笑道。
“哟,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一个个尖嘴猴腮,扭扭捏捏的说明来意,无非是求官求财嘛,太后终算失望透了,便都先答应下来,给些个财物,打发他们走了。
人有没有才华,以她阅历和才能,几句就能看出来,执着私利的最多当个县官,再大了就要出事。心中有志向的才能做大官,才能坐稳,有城府的不会如此求官,能耐住xìng子跟朝臣周旋,可惜她族中没几个,能挑出来的都用了,才三人。
掂量着手中的力量,她更庆幸当时没与老世族撕破脸,现在的外戚力量太弱了,根本不能与那三股制衡。
而这三股力量之中,她最担心的却不是乐成和昭阳君,而是龙驹。是楚王提醒她要万分注意龙驹,还有龙驹下属,忠臣只是表面忠臣罢了,心里想什么,谁都不清楚,在上将军空职,国主离都期间,这一阵营很可能自乱。
再次叹息,看着手中的纹路,太后的忧愁,只有她自己能懂。而她之最忧,不在于朝堂如何,现在她能对付,有能力对付。真正该担心的是千里之外,也就是武安镇,楚王该到了那里,已经与蛮族开战了罢。
儿行千里母担忧,王族虽然泯灭人xìng,依然如此。但是,太后最担心的却不是楚王,而是楚王手中,年仅四岁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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