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未觉 第十二章 衰

作者 : 黄现TerryEvevol

()nbsp;到学校的时候,雨蒙才发现记错了开学的时间,学校里空无一人。他的记忆向来如此,对生活上的事情总是漠不关心,他满脑子都是小说中与婉月的场景。那场景虚幻莫测,变化无穷,比现实还要温馨。雨蒙自恃自己是有思想的人,对于未来,他的追求永远大于现实中的一切物质。更多时候,他就是走来走去,想着这些幸福的事情,将满心的欢喜偷偷地写在脸上。不过,他并没有将悲痛中的苦楚,转化为奋斗的动力,他身边没有值得他为之付出的人。有的只是几块灵位,几具黄土下的尸体而已。

雨蒙继母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床下雨蒙的文稿。她翻看了几页,发现文中除了男主人公之外,对继母丑恶的描写也不在少数。继母是个善于对号入座的人,他认为雨蒙的存在就是这个家庭不安定的因素。所以她勃然大怒,非要等雨蒙回来给他点颜sè看看。

雨蒙在不凑巧的时候,推门进来。

他发现地上散落的文稿,然后就往里屋走去。继母见他回来,破口大骂,她的手里拿了更多的文稿。

继母说:“好你个臭小子,天天吃我的穿我的,还把我写成这样。你以为你是谁啊?巴金还是鲁迅,大学考了三年都没考上,还有脸写这些。”

继母随手捡起几张文稿,撕成粉碎。那些珍贵的记忆,就这样,在她手中化为满地的废屑。

雨蒙与继母就这样扭打在了一起。然而雨蒙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他在存钱,显然没有更多的力气用在争夺上,他放弃了。继母做事向来都是当仁不让,她一把抓起雨蒙的头毛,将他扔出了门外。发丝瞬间连着头皮散落在地上,一切都结束了。

雨蒙望着手中仅存的稿纸,像宝贝一样塞进口袋。如果再有两天的时间,他就结局了,他就可以将过去那些悲痛转化为纸上的jīng灵,宣泄,淡忘。但,他没有这个机会了。他的大脑早将那些情节一字不漏的印刻在思维中,不用纸,他仍能全盘托出,过去是想忘就忘记的吗?他边走,边问。他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婉月,甚至很多人。

在自己一文不名的时候人们是喜欢降低自己身份的,雨蒙常常将自己对号入座,这时候也正是他迷失的时候。他需要有人说话,需要有人告诉他他是个天才,然而会有这样的人吗?梦君,西风,还有谁?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一点都不知道。“在众人眼中我不一直都很幸福的吗?”雨蒙想。

雨蒙准备在表面上放弃写作,投身于无休止的联想当中。这是比写作更高明的手段,在无形中假设千万种可能,然后沿着千万种思绪延伸下去。最重要的是没人能够察觉自己在想什么。他天天都在想,上学的路上还有几次撞在了树上,久而久之封闭了自己。是的,雨蒙忧郁了。

与他忧郁心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club酒吧里,依旧人声鼎沸。孤城又在提议,带大家去西郊的别墅玩,西风与雪莱表示赞同。

孤城说:“说到别墅,就不能不说我舅舅。我的舅舅未老先衰,十几岁的时候就是满头白毛,舅舅的姑妈曾今带他算过命,算命人说他这辈子都要衰。舅舅不解,就问算命先生,何以得见?”算命的人说:“由发见得。”姑妈问:“那你看我面相如何?”算命人善面道:“富也富也。”就这样舅舅与姑妈欣悦沉浮地掏了两百元以求吉祥。不过后来发生的事似乎不是这样,姑妈没到两年就死了。舅舅剃光了头却仍逃不过衰的宿命。

孤城说到关键处又卡壳了,急坏了雪莱与西风。雪莱说:“你别卖关子啊,后来到底怎么个衰法?”

孤城说:“姑妈查出是肝癌晚期,当时生活又比较拮据,所以就从医院的楼上跳下去了。”

雪莱佩服孤城说到死亡能有如此镇静,就像是在玩笑一样。

西风说:“那关你舅舅“衰”什么事?”

孤城继续说:“父亲还没工作的时候,舅舅开始创业了,别的他不会,他就会炒股。那时候,我母亲刚好与我爸认识,一个是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另一个则是没上过大学的自主创业者。其实,后来他们婚姻的促成也与舅舅有着莫大的关系……”

孤城顿了顿:“说了这么多,我真觉得有点口渴。老婆去给我倒点水来。”

雪莱与西风顿时无语。西风说:“你倒是挺会吊人胃口,小心我解雇你。”

雪莱把水递给孤城,然后又迅速坐回原位。

孤城说:“后来,舅舅炒股赢了几万块钱。别的股友见了眼红,就商量着把钱凑一块让舅舅去炒。舅舅觉得都是熟人,又抹不开面子,就决定赌一把。反正当时股市处在上扬趋势,舅舅没有多想,就把五百万全部投了进去。结果是第二天就开始暴跌,跌到最后就剩几分钱在里面。这下,天下大乱了,平rì里称兄道弟的股友个个撕破脸皮让舅舅还钱,实在不行就连菜刀都用上了。从此舅舅开始了他的逃命生涯,为了躲避讨债者,他每隔几年就要换个地方打工。几年过去了,他东躲xīzàng,省吃俭用,总算是还上了几万块钱。”

父亲当时在炒房地产,赚了不少钱,母亲把舅舅的事情告诉父亲后。当时父亲用一句话就把老妈给征服了,他说:“他的事以后就是我的事,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保管他再长出头发来。”

西风与雪莱扑哧一下笑了:“你父亲够老土的。”

孤城说:“可不是吗?然后舅舅就躲在了西郊别墅。父亲结婚后,事业突飞猛进,终于有一天把五百万给还上了。不过,舅舅却不好意思白拿父亲五百万,他准备出去打工赚钱还给父亲。父亲想到舅舅到现在连个家都没有,也算是衰透了,就死活不肯让他还。最后还是母亲想到了妥协的办法:如果舅舅能把偏远的西郊别墅统统卖掉,就算是还父亲的钱了。”

雪莱说:“结果呢?”

孤城说:“舅舅卖到现在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买家,不是价钱问题就是地段问题,总之舅舅现在就这么耗着,连个家都没有。”

西风说:“确实够衰的。不过要是我,就先找到那个算命的,把他给结果了。”

孤城握着西风的手:“兄弟,咱俩第一次产生共鸣。”

西风说:“可不是。”

孤城舅舅开着父亲淘汰的福特汽车在楼下一阵猛拍,汽笛声如雷贯耳。舅舅急了,探出脑袋就朝里面喊:“孤城,你们到底想不想去了?”

孤城指了指:“那就是我舅舅。”

孤城舅舅那泛着油光的脑袋上,竟然长了一圈黑黑的毛,中间则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雪莱与西风仅就瞄了他一眼,就瘫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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