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亨边跑边远远的看见小村已经有炊烟升起了,喘着牛气,扶着村口的大石头咳的肺都要出来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越是想要回头,就越是回不了头,因为曹亨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后站着人,而且手已经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吓得顿时脸就白了,立马停止了咳嗽,将手里的网回头一扔,不管网到了什么立马撒丫子就跑。“曹亨!!!你敢用这扔我!!”一尖细的女声在曹亨跑的同时在他身后响起。
“噗!二妮儿啊!”曹亨停下像长征找到了组织一样,顿时觉得掐着腰尖叫的二妮儿同志咋看咋可爱。又看向二妮儿后面,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这大清早的,您老咋站这呢?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还不是看你院子门敞开着,屋里又没人,猜你就跑山里去了,咋?打到啥了?拿我看看!”二妮边说边从头上往下拿网子,边向曹亨伸出了一只手来。
“呃,这不打到了一美女吗?嘿嘿,嘿嘿!”曹亨尴尬的模了模鼻子。
“且,拉倒吧你,曹小三,别看你不是这山里头长得,但是自打你来了,这哪次上山不是你打的东西最多啊!瞅你那抠门的样儿!人家才不稀罕哩!”
“不是,我就是睡不着,才想着去山里转转,也没想打什么东西,这不,看着天亮了,就回来了嘛!”曹亨编了个理由,没说在山里遇到离奇鬼影的事儿,八成也是自己眼花了吧。
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贴了饼子,熬了粥,你要不要来吃啊?”一听说有吃的,曹亨顿时觉得自己的五脏庙在唱戏了!拉起二妮儿就往住处走去。
二妮儿看曹亨没有说,也在纳闷,刚才明明看见他逃命似的跑,像是有东西在追一样,本打算问个明白,但是看见曹亨猴急的样子,也就没有再问了,想着一会儿吃了饭再问也不急,就任凭他拉着自己往回走来。
狼吞虎咽的吃过了饭,二妮儿一边嗤笑,一边收拾了碗筷向门外走去一边问:“刘老爹的鸡窝你啥时候给修哩?”
这就去!边擦嘴边向房里走,打算洗把脸就去帮刘老汉把鸡窝加固。刚进了门,曹亨便觉得身上发紧,像从心里往外冷一样,肌肉也酸痛,浑身的骨头涩涩的,才一瞬,额头上就布满了细密的凉汗。“怕是吓到了吧!”想到这里,曹亨不觉得苦笑起来,自从女乃女乃去世以后,还有谁关心过自己是否病了,累了,不开心了?想起小时候,自己身体不好,三天一小病两天一大病,偶尔在外面疯的晚了回来,发烧感冒,女乃女乃总是说自己是吓到了,拿块红布给自己叫:“三子,三子,小三子……”还煞有其事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点儿纸钱去外面烧,而十有**自己也就好了。想想现在,除了这没有血缘关系的村里人还叫自己一声小三子,西北曹家?哼!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想着等回来喝上一壶姜汤发发汗兴许就好了,便拿起工具,向着刘老汉家里走去。
待收拾好了鸡笼,曹恒抹了抹头上的汗,又去了学校里帮忙钉了一个简易的篮球架的时候,太阳就已经快要落山了,大片的晚霞映照在远处的山上,显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咽了口吐沫,喉咙里像刀割一样,抬了抬酸软的胳膊,腿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这下怕是真的病了吧!勉强收拾了东西,看了看远处的炊烟,咬着牙便向回走去。
进了门,曹亨将自己扔在了炕上,脑子里还想着是不是要先起来将炕烧上,一会儿又记起,孙老太临终前絮絮叨叨的说让自己有机会去城里将赵根找回来的脸。迷迷糊糊的竟然睡了过去。
这一觉,曹亨睡的并不安稳,脑子里来来回回的都是自己当初被赶出西北曹家的情形,“他本来就不是曹家的人,一个贱人在外面生的野种,凭什么给他曹家的财产,现在就应该将他赶出家门。”
“滚出去,不要脸的,曹家白养你二十年,就是对你的恩惠了,你住的房子,开的车子,矿山,都是姓曹的,交出来你就可以滚了,以后不要让我们看见你!”
“曹亨啊,你也不要记恨你父亲,毕竟也养了你二十年不是嘛!现在你也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如果你再不走,家里真的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也付不起这个责任不是吗?”
大哥曹德,二姐曹圊,还有父亲原配妻子的一张张或幸灾乐祸,或厌恶咒骂的脸,还有父亲冷漠疏离的面孔,逐个的在脑子里闪过,句句刻薄,字字锥心,不断的萦绕在耳旁,无一不钻进耳朵里,像把刀一样钝痛着自己的脑仁,天旋地转袭来,曹亨抱着头尖叫着坠入黑暗的深渊。
无止境的坠落,想要将自己撕裂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就在这时,黑暗的深处,有一簇火苗,刹那般照亮了无边的黑暗,曹亨只见那簇火苗映照在一个温柔的女子的脸上,虽然看不清女子的面容,但是那感觉,就像是母亲般为温暖,瞬间疼痛不再,有的只剩下宁静和安逸,周身都无比的舒适。
“你是谁?”站在女子的身边,曹亨问道。
那女子温柔的笑道:“你来了,这东西我为你保存了千年,终于等到你了,该是将东西还给你的时候了。”说完,女子竟然飞了起来,她的身后竟然是条蛇身!!人面蛇身!!曹亨惊讶间就见那女子手里的火苗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向着自己直飞过来,只是刹那间就将自己包围了起来,顿时觉得皮肤和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的疼痛,让人张开嘴无论怎样却叫不出声,脸扭曲到了极限,“让我死了吧!”这是曹亨现在为唯一的想法!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又像是刚刚才发生的刹那,曹亨以为自己已经快要死了的时候,火逐渐的又变成了一簇,飞似的进入了自己心脏位置的皮肤里,顾不得疼痛,曹亨强忍着将自己的衣服撕开,露出了胸膛上面,心脏位置的皮肤鼓起了一个肉包,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在皮肉中顺着血管和经脉的走向朝着自己的右手臂处游弋,逐渐走到手腕处停止。
曹亨惊愕的用手紧紧的抓着自己右手的手腕,看见手腕处的鼓包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火纹一样的血红色图形,就像是从肉里长出来的纹身一样,血红血红的,弥漫了自己的眼睛。曹亨忍着痛楚过后浑身的不适,汗水已经将自己包裹,躺在地上,只觉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精疲力竭。曹亨放弃了挣扎,静静的躺在那里,任凭眼里的血色拉扯着自己晕了过去。
嗓子疼的像刀割一样,眼皮有千斤重,曹亨试着活动了下手脚,更是觉得肌肉酸痛,骨头缝里都干涩涩的。张了张嘴,听见一个惊喜的声音,自己迷糊的想着,“是二妮儿吧!”觉得自己被扶了起来,背后塞上了一个软软的被子,一碗清凉的水就贴在了自己的唇边。
咕咚咕咚的将水喝了个精光,曹亨张开眼睛便看到二妮儿焦急的脸,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如释重负的望着自己,“哎呀妈呀!你可算醒了!再不醒,俺娘说就要请镇上的黄道头来给你看看了!”
“我睡了多久了?”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铁盆刮在缸上的感觉,涩涩的沙哑听得人骨头发凉。
“都三天了,刘老爹都说你是不是冲了什么东西了,嘴里头也不知道是嘟囔了个啥,净是些个听不懂行的话!你等着啊,我给你卧个荷包蛋,保管你吃了就好了的!”说完又倒了碗水放在炕沿儿上,又给自己掖了掖被角,系着围裙向外走去。
“三天了?!”听见二妮儿的话,曹亨愣了,梦里那真实的痛感,就像是刚刚才经历过的一样,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简直能将人撕裂。想想都头皮发麻,还好自己醒了过来,那梦境那么真实,梦里父亲冷漠的面容也那么的真实!
“呵呵!”苦笑着摇了摇头,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都过去了,还想它干嘛?虽然被赶了出来,毕竟自己还好好活着呢不是吗?
“喏,把这个吃了!”二妮儿做好了荷包蛋,走回来坐在了炕沿儿上。
接过二妮儿手里的碗,咽下嘴里生出的津液,看着碗里颜色漂亮的荷包蛋,浓浓的鸡汤和葱花的清香味冲击着自己的嗅觉,顿时让人食指大动,狼吞虎咽的开始吃了起来。
望着男人俊朗的面容,虽然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三年了,除了比村里人的面皮要细白一些,曹亨的身体却是要比村里人更壮实一些的,农村人身子骨硬实,平常有个小病小灾的,吃点儿平常不常吃的东西解解馋,也就好了。虽然不知道曹亨经历过的那些当时的心情,他从不说,但是想起娘从以前孙老太那听来的曹亨的来历和身世,看着男人的俊颜,二妮儿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紧。
不消一会儿,曹亨吃完了碗里的,抬起头便看见二妮儿痴痴的望着自己,顿时尴尬的模了模鼻子。
“咳咳……”听见曹亨咳嗽,二妮儿收回思绪,好似觉得心里的秘密被人窥探了一样的,顿觉面皮发烫。
红着脸夺回了曹亨手里的碗,临走还不忘记瞪了男人一眼。
曹亨尴尬的觉得老脸发红,呵呵,这小妮子,瞪自己干嘛啊!
“俺娘说了,你这病来如山倒,可得在炕上躺上两天,我看着你啊,可不能没好利索再去山里转悠咯!”屋外传来二妮儿清脆的说话声。
“哦!”答应了一声的曹亨,躺下望着斑驳的天花板,想起了梦里的火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