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这才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个保安一追着我却又不靠近,到后来还给我开门。悫鹉琻晓我就觉得不认识他,没想到他竟然是你同学,呵呵……”说完他又在季微凉脸上印上一吻,声音略显飘忽地说:“微微,谢谢你。在我遇难的时候总是你陪在我身边,陪我一起度过难关的一直是你,一直是你……”
季微凉僵硬地笑了笑,心里却总像是被人揪起一般难以忍受。她不愿骗他,可是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见她久久没有答话,苏桐忍不住深深注视起她来。那昏暗的光线只照亮了她的半边脸,却显的格外苍白。齐耳的短发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像一堆枯草,凌乱地纠结在一起。而且,她在发呆,疲倦的眼睛里是他读不懂的神采。
突然,苏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用力地扭过她的脸,死死地盯着她看:“你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怎么会在家?恩?不是说要住院一个月的吗?”他的眉头已经深深锁起,无比霸道地将她禁锢在自己手里,容不得她半分抗拒!
季微凉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她已再逃不开他的那双眼,那深如幽潭又极有吸附力的眼睛是她唯一恐惧的东西睃!
“你怎么了?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些反常?好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总是躲躲闪闪的。”他说的很不经意,但她明白,他此时的平静就好比暴风雨的前夕!
季微凉只好拼命挤出一丝微笑,极力地讨好:“怎么会呢?我瞒着谁也不会瞒着你啊!更何况我真的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真的吗?”苏桐狐疑地问,“那为什么突然从医院跑回来?如果只是为了让我逃出来,只是给那个保安打电话就好了,为什么要拖着病回来呢?鹆”
季微凉哑口无言。
她无法再在医院呆下去,那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那……那随处可见的殷红色血液已经让她近乎崩溃!她不敢回去面对,面对一闭上眼就是温贝拉满身鲜血的模样。她怕了,真的怕了,所以只能逃回家,逃到自己唯一的居所!
而她的沉默在苏桐眼里就变了一番姿态,许是因为光线昏暗,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她脸上瞬间交替的各种神情。他只是温柔地揽过她,用了无比舒缓的语气说:“微微,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带着病安排这一切。我一直都亏欠你太多太多,多到连我自己都无法记得清楚。所以,今后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你再受苦!后半辈子换我来照顾你,好么?”
季微凉无法置信地抬起头,无法置信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一时间竟忘记了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那仿佛被抽空了的内心在瞬间就被填满,满到都要溢出来。那是爱情,那是承诺,在这绝望的边缘她终于走进了他的心里,触及了那份神圣而高贵的幸福!
“阿桐,阿桐!你是认真的么?是认真的么?”她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
苏桐回了她一个目光缱绻的微笑,然后点头,再点头,无比的郑重。
她喜极而泣,久久将他缠绕。
他在她耳边说:“我们离开这里好吗?再也不要回来,过想过的生活,再也不要被打搅。你说好不好?”
季微凉不住地点头,眼中那属于幸福的泪光依旧。
苏桐便轻轻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微微,我……”他话未说完,目光却从季微凉脸上移开,落到了她的手腕处。
那……那是……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分明的看到,在那光洁女敕滑的手腕上赫然有一条长长的伤口!伤口处的污血因为没有即使清理而凝固起来,显得格外严重。
怎么会这样?
他忽然就变了脸色,那发自内心的寒意逼的季微凉几乎要逃。
她想抽回手,却无法挣月兑他禁锢的力道,只好别过头,迫使自己不去直视那因为怒意而显得骇人的眼眸!
“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告诉我!”苏桐愤怒地低吼,吓的季微凉又开始颤抖。
“我……我……”她垂下头,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一样,无比的难受。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气的模样,只能拖拖拉拉地沉默着。
实际上,是她根本无法回答啊!
难道要告诉苏桐这伤是和温贝拉扭打的时候弄的?不!这绝对不可以!她不想这件事败露!如果苏桐还对温贝拉有情,那……那自己不是……不!她绝对不会让这来之不易的感情被葬送!
“说啊!你告诉我啊!”苏桐扭过她的脸,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眼睛。
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她躲躲闪闪地小声解释着。
“不可能!”苏桐一眼便看出她在刻意的回避着,“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自己划的怎么会划到这里?恩?微微,你知不知道你一说谎就会很不自然?所有的表情几乎都摆在脸上了!”
季微凉诧异地望向他:“怎……怎么会?”她自认为一直伪装的很好啊!
苏桐的表情不由得又冷了几分:“告诉我,到底是谁干的!”
他骤然冷却的笑容让季微凉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这个还算宽敞的客厅竟变得分外压抑起来。
她开始与他久久对视,也不再刻意回避什么,只是思绪已飘忽到了很远地方,很长时间不能归来。
该……怎么办呢?
这样的事,她本是不想他知道的啊。
只是……只是……
忽然,她脑海里骤然浮现出连一辰的那句话……
“你只需要加深他们之间的误会就好……”
这样一句无比模糊的话,原本是找不到一丝头绪的,不过如今看来,似乎……
随后,季微凉便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阿桐,如果……如果是我不愿意让你知道,你可不可以不问?”
苏桐神色凝重地看了她一会说:“不可以。”他说的无比严肃,丝毫没有半分的戏谑。
季微凉咬了咬下唇,声音里已经满含了委屈的情绪:“对不起……其实这伤不是我自己弄的。而是……而是……”她豁然抬起头,泪水再次涌出眼眶,“阿桐,我也不想这样,我是真的很怕很怕……阿桐如果是她做的,你会不会相信我?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受伤的。我也有躲,可是……可是……”说着说着便成了嘤嘤的哭泣声,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任谁看了也无法忍心去伤害这样一个柔弱的人。
苏桐追问道:“‘他’是谁?苏聊吗?他竟然伤害你!我……”他作势便要起身。
季微凉一把拉住他,连忙阻拦道:“不……不是的。他并没有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那是谁?”苏桐皱起了眉头。
“是……是她。是温贝拉……”说到后来,季微凉的声音已经到了弱不可闻的地步,“她逼我离开你,我不肯,她就拿刀要杀我,我……我真的好怕啊!”她靠进苏桐的怀里,低声哭泣,困扰着她的,是属于苏桐的温柔气息。
苏桐则沉默了,两眼没什么焦距地看着墙面,大脑近乎休克般停止了运转。
没有思考,没有做出任何反映。
只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沉默着。
可是,那修长的指尖竟开始颤抖起来,仿佛极力克制着什么,瘦长的身躯挺的笔直,就像是被人抽干了魂魄一般,僵硬无比。
在这短暂又压抑的一刻里,苏桐的心都空了,像被人凭空夺走了所有一般,只剩下荒芜。
季微凉似乎不满于这种长久的沉默状态,便抬起头看向苏桐。
然而,她只从他眼中看到了那片荒芜,那种失去一切的荒芜。失去了焦距,如同溺水一般死气沉沉。
她失神地看着他,仿佛深渊的尽头一般难以揣测。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认为这个人根本不是活着的!只是……她又分明地感觉到,他的浑身都在颤抖,以一种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频率。
她以为他会崩溃,会抓狂,会痛苦到无法形容。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摆着一付僵硬的表情,只愿溺在一处,不想回归现实。
于是,她终究还是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的那番话引来了这无比死寂的气氛。即使他从一开始就用这种极端的死气征服了她的所有……
可如今,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了。
下一刻,苏桐那更为强烈的颤抖打乱了她繁复的思绪。
只见他双臂抱在了一起,无法抑制地抽搐起来!那原本的漠然早已被强烈的痛苦所取代!他紧紧地咬着下唇,明显在克制着什么。然而,那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呜呜’声还是被季微凉听到了。
季微凉在愣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了反映:“阿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恩?”她关切地捧起他的脸,却发现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而他的脸颊有是无法形容的冰冷!
苏桐似乎连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拼尽全力地克制着,试图想让颤抖不再那么剧烈。他从来不是什么坚强的人,但此刻却疯狂地想保留住最后一丝镇定。
他明白,是毒瘾开始发作了。
虽然毫无征兆,但是,却成了一种必然的存在!
不过短短的一刻钟过去,苏桐对于季微凉那些关切的话语就已经到了完全无法感知的地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做不到!
有些时候,只有身不由己的人才明白,那种经历到底意味着什么……
然后,许是因为难受,他一把推开季微凉,在长长的沙发上蜷缩起来。四肢紧紧地围拢在一起,像患了癫痫的病人一样抽搐着……
季微凉被推开以后,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她愣愣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眼里是分明的困惑与不解。
苏桐只觉得身体像火烧一般难以忍受,而四肢却又是无比的冰凉。体内似乎有许多东西在流窜,既疼又痒,仿佛上万只蚂蚁在爬一样!他的整个大脑几近崩溃,这种罪,真他妈不是人受的!
他想叫喊出声,却发现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越来越紧。那些完整的话说出来时已经成的破碎的单音,似申吟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季微凉忽然就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连忙挪过身子,极为小心地捧起苏桐的脸安慰道:“阿桐,不要担心,我带你去医院!”说着说着眼泪就又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她急忙用袖子抹去,生怕苏桐察觉。
她从来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而自从遇到苏桐后,很多事情已经身不由己……
谁知,就在季微凉把苏桐好不容易扶起来的时候,苏桐竟像疯了一样推开她:“不……不……不可以去医……院!去了的话,苏聊他……他会再把我抓……抓回去的!”他拼命地抱住头,断断续续地吐出这样几个字,无与伦比的支离破碎。
“啊——”季微凉一个踉跄,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额角撞上了茶几的边缘,令她几乎晕厥!
“对……对不起……”苏桐强忍着那些撕心裂肺的折磨,想要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可他的视线根本就是模糊的,连她的具体位置都找不到!他懊恼地叫喊,只是重复着那句‘对不起’,他不想伤害她,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
见他这样,季微凉便完全忽略了自己的一切。她一把抱住他,尽可能温柔地安慰着:“阿桐,不要这样。我没有事,真的没有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
还没等她说完,苏桐便从她怀中挣月兑开来,顺势一把掀翻了茶几!
紧接着,‘噼啪’的声音响的惊天动地!一地的碎玻璃连同褐色的茶水散的到处都是,很快就在洁白的地板上形成了一个无比恶心的图案!
苏桐一拳打在那些尖利的碎玻璃上,疯狂地叫喊起来!鲜血顿时就染透了那一片透明的碎渣,可他却像丝毫感觉不到一般,继续着……
“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季微凉拼命地阻拦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比直接伤害我还要严重?你受伤会比伤害我更让人心痛啊!”她捧起他的手,再不让他去碰触那些碎玻璃渣,又将唇凑过去,在那粘满玻璃的手上细细地吮吻着,“不要伤害自己,求你……”细碎的玻璃割破了她的唇,她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在她眼中,苏桐的一切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他如此伤害自己!
“不……不……”苏桐急切地想抽回手,却发现根本就没有力气!
季微凉那双温暖柔软的手在此刻竟成了禁锢他的锁链一般!
“这样的痛苦,我真么会让你独自承担……”季微凉忽然就笑了,只是那样的笑容里竟隐含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残忍。这一份残忍也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殆尽……
为什么?
为什么这残酷的现实总是喜欢折磨我们?
你说,在这悲怆的世界里,我们除了互相**伤口,还能做什么?恩?
季微凉咬着牙,无比艰难地仰起头说:“阿桐,我们去医院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承受不住的!”她的嘴角,那一滴滴殷红的血液缓缓地流淌着,“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认了……”
这一刻的她,其实是分外坚强的。
苏桐的意识已近乎崩溃,他无力去阻止什么。虽然这种无力的念头从一开始就存在着……
可是,他又为什么总是会有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