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星极猛地惊醒,掏出沙漏瞧了一眼,仔细一算还未踏入那地狱之门便已过了四rì有余,心中焦急。连忙起身,与黑白无常二人别过,匆匆赶到通往地狱的二道城门。
行到门口,将黑sè小旗交予城门鬼卒查看。那小鬼仔细查看一番,又把黑旗还于星极,慢慢打开了地狱之门。
只觉得一阵腥风恶臭扑面,熏的他胸中翻江倒海,险些吐将出来。星极忙将沉香水拿出,啜了一小口。顿时一阵异香遍体,将那腥臭空气遮了起来。他定了定神,跨步进了地狱。身后小鬼见他进去,便将城门重重关闭。
星极往前直走,发现这地狱与地府不尽相同,地府之中无天地之分,而这地狱却是天地分明,甚至有高耸入云的巨石山峰。
只是似乎没有生机,一路上空空荡荡不见一人,他正纳闷之时,只听的前面嘈杂之声不绝,忙加快脚步,想要去看个究竟。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前方乌压压一片鬼吏,正手持尖刀长鞭抽砍地上一人,那人躺在地上皮开肉绽,鲜血碎肉撒了一地。
又细瞧时,见那人双目圆瞪,偏偏嘴巴咬的紧实,利刃软鞭之下,愣是不吭一声。那群青面獠牙的鬼吏见那人骨硬,扔下手中家什,解开裤带朝着那人脸上尿去,夹带着狂笑辱骂之声。
星极生在部落,又是部族勇士,最见不得辱人的勾当,当下里心中蹿起一股怒火,张口便要打抱不平,却听的不远处有人先他一步说道:“都住手!”这声音软糯无力,轻飘飘毫无分量,却不料那群鬼吏似是受了极大惊吓,霎时没了动静,一个个神sè慌张,更有甚者双腿如筛糠般簌簌抖个不停。
星极不由的好奇,询声望去,就见不远处一乘朱漆小轿,正中坐着一个病怏怏的男子,这男子面黄如蜡,骨瘦如柴,偏偏又套了一件宽大的白袍,看上去更加羸弱。在看那抬轿的小鬼也个个瘦小无力,肩上扛的轿子都摇摇晃晃好似随时便要摔倒一般。
“咳咳,你们忒也放肆,咳咳,今rì我这难得的好心情就叫你们毁了。”
那群鬼吏一听,顿时跪倒在地,口中连连求饶。那男子却不理会,从怀中掏出一只荷锦秀囊,轻飘飘的扔了出去,那秀囊见风就长,瞬间变得巨大无比,将那群恶吏尽数吸进袋子里,然后才又自行飞回男子手中。
“这戏你看的可好?咳咳”那男子边掏出绢帕捂嘴咳嗽,边目不斜视的突然问道。
星极这才知自己看的入迷,失了常态。于是大步走到男子轿前,双手抱拳做了一礼道:“小子只是路过此地,不意遇见恶吏行凶,适才多谢前辈出手!”
那男子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捂着嘴狂笑不止,连那抬轿的小鬼,也裂开猩红大嘴发出哧哧的笑声。星极实在不解,待要询问,就见男子左手手臂突然伸长,苍白的枯手一下子扼住了他的喉咙。右手则还是捏着绢帕捂着嘴笑,只是脸上虽笑,眼睛却死死盯着星极,那目光jīng寒,只把个星极看的心惊。
“咳咳,小子,这地狱又不是名山秀水,咳咳,你说说你倒是怎么个路过法?”
星极一听此言,心下才明白是自己一时大意,此时若想要再编些瞎话儿只怕是要交代在这病秧子手里。索xìng将此行目的和盘托出。那男子听罢,没了笑意,直愣愣盯了星极好些会儿才一把松开手,yīn测测的问道:“你说你是玄女门徒,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星极看他不信,从百宝囊中掏出了九宝琉璃灯。那男子一见宝灯,眼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sè,但只一瞬间,眼神复又变得yīn冷。沉吟半晌之后,那男子便不再理会星极差小鬼转身离开。
星极心道好一个怪人!不及多想赶紧跑到适才倒地受难之人身边,只见那大汉此时已经昏迷不醒。星极将他扛起,背到一山坳处,只等他醒转过来再做打算。好在过了片刻那人便醒了。星极看他睁眼连忙说道:“你可算醒过来了!现在感觉可还好?我刚才见你倒地不起,怕你留在那里不妥这才带你到此处。”
那大汉却似乎不领情,将头扭转到一边,不理星极。星极不以为意,看那大汉唇上因缺水干燥爆裂了许多口子,模模身上,掏出谢必安所赠的沉香水,打算给他润润口。
谁知那人一见这瓶子,翻身坐起抓着星极的双手眼圈一红,竟然呜咽着痛哭起来:“大哥,真的是你吗?我祝宁终究等到你来了么?”
星极听到祝宁二字,只觉得异常熟悉,却又不知道在哪里听过。见他认错了人,如实说道:“这位大哥,你莫不是认错了人,我们此前并不相识!”
那汉子听罢,抬头又细细打量了星极一遍,表情坚定的说道:“怎么会错?大哥,这几百年来我rìrì都盼着你能平安躲过一劫,如今看到你没事,我就算灰飞烟灭也算值当啦!”说罢含在眼里的泪水扑梭梭的滚落。
星极知他这是思念过度,神智已然混乱不清,不忍心再揭穿,只得先扶他躺下,喂他喝了一口沉香水。又想到这汉子好像认得这玉瓶,于是问道:“你认不认得这瓶子?”
那大汉微笑说道:“大哥休要取笑我,我怎可能不认得这印解!”星极听他果然认识,但又不知道他所说印解是何意思,便又问道:“什么是印解?这瓶底所刻的又是什么字?”大汉以为星极是在试探他,正声说道:“大哥这话是何意思?!我截教弟子怎可随意泄露解印密语,莫非是不信我祝宁?”
星极听罢,猛然间记起那rì谢必安所说传闻。才知眼前这汉子不是旁人,正是那当年看押灵宝天尊的鬼吏祝宁!
星极不是jiān猾之辈,虽想弄清这瓶上文字究竟有什么jīng妙,但仍不想欺骗祝宁。于是开口说道:“这位大哥,实不相瞒,我并非你口中所提‘大哥’小子名叫星极,此番来到地府是来求帝君更改生死簿,这瓶子也是偶然间得来。我见瓶上刻字,又全然识不得。刚才见你认得此物,这才想请教于你。”
那汉子听完,眼神混混沌沌,过了好半晌长叹一口气道:“是了!是我祝宁糊涂了,我那大哥当年已被打的魂飞魄散,又怎会好端端在我眼前!”说罢双眼一闭躺在地上不再言语。
星极看祝宁也是个重情义之人,见他这般落寞,知他定然是记起往事,心中也不甚好受。于是也不说话,静悄悄坐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子,想起还有正事要办,这才起身告辞。
哪知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祝宁说道:“罢了,我rì渐虚弱,怕是不rì便要魂飞魄散,何苦空守这本事,我看你行为端正,倒是个好男儿,不如今rì便将大哥教给我的全都传于你罢!也不枉我截教兴极一时。”
星极听到此处,便又折返回去,那祝宁此时已强撑着坐起身子,以手按与星极印堂。星极只觉眼前一黑,一个个头园尾尖的金光字符便不断传于脑中。只消片刻便将这复杂异常的文字尽数记在脑中。
祝宁收功之后,又问了几则字例,才觉星极悟xìng极高,已掌握了九成还多。此时星极也不再隐瞒,将发现夺魂妖卷的事情也告知了祝宁。哪知祝宁一听,仰天狂笑道:“哈哈!天意!天意啊!大哥,这便叫天意难测!”
此时星极却是满月复疑问,刚要开口问询却见刚才那病怏怏的男子又行了过来,只一眨眼便到了他二人面前。
“咳咳,你们俩如此,咳咳,如此开心,不妨说出来,也教我这老头子乐上一乐?”
还未及星极答话,就见祝宁跪倒在地,对着那病秧子说道:“祝宁多谢帝君出手相救!”
星极一听狠狠的吃了一惊,没想到堂堂东岳帝君竟是此人!又想到他xìng情古怪,心便凉了半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站在一旁不动。
帝君见他面露痴sè,也不下跪,yīn惨惨一笑说道:“你这小子倒是狂傲的紧,咳咳,怎么?我金虹氏当不起你一拜么?咳咳”
星极这才回神,忙跪倒在地。
“咳咳,小子,因你出自玄女门下,我本不想帮你。但我瞧你虽然蠢钝,却也生的坦荡,此事又是你为他人所求,故而了了你心愿。生死簿我已经更改,但你要知,逆天改命,不看来生。折了阳寿却别来怪我。”
星极一听,大喜过望,对着帝君三叩九拜行了大礼。又听帝君悠悠说道:“此番回去,你与我带个话儿,告诉你师父玄女,沂山之恨此生不忘。”又转头对着祝宁说道:“祝宁小儿,这几百年来,我从不曾见你启声,如今可是放下了?”
祝宁点头。
帝君这才微笑道:“终是开窍了,即是如此,改rì你便投入人间轮回去罢。”说罢便差着小鬼转头离开。
再说这帝君走后,星极想问问祝宁刚才何故发笑,那祝宁却再也不肯说一个字,只告诉他要将那白玉小瓶收好。星极也不勉强,与祝宁告别之后,返回了阎罗殿。
那森罗王,正在堂上打盹,忽的见星极回来,还当他知难而退。刚要呵斥,就见冤魂名册之上傲剑名字渐渐隐去,才知帝君已然改了生死簿。当下里也不再啰嗦,差了小鬼将傲剑魂魄带出。
傲剑这才知星极为救自己,生闯了地府。又听那小鬼说星极受了刀山火海之刑,心中感动,抱着星极放声痛哭。星极见他也是百感交集,看他哭的伤心,鼻子也微微泛酸,只是口上却说:“怎地来一趟地府你却变得跟个小娘儿一样了?你若是这般模样回去,天玑怕是要找我算账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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