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宫 第七十三章 腊月初八

作者 : 老路在路上

()送走了了却心事的“冯鞋帮子”,我跟清远道长回到了庙中。

道长进伙房生火做饭,为我做了一顿简单的“素斋”:一碗热腾腾的“粉条炖白菜”,两个粗粮窝头。虽然没有肉也没有多少油水,但这顿饭我吃的满头大汗特别香甜。感觉好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热饭菜了。

吃完饭,他又仔细查看了我左臂上的枪伤。

清远道长的医术实在是高明,我的枪伤在敷上他亲手调制的药膏之后很快便消肿止痛。随后,他又从随身系在腰间的布囊中模出了一粒不知名的丹药丸让我和水服下。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药性完全发散开来,我逐渐感觉神清气爽、四体通泰,左臂一时间竟能活动自如了。

修道之人大多精通医术药理,我是早知道这些的,但只是没想到清远的药膏和丹药竟有如此神奇的效力!

从连环噩梦中挣月兑出来,送走了“冯鞋帮子”的媳妇,现在胳膊不痛了,周身又轻松了许多,心理上自然也就放松了许多。

心理状态一旦放松,人体生理上的连锁反应紧接着就表现出来了:一阵难以抵挡的倦意慢慢涌上心头,我的双眼感觉睁不开了。

从进入“魇宫”开始,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完整安稳的囫囵觉。尤其是从在“上古天冢”斜坡石洞里睡的那一觉开始,我就被恶魇缠身、无处逃避了,惊悚骇人的场景一出接着一出。

人在极度紧张恐怖的时候,很难获得有效的睡眠质量。而由于得不到有效的休息,人的精神状况也会随之变得恍惚,由此就会陷入难以解月兑的“恶性循环”。

现在处身在五帝庙里,对我来讲就像是处身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园”里,我感觉到了一份难得的安逸与宁静。

这份宁静所带来的舒适感难以名状,我睡了一个很是惬意的好觉。

“路兄弟,醒一醒”,迷迷糊糊中听到清远道长的声音。

我睁开惺忪的双眼,眼前站着身穿道袍、手执拂尘的清远道长。

“看你疲累得很,贫道也没有舍得早叫醒你。你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想来精神也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吧?”清远道长不紧不慢地说道。

“一天一夜?我睡了一天一夜?”我骨碌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道长点了点头。

“麻烦了!”我失声叫道。

清远道长看着我,脸上有些疑惑不解的神色。

“从在魇宫的石洞里开始,我们的食物和水就已经消耗殆尽了。我又睡了这一天一夜,他们肯定也是在魇宫里饿了一天一夜!”我想起了我的队友们。

没有食物和水,他们该怎么办?那恶魇被残碑击退后倘若返回魇宫,会不会对他们进行更加疯狂的报复?

我不在,谁来保护小雨?

或许在保护小雨这个问题上我确实是多虑了,梅教授和超哥肯定不会让她受到半点的委屈。但是,我绝不能置身事外不施援手!

“道长,请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从炕上下来,恳求清远道长。

“无量天尊!答应过帮助你,贫道自然不会食言”,清远道长含笑说道:“此番叫醒你,便是为此事而来。”

“您有办法了?!”听清远这么说,我心中一阵猛烈地欣喜。

“随我来”,清远道长说完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紧跟在道长的身后,我出门来到了五帝庙的后院中,站在了屋门斜对着的一块将近一人高的石碑前。

这块石碑看上去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等我凑近了仔细看到那上边的古怪文字符号时,心中陡然一惊:“这不正是磕破我脑门的那块石碑嘛?!”

然而,现在矗立在我眼前的这块石碑,是一块完整的、毫无残缺的石碑!这就是那块残碑在1938年时的样子。

抚模着这块冰冷的石碑,清远道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要想灭掉恶魇救出你的朋友们,你必须要弄明白这碑文的内容。只有这碑文,才能克制和降服魇的精神迷幻。这碑文的威力,你先前已经见识过了,那还只不过是半块残碑而已。”

“这碑文内容写得是什么?”虽然这石碑此刻是完整的,但它的字迹依然模糊。

如果说这五帝庙是建于明洪武初年的话,这块石碑顶多也不过距今700年左右,为何字迹会如此模糊不清?这些年来唐宋时期的石碑我也算见过不少,虽说是经过了上千年的风刮雨淋、阳光暴晒,也完全没有斑驳到这种境地。

“或许,它根本就不是洪武年间的东西……”,我的脑海中划过了这样一丝奇怪的念头。

“这碑文的内容,其实贫道也不明白”,清远道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听他忽然说出这么一句,我的心中骤然凉了半截。

“这些年在这五帝庙里,每当闲来无事之时,我总会仔细研究揣摩这碑文中所隐藏的玄机;每当夜深人静打坐入定之时,我也会反复思考这个问题。但是,这一如天书般深奥的古怪符号绝非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参悟的。”

“连道长都不认识这碑文,我想去搞明白它岂不是比登天还难?”我越发觉得不踏实了。

“登天,倒是大可不必。”清远道长看着我,目光很是深邃。

“但我可以送你去找懂这碑文的人!”他说这话时表情严肃,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难道,还有人懂这碑文?”我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有,他就是当年修筑这五帝庙之人!此人能巧妙地将这块石碑准确镇压在这“凶位煞眼”之上,也必然会知道这碑文的内容和含义!”清远的推论好像不容置疑。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但仔细一想我又觉得很是荒谬:这五帝庙的修建者是明朝初年的人,我又如何能去找他?难不成要我去他的坟前磕头祭拜?

清远仿佛看穿了我的疑惑。

“贤弟,你可知贫道为何匆匆将你唤醒并带你来到这石碑之前?”清远的脸上面带微笑,这微笑胸有成竹。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揣测着回答他,但我觉得他必然是有答案的。

“因为,今天恰好是腊月初八,天气也很不错!”,清远道长在“腊月初八”这四个字上特意一字一顿地加了重音,仿佛意有所指。

“腊月初八?”

在达叔讲述的故事里,1938年日本兵进村的时间是在刚过完阳历年不久,眼下是“腊月初八”确实没什么错。我也知道,这腊月初八是民间百姓们家家户户喝“腊八粥”的日子,喝完这碗“腊八粥”就该过“小年”了。

可这“腊月初八”跟我有什么关系?

“相信贫道便是。先去吃点东西,等到今日午时之后就不能再吃任何东西了。吃完饭之后,好好的洗个澡,热水已经都烧好了。”清远道长显得有些神秘,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道长准备的伙食很是适时应景,竟是一锅热气腾腾的“腊八粥”。

这粥熬的很是香浓可口,我一连喝了整整三大碗。喝完粥,洗了一个热水澡,周身再次感觉清爽无比。

见我完成了他要求的这一系列“规定”事项,清远便独自出门去了。

不知道清远道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之后,返回屋里躺在炕上一个人呆呆地下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的意识是模糊的,脑子里像是一锅腊八粥一样。

但我觉得现在不像是躺在炕上,倒像是处身在五帝庙的后院里,四周有微弱的光芒。

耳边仿佛是清远道长在诵经的声音,眼前恍惚的看到他身穿着一件很是华丽的道袍。这道袍不像是出家人平日里劳作时所穿着的粗布道袍,而是那种只有在做大型水陆道场时才会换上的服饰,很像是《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借东风时的打扮。

在我周围的地面上,摆放着七盏火苗摇曳的油灯,看上去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我好像正坐在这七星的“勺”中。

清远道长的身影在烛火间不断地穿梭移动,他的手中在挥舞着什么东西,那是一把剑。他的口中念念有词,但说的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一阵阵清脆的手铃声传来。

听不明白,看不清楚,我想动,却又动不了。

但这次,我的意识异常清醒,我敢确认这肯定不是恶魇在作祟。这究竟是在干嘛?

起风了,是那种寒冬腊月里刺骨的寒风,吹得我浑身上下不自觉的发抖。我的身上是初春四月的着装,有点应付不了这种干冷,感觉鼻涕快要流出来了。

风越吹越大,但奇怪的是那七盏油灯的烛火只是在疯狂的摇曳,却并不曾熄灭。它们仿佛是有生命一般,用自己微弱的烛光来顽强对抗着冷风的肆虐。

清远的身影开始围绕着我转动,他的诵经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片刻之后,他手中的宝剑一指,周围的光线骤然增强,七个油锅一样大的火盆“轰”的一声燃烧了起来。这七个大火盆,早就摆放在那七盏小油灯的外围,刚才由于光线很微弱,我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发现它们。

狂风越来越猛烈,夹杂着枯树枝叶劈头盖脸地吹过来,道长的道袍在风中飘扬起来。

风刮过的声音,像是狼嚎。不,这是真的狼嚎,是群狼在山野里的嚎叫!周围夜宿的鸟也被惊醒,“扑啦啦”整群的从树林中飞起。

它们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恐慌的事情。

光亮再次加剧,五帝庙院墙外的周围传来更强烈的光芒。难道在五帝庙的四周,也有清远布下的“七星阵”?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只见清远道长手中的长剑再次一挥,与此同时他跺脚大喝一声:“开!”

方圆数里之外的七个山头上,立刻都传来了幽幽的火光。那火光忽明忽暗,与五帝庙四周的火光一起跳跃着,院中的大小七星灯顿时明亮起来,亮的竟有些刺眼。

肆虐的寒风戛然而止,与此同时我的身体骤然往下一坠,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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