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时候,雪停了一会儿,但到下午的时候,又纷纷扬扬的下起来了。
这个周末杨露没有回镇上,加上下雪路滑,陈繁有点担心林静,这丫头似乎小脑发达,平衡感很差,所以下午的时候,他决定直接到林静家叫她,然后一起回学校。
当他单肩背着书包走到林静家楼下的时候,林静正在二楼的窗户里向外看雪景。
她没穿外套,只穿了一件亮紫sè的针织毛衣,娇小的身躯伏在窗台上,仰望着天空,袖口卷起了一截,两只洁白细女敕的小手探出窗外,让一朵朵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她的手心,一脸痴迷流连的样子。
陈繁不忍打扰她,于是站在楼下,带着微笑,静静的看着她。若是一个成年女人在他面前做出这样的举动,他肯定会觉得做作,但眼前这个女孩,他实在无法把她和“做作”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他相信这完全是她纯真心xìng的表现,她单纯得如这一尘不染的雪花,还没有那么深重的心机。
就这样,林静在楼上,仰望着欣赏漫天飞舞的雪花,陈繁在楼下,仰望着林静那娇美无邪的容颜。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在林静手心化成雪水,在她的掌纹间轻轻流淌,又有几片调皮的雪花,乘着轻风,飞落到她长长的睫毛上。
雪花也落满了陈繁的头发,落满了他的肩头。
林静突然看见了楼下看着她笑的陈繁,觉得很丢脸,羞得连忙缩回了手,收了那副陶醉的神情,凶巴巴的朝陈繁做了鬼脸,然后转身从窗前消失不见了。
又过一会儿,陈繁听到一阵噔噔噔的下楼脚步声,跟着就看见林静穿好了外套,抱着书包出门来了。
林静脸板着,却有点红红的,快步走到陈繁身边,然后假装不经意的问:“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陈繁笑说:“没多久,估计也就十来分钟吧。”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
“见你看得入迷,不忍心打搅你。”
这话是真话,但在林静听来,却有嘲笑她的意味:哼,什么不忍心打搅我?明明就是一直在看我出丑却不提醒我!
想到自己刚刚痴傻的样子全都被他看见了,脸蛋更红了,快步走在他的前面,不再说话。
两人一起走到了车站,上了大巴,坐在相邻的座位上,陈繁本来想坐窗边的座位,林静却把他赶到一边,自己坐在窗边,然后打开窗户,女敕女敕的下巴磕在车窗上,继续痴痴望着窗外的雪景。
陈繁提醒她:“别这样,小心等会儿车突然开动,下巴磕在窗沿上会很疼的。”
林静于是收回了脑袋,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问:“陈繁,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下雪时的事?”
陈繁点了点头:“嗯,记得一些。”
林静说:“哼,现在想想都还生气,你那时候就知道欺负我,我摔跤你都不管我!”
陈繁委屈说:“真冤枉啊,我记得我可每次都是像雷锋叔叔一样牵着你的小手,将你领到学校的,后来还背你上过学,我有证据的,因为这事,学校还发给我一张助人为乐的奖状呢!我现在还放在家里,不信我下次带来给你看。”
林静说:“那是后来!一开始你就是不管我,后来被我哭烦了,而且我给你妈妈告状,你妈妈骂你了,你才肯背我的。”
陈繁耍赖说:“你说什么啊,我不记得了,反正我就记得我一直对你挺好的,有奖状证明,你说我欺负你,有证据吗?”
林静笑骂:“嘿,你还真无赖。”
大巴开动了,雪依旧在下,林静看到陈繁头发和肩头都是雪,于是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假装不是很关心的说:“擦擦吧,不然等下雪化了衣服湿了感冒了可别怪我。”
陈繁摇了摇头,继续耍赖说:“你帮我擦吧——你看,你小时候我多照顾你,你是不是该回报我一下?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他说着低下头,伸到林静面前。
林静想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便大方的掏出一张纸巾,开始帮他擦起来,将头发擦干之后,又将他肩头的雪全部擦掉了。
接下来两人又继续谈起小时候的回忆,嘴上还是在为一些细节争得厉害,但心里却都是很甜蜜,他们都知道,那时候的对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是他们共同的回忆。这是青梅竹马才有的回忆,哪怕是吵架,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也是甜蜜的。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到清江车站下车的时候,陈繁偷偷拉起林静的手,这次林静并没有反抗,而只是低着头,脸红得厉害。
陈繁没注意到,她的眼圈也有点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哀伤的过往。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冬rì白天极短,又是yīn雪天,所以天sè已很昏暗了,三米之外的人脸都看不清楚了……这大概也是林静没有反抗的原因,反正别人看不清他们的脸。
雪越下越大,地上早已积起了一层皑皑白雪,陈繁牵着林静,将两个人的书包都背在自己背上,小心翼翼的向公交站牌走去,他走前边,林静紧跟他身后,一步一步踩着他的脚印。
陈繁其实早已心cháo翻涌,前世,正是在这个车站,正是在这样的雪天,他看见林静跟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有说有笑的上了一辆大巴——虽然后来知道那只是她表哥,但当时那种错失至爱痛彻心扉的感觉至今想来还是难受无比!这一世,他再也不想品尝这样感觉!
陈繁正出神之际,却感觉到有人在身后突然抱住了他的腰!
是林静!因为她抱住自己的两只手,其中一只手还在自己手里!
陈繁的心顿然一颤,轻声问:“静静,怎么了?”
昏暗的夜sè里,林静早已泣不成声:“陈繁,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吗?永远都像现在这样亲密好吗?——你知道吗?上次和你去求佛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那个梦很长很长,长得仿佛渡过了一生!在梦里,我和你吵了一场架,然后就再也好不起来了!我们几乎成了路人,见面都不说一句话!我明明想和你和解,却总是无法说出口……那种感觉,好难受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