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
会所大门口穿旗袍的女招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男一女来势汹汹地冲了进去,一句“有预定吗”还卡在喉咙里……几秒钟之后,前方过道传来酒杯掉地碎裂的声音,还没来得及纳闷,又是一群凶神恶煞,黑旋风般鱼贯而入……
过道连接着大门和流线型的玻璃吧台,吧台前坐着三三两两的酒客,笼罩在幽蓝色的灯光里。吧台左侧是一个小型舞台,台上有乐队在演出,台下则聚集了一大群观众。冲进了大堂的苏然和楚天弈,极快地扫了一眼整个大堂,默契地同时向人多的地方奔去……
“……哦?这……这位小姐愿意是吗?来,那就请上台来吧!”
台上的贝斯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惊诧的神情,反应却是相当迅速,立马对着一头撞翻在舞台边的一位女士,做了个“请”的手势。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楚天弈抹了一把冷汗,急忙上去扶——
苏然攀着楚天弈的胳膊,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膝盖在舞台沿上磕的那一下疼得她嘴角直抽抽……刚要痛骂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绊了一跤,定睛一看,却发现身后几十上百号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前排坐着的一边喝着茶,渀佛观赏珍稀动物一般,后排没座的还有人踮起脚尖看热闹——方才一声巨响,就见半空中飞出一个人影,“哐当”一声就砸落在台边:就算想上台互动,也未免太积极了吧?
“来吧,不要不好意思了!只要来挑战主唱的,都可以免今晚的酒水!来,大家给这位小姐掌声鼓励一下吧!——”贝斯手热情洋溢地鼓励着这位“勇于挑战自我”的女观众,还把贝斯拨到了一边,带头领掌。
噼里啪啦一阵掌声响起,还有一伙人开始有节奏地喊“上去!来一个!”,声音而越来越大。
苏然懵了,啥情况?
抬眼看看台上:键盘、吉他、架子鼓就位,一个穿白衬衣的年轻人则在舞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了,正微笑地看着自己,想必正是乐队主唱;台下观众热情则越来越高涨,饱含期待的眼神齐齐向自己发射,渀佛她要是再不动弹,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把她抬起来扔上去……
苏然用力吞了一口唾沫,又回头看了一眼楚天弈——他表示现在的状况完全超出了控制,一脸无奈。
……此时苏然的心里又开始万马奔腾,心想老天爷你他妈真的太具有娱乐精神了!老子不是在逃避追杀吗怎么突然跳戏了哇!人生无常啊太无常!……要是现在撂挑子走人,一月兑离人群就会被刚才那一伙人逮住;要是不走,就必须在全场观众的热情期盼中上台献唱!事到如今,苏然总算深刻理解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这句话的含义……要死就死在舞台上。苏然一个激灵,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入行时高尚的职业理想,暗自抹了一把辛酸泪,悲壮地做出了抉择!
她双手一撑、长腿一跨,“嘿”地一声低吼,就从正前方的边缘爬上了80公分高的舞台——众人皆惊忙——全场安静了一秒,随后响起了雷鸣般的喝彩声!……贝斯手偷偷地瞟了一眼舞台左右两侧,默默地想:这姑娘为啥不走阶梯呢。
楚天弈悄悄闭了眼睛,有种想撇清自己和苏然关系的冲动。一回头发现自己还杵在台下,赶紧退到了第一排靠边的地方。
苏然走到贝斯手旁边,轻声商量了一下,像是在讨论要唱什么歌。只见贝斯手点点头,又对其他几名成员比了几个手势示意了一下,大家调了一小会儿的音,最终敲定,预备开始。
苏然登台的次数可不少,但以前是站在国旗下讲话,后来是在录影棚里带着对讲指挥,说到站在立麦前唱歌,还真没几次。她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走到麦克风前,站定,调整高度,扫视观众,清嗓子。
这时,舞台上灯光豁然一暗,唯独顶端的聚光一转,瞬间倾泻直下,轻纱般落在苏然身上。
吉他贝斯键盘架子鼓准备,全场观众都安静了下来。苏然甚至听见了自己的猛烈的心跳,一,二,三,清晰而沉重地击打着节拍。
她的手扶上话筒架,指尖因不自觉的用力而微微发白。
深吸一口气,张嘴:
——“多少酒水都可以免吗?”
……
蓄势待发的乐队成员都要哭了——鼓手刚把鼓槌举到半空中,听见苏然那句话,一个手抖,鼓槌就掉到了吊镲上,发出“哗啦”一声尖锐的响。正在喝茶的那位老板被一口水呛住,剧烈咳嗽之下糊了满脸的茶叶……
我和她不熟,嗯,根本不认识。楚天弈又往角落里缩了缩,积极地进行自我催眠。
看着台下一片哑然和错愕,苏然倒也不以为意,本来嘛,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先问好的。贝斯手吸了吸鼻子,含泪指着良心发誓:“小姐,多少酒水都免!他们不免我请,管饱!”
苏然嘿嘿一笑,觉得是一笔不差的买卖。正儿八经预备唱——
刚才议论纷纷、吵吵嚷嚷的观众席也安静了下来,坐的坐、站的站,重新把目光投向舞台。突然——
不对劲!后排站着的观众里,不知道何时多出来几个。他们关注的焦点并不在台上,而是缓慢而有章法地向前排推进,呈现把整个舞台锁住的态势。居高临下的苏然察觉到了异动,心头一紧!
楚天弈还没有反应,正凝视着站在聚光灯里的苏然。苏然赶紧望向他,拼命在目光之中传递危险的信号。
楚天弈从苏然的目光里读出了焦急……
苏然看见有个人影向楚天弈越靠越近……
“他!——”
刚把鼓槌捡起来的鼓手被苏然一声吓,鼓槌又差点月兑手滑出去。
全场观众的目光都顺着苏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楚天弈的位置。离他已近只有几人间隔的那个身影,也悄然停止了移动。
楚天弈惊愕地看着苏然,又环顾了一下众人:“我?”
“你!”苏然咽了口口水,在聚光灯的映照下,脸色有些发白,但是声音还是很清楚:“你不是会敲架子鼓吗?……能不能让他也来挑战鼓手?”苏然一转头,双眉紧皱,望着站在几步外的贝斯手,向他征询意见。
贝斯手大概是被苏然突然间的严肃表情吓到了,愣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又看了看鼓手,见鼓手耸肩叹气,便也只好木讷地点了点头。
楚天弈不动声色地斜眼瞟了一眼周围,终于领会了苏然的意思,二话不说,三两步就从舞台侧面的楼梯走了上去。
苏然站在追光里,抬眼看着站在面前的楚天弈,眼睛里划过一丝不安。她微皱着眉头,不说话。那表情就是在问:怎么办?
楚天弈面色却一如既往地沉静,他抬手扶住苏然的右脸颊,一低头,就轻轻凑到了她的耳边……
台下的观众顿时傻眼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而满世界的嘈杂并没有分散苏然的注意力,因为那声音如此靠近,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他说:好好唱。
楚天弈走到架子鼓前,对起身离开的鼓手躬身道谢,随即坐定,气定神闲地摆好了预备动作。
也许他的话真有什么安神补脑的功效?……苏然觉得方才一直尽力压制住的紧张和焦虑,都慢慢平复了下去。她做了一次深呼吸,淡淡地望向台下:略去那些不善的注视,剩下的目光都是那么友好而热烈、并且充满期待……这些年来,自己不就是在为了这样的眼神而掏空心思、废寝忘食么?就算一曲终了是穷凶极恶之境,此时此刻也要享受这个舞台!
一、二、三——
架子鼓发起了动感的节奏,吉他和弦立即响应,电钢黑白键之间飘飞出好听的旋律,贝斯高亢的弦音如同点睛之笔,为明快的音乐挑染出绚丽的色彩……苏然随着环绕的伴奏轻轻摇摆起来,开口唱起了那首学生时代最流行的日本民谣——《月之樱花》……
……
她的声音明亮而有厚度,与乐队的伴奏完美地交融在了一起,加之整首歌为大多数人所熟悉,不到一会儿,气氛就上升到了*,全场都是挥舞的手臂,如同夏风拂过田野,满眼的明快欢腾……
“太棒了!”
“再来一首!”
“好听!”
“……”
一首完毕,台上灯光哗啦全部亮起,楚天弈和其他几名乐手一起走上前,在苏然身边一字排开,互相搭着肩,向台下鞠躬致谢。
苏然因方才唱得太热烈,脸上潮红未退。一偏头看楚天弈,似乎也有笑意欣然。楚天弈感觉到苏然在看他,也回过头来,两人目光一撞,各有深意。
“喂,然后怎么办?”苏然一边和观众致意,一边压低了声音小声问。
“然后……咱们就回家吧。”楚天弈保持着笑容,眼睛却在淡淡注视着台下的每一分动静:观众区附近又多了一群人,他们也默默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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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苏然瞪大了眼睛,“怎么回?”
突然,头顶传来“刺啦”一声,光线忽然暗了一下,人群瞬间鸦雀无声…等到大家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只是一盏灯因为短路而熄灭了而已。
——而就在灯熄灭的一个短瞬,之前包抄了舞台的那一帮人,渀佛得到了什么指令,不动声色但极其快速地就往后台方向撤退。后台的门掩了一半,一截豹纹衬衫的一角飞速擦过,转瞬就不见了……
楚天弈站在舞台中间,动作极其细微地摇了摇头,幅度小得苏然都没有发现。而后来围上来的那一群,却齐齐止住了追击的脚步,训练有素地再次隐匿在了人群之后……
“危险解除。”楚天弈一边说着,一边对苏然露出笑容,在灯光之下有种让人舒心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