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驶了半刻钟左右,马车在一座朱门大宅前停下,门外整齐列着两队人,为首的是紫衣姑娘,鹅蛋脸庞,纤细身形,雪肤花貌,见着车架,一撩裙摆迎上前来,“母亲,妹妹,你们可回来了。”
李醉墨毫不客气递过手去,笑道:“好说好说。”
李迎春神色一僵,还是伸手扶着李醉墨,将她接下车来,欲抽手去扶陈荣时,李醉墨“哎呀”一声,歪倒在她身上,手抚心口,柔弱讲,“姐姐,我头疼呢,脚软呢,心慌呢。”
李迎春只得暂时收回往后看去的目光,疼惜道:“好妹妹,辛苦你了,快进府歇着吧。”
“嗯……”李醉墨无力应着,顺便将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烦劳姐姐扶我一把呢。”
“好好。”李迎春被肩上重量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皎白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想找人来搭把手,却发现自己手臂被李醉墨紧紧搂着,怎么都掰不开。
无奈之下,只得一步一踉跄地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到了一间宅院外。
刚才还虚弱至极奄奄一息就快行将就木的李醉墨蹭得跳起,在李迎春的惊愕中,打量着宅院,“好不错嘛,姐姐好走,妹妹我先进去了。”
推门,进去,关门。
徒留在屋外才缓过神来,气得牙痒痒的李迎春正欲转头离开,紧闭的房门忽然又打开了--某人再次恢复成娇气状,“姐姐,人家想先沐浴呢,然后再去拜见父母哦。”
一时间没把表情调整过来的李迎春慌忙以手遮面,“好好,没问题,来人啊,给二小姐准备水。”
李醉墨笑着点头,而后缓缓的,极慢的,把门一点点合上。李迎春吊起的心放下,匆匆向外走去。
屋内陈设华贵精致,试图处处彰显出家族对于她的重视,然而,记忆是不会骗人的。她有些嗤笑地想,李家人是不是觉得,几岁的幼童根本什么都不会想起来,还是根本不想让她记起过去?
刚才那针上的毒,迷惑人的神思,混淆人的记忆,一段时间后会使中毒之人前尘尽忘,言行举止会如木偶人一般受他人操控。
头隐隐有些疼痛,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再次浮起,夹杂着小女孩稚女敕无力的哭诉,“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回应她的是泼在脸上的滚烫茶水,女孩痛得捂着脸庞发抖着倒在地上。
越不愿去回想,这些事情反而显得愈发清晰,可见这些事对于原主的影响与伤害有多么大。甚至在死去后,都成了一段难以遣怀的怨念。既然她承了这身体,捡了一条命,那就把这原主的不甘给了了吧。
想到这里,目光投向屋中梳妆台上的铜镜,飞袖向身后甩去,“大师兄,死出来!”
一身青衫的景烟悄无声息显出身形,已经换了张极其普通的面孔的他难掩周身高华气质,温柔道:“师妹,何必这么激动呢?”
“能不激动么?”李醉墨手指指铜镜,又指指自己,最后指着他,“我这张脸是怎么回事?!”
“不好看吗?我觉得不错啊。”景烟揪着眉头瞧着,“柳眉杏目,樱桃小口,多美。”
“滚!”李醉墨操起桌上的杯盏丢了过去。
景烟轻巧将茶盏接了,“师妹,别急啊,你肯定也看出来了,这么好的易容术必定不是我所为的。”
李醉墨咬牙,“我早该想到是师父……他想干什么?”
“没办法,”景烟倒了杯水搁在她面前,略带了笑意道,“师父怪我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老人家只好亲自出马了。恰巧这李迎春死活不肯进宫,师父就把你送来替她入宫了。”
“把我药倒易容再给送人床上?”李醉墨端着茶盏微抿一口,还是不能平息心中不郁,“我是他养了十年的最有资质潜力的徒弟啊!”
“这个,”景烟展开一抹笑容,“师父说,女大不中留。”
“那为什么偏偏要给我易容?!”
“那个,”景烟笑得更加灿烂,“师父讲,这样才有吸引力。”
“……”李醉墨一口茶喷了出来,“老爷子想什么呢!”
“师妹,”见她脸色稍霁,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这些你日后亲口问师父吧,我只想说,你既然决定插手李家的事,这脸还是先留着的好。”
“嗯,不是,你这手往哪里放呢?!”
“检查面具。”景烟面色不改,理直气壮。
“……”
黄昏时分,李醉墨心满意足泡了个澡,又饱餐一顿后,才跟着已等候多时的李迎春去见父母。
遥遥就见正屋中一群莺莺燕燕,放眼望去竟没有男性,李醉墨微疑惑,问,“姐姐,妹妹我离府早,不知现在府中是何等情况?”
“府中除了你我外,还有二娘所出的一女。”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李迎春显然有些不悦。
“那就是,加你我,不过三人?”
“没有。”府中除正房外,李增又娶了七房小妾,然而任他用力方法,也没有办法再生下子嗣。即便生下,也很快早夭。
在当时那个风气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想必勤奋耕耘却仍不能得偿所愿的李增如今心念俱灰。不过这事自古以来,天命概率小,人为因素大,就是不知道是谁动得手了,看来这李府里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那也好,若是两三下解决了,也没什么意思了。
刚跨入屋内,就听见一尖刻女声嘲笑道:“哟,这二小姐架子够大啊,让我们一群人等着她!”
听得李醉墨那叫一个热血沸腾,来了来了,第一个靶子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借她打响这华丽的第一枪吧!面前妇人衣衫料子虽还好,但比起陈荣来差上一截,看年纪也近三十了,李醉墨挑眉问,“你是?”
“哼,”妇人鼻孔朝天,“我是你四娘。”
“四娘?”李醉墨反问句,似笑非笑道,“没听说过。”下一刻收起笑意,寒着脸道,“原以为母亲亲自去接我,是家里真正对我改观重视了,不曾想回到家后还是受到这样的对待,那我回了还有什么意思!”说罢,甩了衣袖就走。
“啪!”身后,一计耳光甩在那妇人身上,有清冷声音道,“连姨娘你放肆了,来人,将她拖回去幽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