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立地汇报结束后,何伟力问:“这件事情发生和侦破以后,当地的群众有些什么反应呢?”
“我们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不但分别走访了附近的十多户居民,而且召开了各界人士参加的座谈会,在走访和座谈会中,几乎是众口一词,绝大多数的人都说温昌明一家人处事太差劲儿,做事太过份,别说你的起家、发财全靠人家的煤井,就你依现在有经济实力,亲兄弟在困难的时候拉一把不但是应该的,而且是完全做得到的,死者缺乏法律道德观念,思想僵化,行事固执,皂白不分,软弱推诿,仇秀娟过于贪婪自私,行为乖张,话语伤人。正如何书记在会议开头所讲的那样,当事人及其家人见钱忘形,一步一步使矛盾不断激化,是造成惨剧的主要原因,而凶手在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时,本应该依靠法律手段,按照法律程序,正大光明地去主张、去争取、去要回自己的权利,然而,他却因为法律意识淡薄,采用过激的手段和违反法律的行为,一意孤行,铸成大错,不但让亲兄丧命,而且也毁了自己的一生。”冯立地意味深长地说。
何伟力强调说:“人不能太自私,太贪婪,任何在利益面前六亲不认的人,注定没有好的结果,文氏兄弟是这样,刘天佑兄弟也是这样。记得老人家说过,重要的问题是教育农民,我看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教育煤老板,钱挣多了,思想素质应该相应提高,有个比喻虽然不见得合理,但却比较贴切,那就是有些人穷得只剩下钱了,有钱固然不错,有钱是富裕的象征,但你仅仅只有钱,其他什么都没有,知识啊,文化呀,思想素质啊,法律意识啊,道德水准啦,亲情啦,等等,一律打了白板儿,有钱又怎么样?综合素质一定要随着钱的增加而增长,不然的话,你仅仅是一个有钱的白痴,一个有钱的野蛮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何伟力要求,市级领导同志,都要吸取9·10案件的教训,担负起宣传普及法律知识的重任,教育广大市民知法、守法,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局,为建设和谐松山、法制松山、安定团结的松山贡献力量。
会议结束后,何伟力拖着沉重的步伐,和刘明远、冯立地等人一起来到市少管所。
少管所所长刘志介绍说,这几年被送到少管所来的孩子有增无减,主要是因为父母离异后,孩子从小心理受到影响,产生厌学情绪,多数人都是先沉迷于网吧,然后在社会上结伙成队,模包打砸,甚至杀人越货,构成犯罪。在所内接受管理的三十六名少年中,这一类的二十八名,占百分之七十八。
何伟力问刘志,能不能先让我们去他们的活动场所看一看,然后回头你再个我们介绍情况?
刘志说,能,怎么不能?这些孩子刚进来的时候还有点儿说不准,可是到了少管所以后,通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思想认识有所提高,一般都愿意接受管教,大多数都改变了人生观,情绪比较稳定,基本上没有攻击倾向了。说穿了,他们仍然是一群可爱的孩子,到这里来只不过是一个强制学习的过程,与在学校学习的情况比起来差不了多少。各位领导可以放心地去和他们接触。
何伟力他们发现,其实少管所的活动场所和普通的中学差不多,只是规模范围小一些罢了,活动场所内的设备设施的安装很讲究,非常牢固,很难这拆卸分离。称呼也有不同,普通中学称孩子们为学生,而这里却称他们为学员。
进入院墙以后,何伟力他们看到的是,靠左边围墙一排五间教室,教室的设置也和普通中学的课堂差不多,正面墙上一块与传统黑板大小差不多的电子液晶手写板,没有人在上面写字的时候,自动显示着“自信、自尊、自爱,让我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十七个大红色的黑体字,每间教室设有二十个课桌,课桌的大小高矮和普通中学的差不多,只有凳子是固定在地板上的,不能够搬动。教室两边墙上是一些五讲四美、净化心灵的宣传画和标语警句,后墙上是一个黑板似的评比栏,评比栏中,逐栏记录着当前一段时间里所,一个月或一个星期内表现突出的人或事。
中间操场上是一个篮球场,两边有羽毛球场和三张混凝土砌成的乒乓球台,一条跑道和沙坑,还有单、双杠。
右边围墙里面是一个五开间的工场,宽敞明亮,坚固结实的工作平台和固定的扁钢制成的长凳,可供学员们坐着凳子在平台上面为特定的工厂装配电子元件,不但工作很轻松,能够培训学员的生存技能,丰富枯燥的管教生活,而且还能够适当增加管教所的收入,从而提高学员的生活水平。
傍山的一边是一块空旷的草地,草地中间是井字形道路,道路两旁清一色的葵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在暖洋洋的阳光照耀下,一群群土黄色的蜜蜂和五颜六色的粉蝶,在香风中翩翩起舞。
山边是高大的围墙,墙体涂满了灰黑色的泥清。成片的麻雀从墙外飞进墙内,一会儿又从墙内飞到墙外,十多只喜鹊和几只乌鸦在墙头跳上跳下,一会儿喳喳喳喳,一会儿呱——呱——呱——呱······。
何伟力一行来到第三教学室,管教老师正在讲课,手写板上显示着“人生观,世界观”六个遒劲有力的楷体大字,何伟力向老师摆摆手,示意让他继续讲下去,课堂上满脸稚气的十六个学员正专心致志地听讲,何伟力等人进来后,他们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连眼睛也没有斜视一下。
何伟力他们绕到教室后面,看见评比栏里有一张看上去有些瘦削的照片,小平头下面一双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照片右边的记录栏里写着:柳灿,十五岁,进所后遵守纪律,服从管理,学习上进,热爱劳动,文化程度有很大幅度的提升,连续三个月超额完成生产任务,评比等级,甲级。何伟力向老师摆摆手,几个人脚步轻脚轻步地退出教室。
走出教室以后,何伟力问刘志:“那个柳灿你熟悉吗?他父母是干什么的?”
“全所的学员只有三十多个,应该说每一个我都是很熟悉的。这个柳灿是北边邻省送来的,他的父亲叫柳柏,母亲叫贺月华。”
“是不是大井子煤矿那个老板柳柏?”刘明远问。
“正是他,说起来也挺可怜的。”刘志十分感叹。
见温晨军、刘明远、何凡地几位领导都很感兴趣,刘志一五一十地向他们讲起了柳灿的故事。
柳灿的父亲柳柏原来是北边邻省县工业局的科员。那几年行政部门时兴搞内部公司,有人把这种公司称为单位领导的自留地,也就是用领导手中的权和公家的钱,去赚回更多的钱,供领导潇洒,或者直接把赚来的钱往领导包包里揣。局长见柳柏脑瓜子灵光,就指派他去兼任“经济实业公司”的经理,行政编制保持不变。
当时县里国有企业有二十多家,这些企业的参工指标、资源调配、人事调动和厂长经理的任免大权都掌握在工业局长手里,企业和工业局的关系就像儿媳妇跟婆婆一样,心里舒服得服从,心里不舒服不也得服从。柳柏当经理后,工业局长亲自带着他到这二十多家国企借钱,最少五万,最多不限,企业明知这是老虎借猪,但还是硬着头皮给借。几天功夫,这个经济实业公司就筹集了起伙资金两三佰万元。
有了这两三百万元硬通货在手里,柳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sx发回五个火车皮的葵花籽,一冬三个月,到过春节时全部卖完了,“经实公司”小赚了一笔钱,局长的银行卡上也增长了六位数。
局长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他带着柳柏到几家国有煤矿,说服矿长们把边边角角的煤井让一部分給“经实公司”。
经过一两年的倒腾,这个经济实业公司还真有实业和实力了,在县城中心地段坐拥好几个门市,矿山有好几口煤井,而且还把把明星广场的二楼整层买完办了个家家乐超市。
正在“经实公司”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局长和柳柏都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上头好像发现了什么,及时规定行政部门不许办公司,要办的话,人员就得与行政部门月兑钩,于是在局长的操作下,柳柏提前退休了,象征性地给了点儿钱,经实公司摇身一变,成了私人的企业,柳柏也成财大气粗的煤老板。
和很多煤老板一样,柳柏也没有逃出宿命。发了财的柳完进出的是赌场、歌舞厅、洗脚房,还学会了养情人包二女乃。甚至于最终走上了不归路。
柳柏在歌舞厅认识了吴婵,吴婵身姿阿娜,面容姣好,一声柳哥把柳柏叫的个皮酥骨痒,第一次见面两人就勾起了。也真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吴婵虽然是个风骚的小美人,家庭环境却很差,两年前去xj摘棉花,在火车上认识了肖剑,表面看来肖剑人才还不错,高高大大的,挺酷,就和他耍了朋友,过不久怀了孕,怀孕后就在xj同居了。直到快要临盆的时候,二人才一同回县城准备产子。回来后一脚踏进肖剑家门,吴婵心都凉了,肖剑一家四口挤在不到二十平米的破房里,父母卷缩在里角的双层床上,棉絮破烂不堪。靠外的双层床,下面是聋哑姐姐的卧铺,肖剑和吴婵只好睡上铺,而吴婵身怀六甲,不能爬到上铺去,晚上只好在门边打地铺了。
儿子生下来以后,吴婵再也没有勇气住在肖家了。她把儿子送到乡下外婆那里,自己到县城找了一家歌舞厅去坐台。肖剑开始不让他去,但想到自己又不能让她过得更好,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半推半就随其自然,自己却出外闯荡去了。
她在歌舞厅认识了柳柏。二人一见如故,玩得如醉如泥、如胶似漆。以致形影不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柳柏悄悄地在城北一个楼盘的十八层为吴婵买了一套房子,二人俨然像新婚夫妇一样住在那里。
不晓得是哪位哲学家说过,上帝要一个人灭亡,首先要将他变得疯狂。柳柏太疯狂了,狂得忘记了吴婵是有夫之妇,疯得忘记了吴婵背后还有个肖剑,她和肖剑还有个儿子。
坏就坏在现代化通讯设备上,就在二人玩的得意忘形忘乎所以的时候,有人给肖剑打电话把他们的事情告诉了他。肖剑回到家里躲藏起来,暗中观察他们的动静。
这天清晨,山边刚刚出现曦微的晨光,柳柏和吴婵就起床了,他们开着路虎从城北出发,迎着清新的晨风,一路说说笑笑,风流快活来到森林公园的最高端,然后把车停靠在农家乐的露天车场,提上食品饮料袋,和吴婵手牵手进入了茂密的森林深处,他们要在这里野餐,享受原始的野味儿生活。
二人在林子里吃喝玩乐,喝得神魂颠倒、玩得天昏地暗,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五六点钟,见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他们才走出林子,打算开车回自己的新屋子洗鸳鸯浴去。然而,一场灭顶之灾正等着柳柏。
当柳柏沿园区公路驱车从山顶下到与国道交接的三岔口时,一辆白色长安面包车挡住了他的去路,车上跳出一个彪形大汉直逼柳柏的路虎,高喊把门打开,柳柏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大汉从驾驶座拽下来,大汉从怀中抽出牛耳尖刀,猛地向柳完胸部刺去,然后再用力旋转一圈,抽出尖刀,跳上面包车,扬长而去。
也是合该柳柏无救。
在路虎副驾驶座上的吴婵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面如土色,惊醒之后,颤颤巍巍掏出手机拨打110、120求救。然而,三岔路口信号微弱,电话无法拨通。一直过了二十分钟,一辆小车路过现场,司机将车开到前面两公里后。方才拨通110、120,而民警和急救人员赶到现场后,柳柏早已不行了。
肖剑开着从朋友那里借来的面包车回到县城家里,向父亲要了五百元钱,说买火车票去广州打工,可他刚一到火车站,就被执勤民警挡获了。案情一点儿也不复杂,肖剑交代了作案动机以及作案的全过程,和吴婵讲诉的情况完全相符。肖剑收监了,等待着法律的严正审判。
突然之间失去了父亲的柳灿,先是一阵恐惧,恐惧之后悲伤不已,在送殡的路上,他捧着父亲的遗像默默地走在灵车前面,他在想是谁毁了他的父亲,毁了他这个幸福富有的家庭,他才刚刚进入高一,他一直以能干而有钱的父亲自豪。然而,让自己骄傲和崇拜的父亲突然就没有了,只要灵车进入火葬场,他就要灰飞烟灭,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议了。几天前,父亲还对他说,如果他自己愿意,他把他送到黄冈中学去读书。他想得出神,身子一歪,栽倒在街心花园旁边,母亲贺月华、叔父柳杉掐的掐人中,按的按合谷,才把他救醒过来。
办完父亲的后事,柳灿决定去实施他的报复计划,他要把毁了他父亲和他幸福家庭的人毁了,给她尝尝毁灭的滋味儿,让自己心理得到平衡,给他母亲找回尊严。
按照他的复仇计划,他很快查清了城北吴婵的住处。一天傍晚,他躲在她的楼梯口,当惊魂未定的吴婵硬着头皮回家整理房间时,他用铁棍猛击她的头部,看到她倒在血泊之中,他以为她断气了,慌忙逃走。其实吴婵只是受了重伤,被上下楼梯的人发现了,把他送进了医院并报了案。醒来以后吴婵回忆起来,打伤她的人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公安机关很快就破了案,柳灿很快就承认了是他想杀死吴婵,因为吴婵害了他全家,他要报仇。公安部门认定柳灿故意杀人,但他还是未成年人,同法院和检察部门商定,将柳灿送进了少管所。
柳灿刚来少管所的时候,要么又哭又闹,要么整天一句话不说。经过管理人员和老师的耐心教育,灌输加诱导,慢慢地思想开窍了,逐渐认识到那样的报仇方式是严重的犯罪行为,愿意认真学习,积极劳动,争取立功,早日回归正常生活。后来就有了评比栏里记录的那些表现。
听完刘志的介绍,何伟力、刘明远和冯立地都感叹不已。何伟力说:“煤老板中间有很人多素质还是很高的,但又不得不承认确实存在参差不齐的现象,政府有教育提高他们的责任。”
冯立地也说:“象柳完这样不拘小节而害己害人的煤老板绝不只是他一个人,最可悲的就是他们害了自己的子女,给自己的家庭和社会造成的损失实在无法挽回。”
“因此,我们必须承担起教育监督他们的责任。”何伟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