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楚放完雷就走了,留下两个浑身雷焦的家伙面对面站着,双眼呆地互相看着对方。足足有半分钟,包拯才缓过神来,意识到原来凌楚楚用一句话把自己埋在心底十年的秘密说了出来。心脏有种负荷不住的感觉,疯狂的跳动让过多的血液在血管内流动,皮肤下迅聚集起炽热的温度,令身体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跟着升温。
其实包拯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觉了他对公孙策有一种非同一般的感觉,但是因为他们之间太过熟悉,也太过亲密,这种熟悉和亲密带来的非同一般可以从很多方面获得解释,却很难让包拯将其跟爱情画上等号。公孙策只比包拯小半岁,他们两个人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小学,初中一直是同班,到了高中虽然不同班了,但是两个班级也是紧挨着。一连十几年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写作业复习考试,一起熬过昏天黑地的高考。对方看过自己因为暗恋女生而魂不守舍的窘态,听过自己因为初恋失败而沮丧伤心的倾诉。跟隔壁学校的坏学生打架的时候身边总有一个人不顾死活地帮忙,即使是挨打也有人陪着,逃学的时候帮忙打掩护,被罚站的时候身边总有一个人陪着一起挨罚。也许每个人小时候都有过这样青涩纯洁的友情,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幸运地把这份友情一直保持到了成年以后。包拯和公孙策后来一起报考了警校,虽然专业不同,但是依然可以在毕业以后做类似的工作,这样就可以继续在一起。
从小的时候包拯就喜欢公孙策,不然那么多同学里面,他怎么会一直黏在公孙策身边不走呢?公孙策这人从小就长得好看又聪明,人缘又好,而且家境非常不错,手头总有充裕的零花钱,每到一个新环境就因为自身的魅力和金钱的作用而成为全班的焦点。跟公孙策比起来,包拯就显得有些不起眼了。他比公孙策大半岁,而且好像因为这半岁的差异,他总是长得比公孙策高,黑漆漆地站在对方身后,就像一个黑面神。包拯长得并不难看,他五官端正,不笑的时候总有种方正严肃的威严感,可是他不能笑,只要一笑就让人觉得冒傻气。所以开始的时候公孙策不怎么喜欢他,包拯喜欢跟着他,他也没有在意,毕竟公孙策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多包拯一个,真的不算多。但是,时间这东西有时候真的非常神奇。随着时间的流逝,环境慢慢改变了身边的人们,人来了又走,十多年以后,公孙策突然现,从始至终一直陪伴着他的人竟然只有包拯一个。
后来公孙策的家庭遭遇巨变,他的父母因为一场交通意外而双双离开了他。公孙策继承了父母留下的公司,却没办法继续经营,只好在律师的帮助下把公司卖掉,跟其它遗产一起存入了银行。那一年公孙策刚上高一,他突然觉,疼爱他的父母和温暖的家竟然在一瞬间变成了存折上的一串数字。年少的公孙策茫然地抬起头,只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下滴落的雨滴,和一双黝黑却温暖的手。是包拯的手帮他擦去了眼泪,从那天开始,公孙策便习惯了跟着包拯,跟着他进入警校,跟着他来到d城,这一跟就是十年。
十年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它远非凌楚楚口中的暧昧二字可以总结。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包拯现自己喜欢上了公孙策,但是他没有说出来,也许公孙策也感觉到了,但却选择了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他们彼此照顾,彼此依赖,就像亲人一样。那层窗户纸从来没有被捅破,两个人似乎都刻意地维持着这种关系。事实上,他们从来就没有暧昧过,一点也没有。没有暧昧,有的只是珍惜。
“阿策。”包拯的声音有些抖,他看着公孙策的眼睛,在对方的眼底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自己眼底激动的神色,包拯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已经走得这么近了。
“你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么叫过我了。”公孙策微微勾起嘴角,脸上的红晕暴露了他心底同样激动的事实。他望着包拯的脸,这张严肃的面孔在长大之后改变了当初圆滚滚的轮廓,已经好看了很多,并不那么像包子了。公孙策忍不住伸出手,想用手指轻轻碰触包拯的脸颊,现包拯想要往后躲,公孙策不高兴地皱起了眉。
“你没话跟我说的话,我去办正经事了。”公孙策转了个身,想要往房间里走。
“等等!”包拯一把抓住了公孙策的手腕,“等等。”
“不能等,有大案子要查。”公孙策的语气有些不善,他用力挣了挣,却没办法挣开重案组长有力的钳制。
“展昭在看资料,我们要多给他一些时间。”包拯往前凑了半步,从身后紧紧拥住了公孙策的肩膀,把年轻的公孙科长紧紧抱在怀里。
公孙策的心底仿佛掠过一丝暖流,又好像心脏狠狠挨了一枪,他闭了闭眼睛,克制住那阵突然袭来的眩晕感。他感觉到包拯的手臂在颤抖,他在害怕,而公孙策自己又何尝不害怕呢?只要改变,就会带来恐惧,不知道在心理学上会怎么解释这一点。公孙策有点佩服自己,在这种决定自己未来人生的重大时刻,他竟然会想到展昭的那些心理学分析。
耳后传来温暖的呼吸,感到有些痒的公孙策轻轻眯起了眼睛,这种感觉竟然比意料之中的还要幸福。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看来,它好像的确值得人去冒一些险。改变,可能很糟糕,但是也可能会带来一些好处,不是吗?
包拯和公孙策决定多给展昭一些时间去好好研究凌楚楚带来的资料,然而远在d城的展昭却没有按照他们的设想那样去研究那些资料。展昭遇到了麻烦,这个麻烦却是关于白玉堂的。
最近一段日子白玉堂过得很不错,他的睡眠经过展昭的催眠治疗得到了很好的改善,现在每晚基本上可以在十二点以前入睡了。虽然从医学上说他依然患有严重的睡眠障碍,但是比起当初连续好几天都没法合眼在状态已经好了不是一点半点了。而且催眠治疗的过程也不像白玉堂当初想象的那样恐怖,一切根本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夸张,展昭采用的手法很温和,整个过程中白玉堂丝毫也没被控制思想的感觉,也没有那些完全失去自我意识的恐怖情况生。
白玉堂每隔一天都到展昭的办公室接受治疗,他的病情有明显的好转,展昭说过了,这样的治疗持续两个月以后就可以结束,接下来只要他自己每晚给自己做催眠暗示,就可以很快入睡。最后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不需要暗示也可以入睡的时候,失眠症就痊愈了。本来一切都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展着,然而这一天却生了一件意外的事,白玉堂在约好的治疗时间内并没有出现,他失约了。
展昭在办公室等待白玉堂,时间过十分钟的时候他拨了白玉堂的电话,对方却没有接。一种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展昭思索了片刻,为白玉堂的失约找到了很多合理的解释,却依然感到有些不放心,便拿起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白玉堂的住处离a大很远,展昭没去过,却听白玉堂提起过。那是一片别墅区,按平米计算价格的话均价可以达到五万以上,价格高的吓人,环境自然比一般的别墅区要好很多。展昭第一次听见白玉堂的住址的时候有点呆,白玉堂误会了展昭是因为那边的房价而呆,当时就解释了房子是白锦堂买的,因为白锦堂平时不住在d城,所以这里就扔给了他,白玉堂算是在帮他哥看房子而已。可是白玉堂并不知道,展昭其实根本不知道那片别墅值多少钱,他只是惊讶于白玉堂每天要开车两个钟头从家里来他的办公室而已。
白玉堂有车,而展昭并没有,他整整转了三次公交车才来到白玉堂家附近,再往里面却是没有公交车通行了,展昭只得站在路边给白玉堂打了今天的第四个电话,可是那边却依然无人接听。一种莫名的感觉让展昭有点紧张,他不知道这种预感是不是准确,但是直觉上这并不符合白玉堂平日的习惯。一连三个小时没有接电话,对于一个随时需要手机开机待命的警察来说,这一点的确透着那么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莫非白玉堂出事了?
心猛然一紧,展昭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也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很想尽快见到白玉堂,可是这种高级别墅区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岛一样,别说出租车,连私家车都没有一辆。展昭有些后悔,刚才一出门的时候就该打车过来,虽然要两百多块的车费,但是起码不需要这么提心吊胆。正午的太阳晒在头顶上,即使是初冬微冷的天气,展昭的额头也渗出了薄汗。心里一急,展昭迈步就往前方的目标走了过去。
整个别墅区有几千平方米,而白玉堂家不巧地正坐落在中间的区域,等展昭走到的时候,额上的薄汗已经变成了大汗。他顾不得擦拭汗水便匆匆来到别墅门口,按动了门铃。
白玉堂家没有管家之类的人,平时除了定期雇几个钟点工打扫卫生以外,家里家外只有白玉堂一个人,连一只狗都没有养。所以展昭按了很久的门铃都没有人来开门,于是再次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白玉堂的电话,那边依然没有人接电话。可是这一次跟前几次有些不同,展昭把电话拿到一边,耳朵贴在白玉堂家的大门上凝神细听,竟然从门的另一边传来了一阵悦耳的音乐,正是白玉堂的手机铃声。
展昭猛然一惊,白玉堂的电话怎么会扔在大门口?展昭猛然拍了拍门,大喊道,“白玉堂,白玉堂你在家吗?开门,我是展昭,你快点开门!”
展昭一直敲了一分钟左右,他打定主意,如果下一秒钟还没有人回应,他就会强行破门而入,看看到底生了什么。然而就在他准备踹门的瞬间,门却从里面打开了,白玉堂俊朗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浑身上下毫无伤,依然是那个年轻英俊的白警官。
展昭松了一口气,浑身仿佛被抽掉了力气一样,眯着眼睛,无力地倚在了门边上。
“白玉堂,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白玉堂的眼神有些茫然,他的目光在展昭的脸上扫视了几眼,又游移地向四周看了看,最后在脚边的地上现了扔在那里的电话。白玉堂挂断了电话,手机屏幕上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全都是来自展昭的。白玉堂再次看向展昭,眼神中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有些感动,有些痛苦。
“你,你到底怎么了?”展昭敏锐地觉了白玉堂的不对劲,他皱着眉靠近了白玉堂,伸出手想要碰一下他,白玉堂却猛然往后撤了半步。
“嗯?”展昭微微一愣,“你,你身上?”
白玉堂习惯穿白色的衣服,即使在家里也是一身白色的休闲打扮。白色是最干净的颜色,因此当白色的衣服染上黑色的泥土,就显得格外显眼。展昭刚才因为太着急了,一时间没有注意到,现在仔细一看,白玉堂的身上竟然有好多地方都染上了泥土,黑色的泥土,跟旁边花圃中的泥土是同一种。展昭的眼神疑惑地扫过满花圃的花泥,已经入冬,所有的花朵都已经干枯,只剩下一排矮小的黄杨为花圃点缀一些绿色。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黄杨树下,松软的花泥有一片被压过的痕迹,就好像一个人在这里躺过,留下了印记一样。
展昭愕然地看着白玉堂,白玉堂的嘴角轻轻颤抖了一下,他同样无措地望着展昭,脸上露出了紧张和恐惧的神情。
“我,我刚才躺在这里。”他用了肯定的语气,可是眼神中分明表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怀疑态度。
展昭迟疑着点头,“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白玉堂目光一抖,“我,我不记得了。”
展昭暗自吸了口气,他尽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慢慢靠近了白玉堂,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你先放松,我们进去聊好吗?”
白玉堂看着展昭,仿佛想要在对方的脸上寻找什么一样。
展昭对白玉堂微笑,眼神专注而肯定,鼓励地看着白玉堂。白玉堂慢慢放下了怀疑戒备的神色,他点了点头,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展昭慢慢伸出手,握住了白玉堂的手,感受到手中一瞬间的挣扎,展昭并没有放开,而是稍微用了些力。挣扎不见了,白玉堂反握住展昭的手,乖乖地跟着他进了屋子。
一进房间,展昭的眉头再次轻轻皱了起来。房间很乱,几乎所有的家具都不在他原来应该在的地方,好像昨晚遭受过一场台风过境一般。展昭明显感到,一踏入这个房间,白玉堂就很紧张,尤其一双眼睛带着恐惧地望着客厅中央的电视机。电视机里面正播放着无聊的肥皂剧,展昭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快用遥控器关闭了电视。
电视机被关掉之后,白玉堂明显放松了下来,展昭牵着他走到沙边上,将沙上杂乱的物品整理到一边,又拉着他坐下。
“玉堂,看着我。”展昭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有很强的的安抚作用,白玉堂听见他的命令,果然听话地看着展昭的眼睛。
“跟我说,昨晚生了什么事情?”
白玉堂眯了眯眼睛,“昨晚?”
“是的,昨晚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你在害怕什么?”展昭继续用平静的语气温和地问,“白玉堂,你现在是清醒的,也是安全的,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会帮你。”
“安全。”白玉堂的眼神突然微微一亮,他盯住了展昭的眼睛,很久都没有说话。
展昭耐心地等待着白玉堂,直到五分钟之后,白玉堂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精明的神色,仿佛他的灵魂终于归位,那个清醒而正常的白玉堂回来了。
“展昭。”白玉堂依然看着展昭,却没有再用那种茫然无辜的眼神,这时的展昭才彻底放松了下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刚才白玉堂的状态有多危险。他的眼神,就跟那些受过强烈刺激的精神病患者一模一样,这样的眼神他曾在哥哥展辉的身上见到过,也曾在很多罪犯的眼神中看到过。而刚才的白玉堂,绝对不是正常的白玉堂,在他的身上一定生过什么,那一定是很危险的事,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对别人来说都是这样。
“白玉堂,你清醒了吗?”展昭为了确认,还是问了一句。
白玉堂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
展昭叹了口气,松开了白玉堂的手,想要把手抽回。手心的温度骤然消失,白玉堂却突然有些不情愿的用力抓紧了展昭的手,展昭微微一愣,抬头看着白玉堂。一丝尴尬的神色扫过,白玉堂松了手。
“既然清醒了,那么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展昭环视了一下凌乱的房间,又看了看白玉堂身上的泥土。
白玉堂无奈地笑了笑,站起身,瞥了一眼被砸的粉碎的吧台,对展昭说道,“没东西招待你了,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