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岷山很淡定地看着展昭,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展昭。”
“你是警察。为什么你没有枪?”
“不,我不是警察。”展昭盯着吴岷山的眼睛,平静地回答道,“我只是在重案组帮忙的心理专家,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心理专家。”吴岷山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他盯着展昭年轻白净的脸,嘴角微勾,“他们把你弄来是为了跟我谈判吗?”
“也可以这么说,”展昭点了点头,轻轻瞥了一眼那个危险的保温箱,然后再次盯住了吴岷山的双眼,“吴老师,我来是为了听你说话。你花了这么大的功夫,策划了很久才把事情做到今天这一步,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我想,现在在这个房间里的人都不希望事情进一步恶化。只要你的要求合理,警方一定会考虑满足你。”
展昭的话似乎让吴岷山陷入了短暂的思索,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略显夸张的笑容。
“我想要外面那些记者都来采访我。”
吴岷山话音未落,白玉堂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紧张的神情。他想起了展昭的侧写,早在昨天,展昭就曾经提到过,这个家伙有一种夸张的表演欲,他此刻要求见记者,接受采访,就是根基于这种表演欲而产生的诉求。满足他这种诉求,是否是解决眼下危机的一个突破口呢?
吴岷山的话显然没有令展昭产生意外的情绪,他甚至都没有用眼神示意一下包拯,就一口答应了吴岷山的要求,“可以,我可以保证你会得到你想要的采访。但是,我们不能允许记者在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进入这个房间。吴老师,你能先把手拿开,让拆弹专家工作,确保你和其他人的安全吗?”
吴岷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高兴的表情,他瞪了展昭一眼,冷冷地说道,“不行,如果我放手了,你们这些警察一定不会让记者采访我,你们在骗我。”
说着,吴岷山的手在保温箱上移动了一下,吓得身边的几个男人几乎惨叫出声。
“住手!”包拯低喝一声,死死盯住了吴岷山。他稳稳地托着手中的枪,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吴岷山,你听好了。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双手举高离开那个炸弹,慢慢走过来,我会逮捕你,然后让你出去面对楼下几十个镜头。你猜得没错,我不会给你开新闻布会,但是有了那些媒体的推波助澜,你会出名,会有很多人认识你,你的名字一定会出现在d城的每一个电视台和每一张报纸上。
而第二,如果你不接受这个条件,执意要引爆炸弹。那么,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任何人认识你,你的案子会被定义为悬案,或者我会把你之前做下的那些案子都按到别人的头上,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
“别人?”吴岷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厌恶的神情,“还有什么人能做出像我这样完美的作品!你不能把我的杰作安到那些笨蛋的头上!”
“你说别人是笨蛋?我看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这一次说话的是白玉堂,他冷冷地盯着吴岷山瞬间怨毒起来的目光,笑道,“你因为自己的选择而事业失败,却嫉妒你的同窗取得了优秀的成绩。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制造炸弹吗?吴岷山,你听说过伯爵吗?”
“伯爵?”吴岷山的目光微微一变,“你说的是三年前炸死了五个警察的那个伯爵?!”
伯爵!这个名字听上去非常熟悉,吴岷山的话提醒了展昭,让他立刻想起了伯爵是谁。大概三年前,在大宋各地生了一系列有组织有预谋的爆炸案,这些案件带有黑社会性质,这个黑社会组织的头目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外号,伯爵。
但是,白玉堂在此时此刻提起这个恶贯满盈的黑社会头目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展昭心念转动,突然产生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白玉堂惧怕爆炸,白玉堂两年多的时间里一直遭受噩梦的折磨,这时间点与伯爵的最后一桩爆炸案不谋而合。莫非,那次造成五名警察丧生的爆炸案跟白玉堂的疾病有关吗?
展昭站在白玉堂的前面,此时此刻他不能回头看对方的脸,但是从那坚定的声音中,他听不到任何迟疑和创伤。
白玉堂冷笑着对吴岷山说道,“伯爵做下重案之后,三年来一直没有露面。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把你的案子安在他的头上,你还不配。”
“你胡说!我怎么就不配!”白玉堂刚才的话让吴岷山的脸上乍惊乍喜,接着就是恼羞成怒。
因为距离较近展昭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吴岷山脸上的表情变化,他突然明白了,刚才白玉堂提到的伯爵一定是一个炸弹制造高手。而吴岷山显然觉得能把自己做的案子与这样的高手相提并论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但是白玉堂的话让他的希望破灭了,他因此被激怒了!
展昭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心里再一次月复诽,这个白玉堂为什么就如此喜欢激怒嫌疑人呢?几天前在h市是这样,现在回到d城还是这样,他不知道那家伙手里有一个随时会把所有人炸飞的炸弹吗?!
可是,没等展昭开口阻止,白玉堂就抢先一步,继续对吴岷山说道,“不过你害死了这么多人,目的不就是获得别人的瞩目吗?你放心,除了刚才展昭所说的以外,我还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说到这里,白玉堂也往前走了一步,来到展昭的身边站定,紧盯着吴岷山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吴岷山,如果你放弃那颗炸弹,我保证一会儿出门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看见你的脸。作为三年前亲身经历过伯爵爆炸案的见证人,我会亲手指正,你就是伯爵。”
果然如此,白玉堂果然亲身经历过那起爆炸案,也许他的心理创伤也源于此!
“你想骗我!”吴岷山似乎真的被白玉堂激怒了,他盯着血红的眼睛,对白玉堂吼道,“新闻里都说了,伯爵已经在三年前被炸死了!你骗我!想骗我听你的话!”
“你听到的只是官方说法。”白玉堂微微冷笑,“我既然敢做这个提议,就有我的把握。伯爵没有死,他只是被秘密关押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跟他关在同一个监狱。怎么样,不想在临死前见一眼自己的偶像吗?”
展昭看到,在白玉堂说出这句话以后,吴岷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表演型人格障碍,情绪带有戏剧化色彩,视玩弄别人为达到自我目的的手段,高度自我中心,喜欢别人的注意和夸奖。投其所好能让他欣喜若狂,反之便会不遗余力地攻击他人。这种人的攻击型会在**无法满足的时候暴露无遗,然而现在,白玉堂给出的这个建议无疑比刚才自己提出的那个更加具有诱惑力。
只要能成为被人追捧的明星,吴岷山显然并不会在意去做一个声名狼藉的罪犯的替身。因为他自己清楚,比起他自己,世人一定会更加关心伯爵。只要能得到关注的目光,他并不会在意这种关注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展昭下意识地看了白玉堂一眼,在对方那严肃认真的侧脸上,他看到了沉稳和睿智的神情。短短几天的时间,白玉堂一定做了很多功课,否则,他绝对无法在此时做到如此机敏的随机应变。
白玉堂并没有注意到展昭那赞许和钦佩的目光,他一直紧盯着吴岷山,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看得出来,对方此时正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他或许并不相信白玉堂所说的话,但是白玉堂的提议诱惑力太强大,吴岷山绝对无法对这样的诱惑视而不见。
终于,吴岷山经过了短暂的思考以后,对白玉堂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吴岷山的手慢慢离开了那个危险的保温箱,白玉堂将手枪收好,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吴岷山,然后用最快的度给他戴上了手铐。将吴岷山交给马汉和张龙看押,白玉堂,包拯,展昭,立刻用最快的度靠近了那颗炸弹。现在的情况是,炸弹放在保温箱里,林清书双手捧着那颗炸弹,浑身几乎已经失去了力气,显然,过度的紧张和恐惧让他很难再坚持下去。包拯下令让拆弹专家进门,同时又派人将另外几个被吴岷山用炸弹困在此地的中年男人送出大楼。很快,现场就被警察完全掌控。可惜,拆弹专家在查看过炸弹的具体情况以后,给出了不容乐观的结论。
“起爆装置非常复杂,这些电子线路需要用x光扫描才能看清,除非炸弹设计者本人,其它人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搞清楚这些走线。”拆弹专家看了白玉堂一眼,然后指了指炸弹上方的一个计时器,说道,“我们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已经浑身被汗水浸湿的林清书,冷静地说道,“先弄一个东西放这颗炸弹,人质已经快虚月兑了。”
其实刚才拆弹专家的话在场的人都清楚,现在凶手落网,剩下的工作就是处理这颗炸弹。处理的最好方式当然是把它拆掉。但是刚才拆弹专家说的清楚,要拆炸弹,需要足够长的时间或者凶手的配合。现在的情况是,时间明显不足,而且就算是吴岷山肯配合,警方也不会冒险听他的建议去拆炸弹。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炸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引爆。而转移炸弹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把它从人质林清书的手中取下来,只要这一步完成了,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而白玉堂现在要做的,就是这最关键的一步。
一个专用支架很快被送到白玉堂的手中,他将支架放在地面上,然后抬起双手,缓慢又平稳地接住了捧在林清书手中的箱子。在接住箱子以后,他分神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展昭。白玉堂微微勾起嘴角,突然对包拯说道,“头儿,你们先撤吧,真炸了的话,搭上我一个就足够了。”
包拯摇了摇头,同时又瞪了白玉堂一眼,“你吃了特警队那么多年的饭,不会只有这点本事。你放心,老子命硬,你小子克不死我!”
白玉堂微微一笑,然后对展昭眨了下眼睛,“你呢?也不怕死?”
展昭本来紧张得几乎要抖,听到白玉堂这句欠抽的话,竟然意外地缓解了紧张的情绪。跟包拯一样,他也狠狠瞪了白玉堂一眼,没好气地答道,“当然怕,所以你赶紧干活,不要继续作死了行吗?”
白玉堂一愣,随即笑眯眯地回答了一句,“遵命。”
虽然语气轻松,但是白玉堂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怠慢。他一丝不苟地搬动箱子,然后一点点慢慢将箱子的力道转移到自己的双臂上,然后抬眼看着水银触器上的平衡装置,轻声对林清书说道,“林教授,我们现在要把箱子转移到支架上。你跟着我一起用力,不要看触器,平衡由我来掌握,听懂了吗?”
林清书虽然精神紧张,甚至还算清醒。听到白玉堂的嘱咐,他立刻答应了一声。
“好,那么现在开始。”
一点一点,慢慢地挪动,水银球在透明的玻璃管中左右摇摆,仿佛塔尖上的明珠,晃动着危险的光芒。短短的几秒钟,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当箱子终于被平稳地放置在支架上以后,林清书终于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白玉堂虽然没有瘫倒,但是他的脸上也已经布满了冷汗。展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抬手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年轻的警官回过头,布满了汗水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展昭微微一愣,心脏猛然间跳漏了一拍。
他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奇怪,怎么会突然心律不齐,难道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