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萧泽天
萧泽天下朝以后一直站在高楼上眺望着远方,眼睁睁地看着刻骨铭心的挚爱离自己越来越远,他默默地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却已成空。
“父皇,昭姨这会儿已经出了朱雀门了。”太子萧靖晏定定地站在他身后回禀,乍看之下,这对父子长得真是很像。
闻言,萧泽天的双手紧握成拳,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那个巧笑倩兮的人,他心痛如绞,不假思索的冲下了城楼,不顾身后的太监侍卫追喊,只上了马往朱雀门奔去。
马车停了下来,沈昭掀帘而出,看到他竟然连披大氅都不穿就出来,嘴唇冻得发紫,心里一紧,却知此时自己万万不能落泪,“不是说不用送了吗?”她的嗓音颤颤巍巍的,似气恼更似心疼他。
“我只是想……再看看你。”萧泽天的喉咙艰涩地低语,将她紧紧的纳入怀里,“不要走了,好不好?”
“好。”沈昭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情。
他不舍,她也同样的不舍。
“不,你不好。”他明白的,她笑得越深,证明她心里越难受,因为她没得选择,因为他给不了她‘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将来。
“泽天。”她轻轻地唤了他一生,满是柔情。
“嗯?”
“即使我不在你身边,我也会一直在远处看着你,看着你当一个盛世之君,你一定可以做得到的!”她说完后握了握他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去。
他怔然地望着马车徐徐前进,终于,隐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是啊,他放不下这个江山,所以他必须舍弃她,而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后悔的资格。
她偶尔会给他写信说说自己的事,或者袁敬为和高长秀去东郡看她,朝曦和靖晏也去过她那里小住,乐不思蜀。渐渐地,她的书信少了,他就知道她的身体已不大好,是他累了她。
新朝稳定以后,礼部一直上书让他广纳妃嫔充实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他没有准奏,他已经有可以继位的人,无须再重演当年兄弟相残的戏码。
他唯一遗憾的是,与她没有一儿半女,延续他们的爱。
他紧攥着手里那枚鸾凤对玉,心里对自己说,如果有下一辈子,我一定要再次遇到你,不再做什么高高在上的帝王,只安心等着你的到来。
二萧靖晏
父皇自登基以后,后宫已经很少进妃子了,母妃高兴,却也不高兴。
因为大家都知道,父皇这么做的理由,只是为了昭姨。
她的人走了,把父皇的心也带走了。
朝曦经常收到从东郡捎来的礼物,生辰,过年,端午,腊月……一次不落,都是些小玩意,比如她做的小荷包,衣裳等等。
当然她也会送给他,只不过送的是些书作,或者东郡的特产,那么的不同,他不想跟人说他心里的失落。
从以前开始,她对他和朝曦,就是不一样的。
在那件事以后,她说才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孩子。是啊,哪个孩子会这么算计对他好的人?
他握着手上的九连环,心里记得的,是那个闲适的午后,他下了学堂,她闲适地坐在院子里的情形。
不是叫他谨慎言行,也不是叫他刻苦读书,只是让他躺在她怀里,安心地歇息,她对他母后说,他不过是个孩子。
当他有一日站在跟父皇同样高的位置,他也喜欢上登高远眺,也理解了当年父皇说的话。
他问父皇,为什么不把昭姨留下来?
父皇说,这个世上,不是你想要的,就能得到,有些东西,比江山更难得。
是的,即使身为帝王,也有很多的无奈。
多年以后,当他看见了那个女子,同样有着他曾经的熟悉的温柔和决绝,他也终于有了父皇的心痛,明白到,挚爱难留。
三仲孙静月
滔滔洺江上,一叶扁舟徐徐地顺流而下,站在船头的人青衫磊落,白发飘飘。
船家还没见过这般的人物,那头白发竟不让人感到突兀,反而有种谪仙下凡的错觉。
船家问,“先生,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仲孙静月徒然一怔,去哪里?他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呢?他竟不知怎么回答。
世家大族,天人之姿,从来对他都只是一种束缚,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更是给他无形的枷锁。
是的,她说得对,他放不开,他又怎么能放得开,心无芥蒂的跟她在一起?那是恩师的命,同门的情啊!
他从来不知原来束手无策是这么的让人无所适从。
若不是他母亲嫉恨沈家当年拒婚,又怎么会对舅舅多言,让人对沈家猜忌,让上百条人命就这么烟消云散了。而她也不至于会流落乡间,不会遇到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受尽艰辛。
不过,现在再多说也无用了,那个说要与他做一对神仙眷侣,笑傲江湖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终究是他负了她。
他拿起箫,吹了一曲她最喜欢的《凤求凰》,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她悠然的琵琶声,伴他而行。
凤栖梧,
相思老,
一梦白头。